一、梦引:玉紫寒冰
这一夜近似无眠,人很困,心却在漂浮、漂浮……
漂入依稀的迷茫,依稀的记忆,漂入依稀的梦。
那一片遥远孤独的深蓝色海面上,漂浮着一座冰山,一座傲寒千年的玉紫寒冰。心如止水,它如此停留了上千年……
上天说,你前世孽缘太重,今生令你无情,在孤寒漂泊中修行。
孤寂日夜千年,紫冰何来失落?
心本固化止水,亦无情种因果。
然而千年后,却有一块薄冰漂浮而来,它好苍白,直逼入眼。它漂入了紫冰的领域,蓝色的海,紫色的韵,渗入它苍白的身体,渐渐令它多了一丝色彩,冷漠的紫韵蓝彩。
千百年来,没有一样物体漂入过这片冰冷的蓝海,因为它的冷漠是任何一样物体不能接近的空间,而这个空间,仿佛漂浮在远离地面三丈高的半空,孤寒自傲。
那一块苍白的薄冰,因此有了色彩,让紫冰感到一丝淡淡地惊奇,为什么在面前会出现一块似曾相识的东西,薄而有力,寒而不惧。
这块薄冰在离紫冰不远的地方停住了,成为另一道细小的风景,不说精致,却从此进入了紫冰的视野,并改变了一望无垠的蓝色天际所带给它的孤寂。
就这么慢慢成为一种习惯,彼此在不远的对面相视并随波沉浮。不知为什么,紫冰慢慢觉得彼此的心境有许多相似。只是从来不想去知道薄冰来自哪里,想到哪里去,为何要停留在此,为何如此苍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块薄冰改变了自己沉寂的生活方式。重要的是令自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块像它一样漂泊的冰,同类的概念让自己感到从未有过的一种感动,虽然,冰无情,没有什么可以表现,它所有的一切只有冷。
它们相视而立,漠然而对,紫冰心中却有了一丝笑意,这丝笑意却在寒冷的心中略过一丝裂痕。
如此过了一段时光,薄冰歇足了劲,它遥望着远方尉蓝的天空,开始去继续自己的漂泊,它没有一点欢喜,也许他厌倦了漂泊。可是看看这片深蓝冰冷的海,看看玉紫寒冰,它也许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片岭海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它需要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领空,这里很安静而远离尘世,令它沉重的心得到片刻的停歇,然而,正因为如此,它还得继续自己的路,寻找一片更宁静的去处独自面对未来。
它们都活在自己的梦里,都是一样的孤寒自傲,也都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可是谁也不会说留,要走的终究要走,也许正因为彼此如此相似,所以不能最终停留在一个时空。
一句保重却是如此沉重,它令紫冰心力加重。千百年来的沉积,它所坚守的东西已经够沉重了。
薄冰最终带着原本苍白的身躯慢慢脱离紫韵寒流,随着淡淡退去的色彩,它越发的苍白,却没有丝毫改变自己的方向,很快的消失在紫冰的视线之内,消失在蓝色漂紫的天际之外。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苍白直到成点成空……
紫冰听到寒流深处裂开的声音,一股苍白的寒流冲进了那裂开的伤口,有深蓝色的海水冲进涌出,每次都会带出紫色的水流,海由深蓝变得蓝紫,而紫冰却渐渐变得苍白。
紫冰终于明白什么叫失落,千年孤寂无所惧,却遗一生空悲落。
天空再次传来隐约的声音:你前世孽缘太重,今生令你无情,在孤寒漂泊中修行……
二、
突然从闹铃声中惊醒,眼睛无法张开,头好重,半梦半醒的状态令我无法立即离开枕巾,仿佛一直没睡着,可醒来却似乎仍听到那句醒梦语:你前世孽缘太重,今生令你无情,在孤寒漂泊中修行……。
眼框明显的加深了色素,镜子里的我脸色灰黄,眼球中红色的血丝在扩张,眼角还带着昨夜遗留的残余,我不由打了个冷颤,夜不会熬伤我的眼睛,伤我的却是那块寒冰。
回到现实,我依然是很忙,月头的工作,是我最关键的时刻。作为会计,我想我比谁都清楚:心要静,心要细,需耐心,勿烦躁。
我却一直走神,眼睛干涩而困乏。
我老打错数,那些数字不停的在我眼前跳舞,一个比一个长,一个比一个漂亮,最后都变成了问号。
我坐了一个下午,也没把凭证理清,其实理不清的是我的心绪,不是数字。
莫明的失落,如同一夜间,我失去了希望,同时也失去了遗憾。
近来公司新定制了一批小姐的漂亮工衣,分蓝色雪纺和酒红色绸缎连衣晚装两款,蓝的漂逸,红的高贵。这些专门定制的工衣成本费用很高,是本公司有史以来最惜下本金的一次,应足以令公司生意上涨几个百分点吧。可因为工衣的事,造成了很多我无法想象的后果,我不知如何来解释,我想起来就头晕。
蓝色雪纺裙由于尺寸相差太多,每位小姐都只要大码,中码的不能穿,小码就更别提了。原本身材丰满多姿的美女们,向来只挑小号,更显腰身婀娜,可如今都变了味口,造成大码奇缺。我给她们试装,一人三五件的往身上试都是上面胸部塞不进去,恨不得想把它们去掉一点,不要说我是因为有点妒忌哦,我已见多不怪了。有些小姐身材好得确实令我们财务的这几位靓女黯然失色、望尘莫及。
在晕头转向了两三天后,终于把工衣发出七七八八的,只有那些太过“膘壮”的实在不敢穿,本就性感显身段的靓装,没准吸一口气的功夫就会掉线全爆光。经理说了,剩余的几十件全都拿回去改大。
试装时人多杂乱,左手一件裙右手一条披肩(这披肩是两套晚装最大的特色和魅力所在)令飘逸者更飘逸,高贵者更高贵。然而却更令我们发工衣的极度头晕脑胀,不是这件少了披肩,就是那件披肩找不到配对,真是红蓝一团麻。
都是开始我还没安排好,阿贵就开始叫人下来拿,一窝蜂的涌来,带着好奇和冲动,这也摸那也翻,气得我差点没翻脸。忙着收钱,忙着计数,忙着试装,人流多时让我几乎窒息,这边发完那边乱,那边理清这边乱,简直是无法言状,收拾得我筋疲力尽,一个晚上屁股没着过垫,脚直发软别说,手也发抖,就三个字形容——惨惨惨,。
因为没地方挂起来,都堆在外面办公室的纸箱子里,200套再分大中小,这一乱就不知大中小何在,一来人就得再翻,真是乱上加乱。可没办法停下来,人流不断的涌来,而且当我收钱时采购也帮着发了,我还得再去盯着。在这种状态下,我建议先把部分放到仓库里,等发完一部分再拿出来,否则下班堆在外面,不见了哪件都好几百,谁负责呢?
结果仓管阿瑶不许放,理由是没入仓不归她管,她说得有理,可是仓库是公司的,物品也是公司的,经理同意暂放,以大局为重,没有什么不可,最多可另外登记起来,其实,等发完一部分少了就可以再放到现在的衣柜里,这样最好,因为工衣在账务上不属物料入仓,是直接入账的,是其他应收款的一次性挂账,要收回钱的。所以不在仓库账上显示。
阿瑶坚持不让放,有一件咨客晚礼裙很大件而且最贵,柜子也放不下,只得先放库里锁着,可阿瑶一点不听经理所说,一意孤行,叫她开门,她说要放你自己放。
我说:“你可以不管工衣(因为工衣一直是会计管,但以前也是全放在库里,有登记),我来管,你把钥匙给我开门,现在这些贵重的工衣是公司的物品,仓库是公司的,怎么不可能放?何况是经理叫放的,是暂时的。”因为以前她懒得动手,有时拿东西都是她给钥匙当她面拿东西,所以我说我自己来开。
“我凭什么给你钥匙?你算什么呀?你怎么不把保险柜钥匙给我呢?让我给你钥匙,休想。”她气乎乎的大叫着。
“真是奇怪,这仓库是你的吗?要放的又不私人物品。”我也气极了。
于是打了个电话给经理:“阿贵,你说要放库里的,阿瑶不让放,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忙得没精打采,真的气不打一处来,同事一场,何必搞得像在争权夺利似的。
最后的结果还是放进去了,因为阿贵交待清楚当入库,但另外登记,她狠狠的看着我说:“入库了就归我管,听清楚了。”
我淡淡一笑,不知说什么好,其实我们之间的矛盾不单一的表现在个人因素上,而是彼此代表的股东不同的一种明争暗斗。原则上的东西,说不清,所以,阿贵原意是没想让衣服入仓,只是暂放,到时再拿出来,可现在倒好,他一大意,红的全放进去了,蓝的去改,有十几件先放在我管的衣柜里,其实工衣一直是我管理,因为我是会计,收了新人后就发工衣,比较好管理。放在库里,阿瑶经常不在,不是私事出去就是晚来。晚上带小孩来转一圈又回去,真是无法说得清原由。
所以工衣要掌握在我们这边比较好,阿瑶代表其中一个股东,而且是亲信,所以也很狂,架势很大,谁也不放在眼里,就算经理说话也未必听。
我代表最大的股东,所以我先是管财,后再管账。我们的对立是无法避免和和暗藏着。其实,我们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因为这种立场,我们甚至不会说太多话,而我在这个公司对人对事一向冷淡,不喜欢和人过多交往,是因为难以走入现实的那种心境,还有是我太要强,也过于清高,而我的性情却最适合自己的职权。可就是做事太认真,人太认真容易受伤和伤害别人。
所以,在现实环境中,我没有朋友,也无人情可言。每做一件事,我只是想到自己应该和不应该做的,想到对公司有利为先,凡事不能意气用事,不能感情用事。
其实,我不太和别人来往,除了远离人群,除了给人一种孤傲的感觉,我没有朋友,也不应有仇人,我是个不想介入是是非非的人。不管办公室里在议论谁,不管谁是谁非,我的态度都是以调平为主,这让论述之人有点不快之感,我一般懒得听这些,反正新闻总是最后传到我耳朵里,而我却一点不感兴趣,听着也累,但我的分析力却不得不令她们常常吃惊。
我平生最恨两种人:一、是人前说是非背后打小报告的人。二、是狂傲或恶意重伤别人的人。
在公司一呆就是五年,是我呆过最长的一个工作地方,也是做得最久的一个职业,但其间发生了许多变化,从一个收银员升到出纳而今做会计,经历了一番努力,从什么都没有,到我现在拥有的能力(我刚学完会计电算化大专,并另考取了会计师助理,而且会计师在考),可以说我完全可以比较随意的找一个更好的去处,而且有可能条件比这里更优越。
也不止一次想换个环境,因为这里给我带来的只有沉闷,我没有了热情,以往的一切都随那场意外发生后完全改变了。
以前阿军在的时候,这里歌声漂荡,茶具飘香。笑逐颜开,人心同向。
前几天看见孙子,不由问起:“你有多久没弹过吉它了?好久没听过你的歌了,葫芦丝练得怎么样了?等着你吹来听呢。”
“哎,别提了,总没劲,那葫芦吹得比牛叫还难听,还是别献丑了。”
孙子是我们公司的一大歌手,曾经正修过艺术学院,是底子很棒的多情歌手,而且在辽宁当地曾风行一时,听说威风了几年,后来听人劝说来广东发展,本是想和一家签约做歌手的,可惜现实的东西令人失望。至于后来怎么流落到本公司来当一个才七百元收入的保安,我也没问,我这个人好奇心虽强,但是有一点,就是从不喜欢放在刨根问底上,所以,当我真正了解一个朋友时,可能我还不知对方是何来历。
前任的会计阿莲曾评说,孙子的歌,听得入心入肺,如果他弹唱时你望着他的眼睛的话,会让你着迷,甚至会想流泪。当然,我没去证实过,虽然我也很喜欢听他的歌,除了静静的听,我不会去看他唱歌时的眼睛,那是一个人的弱点。
“孙子,办公室里有多久没听过你的歌声了?哎,想当年,阿军在时清茶一杯,随口你就可来上一首动听的,可如今——他却只能躺在医院里,真是树倒猢孙散呀。”我无限感慨,或者这是我唯一对这里留恋的解释了。
“是呀,想当年呐,不堪回首;看如今,叹蹉跎。”孙子已没有了当年的风采和风趣,他曾是公司公认的最有才艺的人物之一,除了会唱,会弹,还练就一嘴的风趣小品,没当相声演员是种遗憾,偶尔还和他侃笑几句,可如此,都变了。
人在变,时光转,如同青春不在,人情淡薄了,味也全没了。
三、
我的账还没做完,心里空空的,加上精神不够,本无心管太多事,何况月头是关键,最忙时刻,把完成月报表放在第一位。
偏偏这个时候,那几十套蓝色雪纺裙改回来了。
经理叫阿瑶先放到库里,而阿瑶说不见有围巾,我说,在柜子里。(因为改衣服那天阿贵拿了回来,围巾不用改,没必要放那里,后来我就先放了起来,和原来留下的十几件还没入库的放一起,等改回来后再说)
那天经理本来说好了,到时入了库后再领用一些我来管发放,放柜子里方便用,所以,我就先放在了柜子里。而且仓库里由于常漏水,老鼠又多,我建议新工衣还是挂在柜子里好,可是柜子却不够,(搞装修时弄坏了一个没修)最好把柜子里旧的拿出来放入库,而新的挂起来好保管,因为公司一直都是把好的衣服放柜子里锁着。
阿瑶听说围巾是在柜子里就来气了:“这是什么意思,衣服就叫我放入库,围巾却放柜子里锁起来。”
我忙着这一手的账,本想空些时再谈这事,所以就说了一句:“那天改衣服时拿回来摆在办公室,我就先放了起来,等改回来再拿出来。”
“你把围巾拿出来,衣服早就拿回来了,都几天了,还放在柜子里,还有一些蓝工衣也拿出来。
她的态度让我有点烦,没改好又不能入库,要入也一起入,放起来有何不对?
“我现在忙着,一会有空再拿给你。”我的确是忙不过来,她不是不知道这几天是我最忙的时候。
“哼,我知道你是想管工衣的,你就是想独裁呀,叫放入库的是你,拿出来的也是你,想玩我呀,我才没这么傻。”她越来越大声,听得我耳朵直嗡嗡。
后来经理告诉她,工衣还是我来发,因为一直以来会计的职权就是如此,可这些烦心的事,我乐意管才是怪事,这是我的职责。经理说把衣服先入库后再领用一部分由我放在柜子里方便发放,如果我们任何一个人休息时都不会影响发放工衣,做好记录就行了。反正工衣入库也只是做个数量记录,并没反映到账上,为方便,如此做比较好,其实在办公室最多的时间是我,工衣放在库里而她不在时很麻烦。
“这样不行,要不就全放库里,要不就拿出来她管,我不管,这样算什么?不信任我吗?是不是想监督我。”她的话让我有点吃惊,这和信任有关吗?
“工衣是否入库是经理说了算,我只是听从安排,再说这库是公司的,财物也是公司的,一切从公司利益出发,我不代表个人说话”。我无法接受她的个人说法。
“你还想代表公司说话呀,我呸,你算什么呀,不就是有经理撑腰吗?你什么都想管,你管得了吗?代表公司……”她是认定我是主谋,我不想和她吵了,心里烦,账还是越理越乱,可是我必须令自己静下心来,她好像今天就是想吵架的,我不知我到底得罪她多少,平时和她说话很少,我已近似无言。
以前阿云在是办公室里没静过,几乎几天一小吵,一周一大吵,我吵累了,厌了,可我不想吵。阿云走后,办公室里安静如寺庙,新来的出纳也不爱说话,但我也只喜欢和她说话,她也喜欢听我说。可有时我可以静坐一个下午,不想多说一句话,我脑子却一点没停过,我想着眼前的事,网上的事,没空注意别的,心里还是很充实的。
以前阿云在时,她总在我面前说阿瑶的是非,而且有些理由是令我觉得可笑的,不过我没附和,虽然我看不惯阿瑶的一些行为和处世,但我不想评价她的过失,其实,没人完美,在我评论别人时,自己也在被另一个人评论着,我不想卷入这种风云中,有时,我会适当的为她说话,我不希望同事间有太多勾心斗角,我们只是因为代表各自股东的利益关系,有时会有矛盾,,还有我们做事的标准不一样,所以,有冲突,但这不成为我来贬低一个人的理由,对于不喜欢的人,我最多是无言,我可以无视他们的存在,也不想浪费一丝情感。
所以,实际上,在办公室里,阿云和阿瑶是有说有笑的,明看是关系比较好,而我由于不喜欢介入她们的话题,从而是孤立的,也就是说,我不是她们那个世界的人。我就是坏在做事要求过于认真,所以,这是我和阿云矛盾的开始,从我教她做账开始,她就一直在发脾气,把我原本平和的心激起一种无名火,所以在近两年,我的耐心大大打了折扣,而烦躁却一天比一天多。
我毫无保留的教她,没想到到最后她吵完后,走时气势凛然地说我没教过她,全是她自学的。我只说了一句:只当我从来教过你,这辈子只后悔教过你。在那场风雨中,我度过了最煎熬的两年,我开始感到很累,直到我逃上了网络。
现在阿瑶没人说话了,时不时打电话给阿云聊天,那亲热劲让我想象不出阿云曾在我面前说过如何讨厌她,我不会对在她们之间的事表示什么,因为我觉得很累。其实在我和阿云的争吵中都是工作上的处理问题,阿瑶本是希望我们分裂的,因为我们都是各代表一方股东,而她不想孤立自己,最好是把我孤立起来,在这立场上,我是她最大的敌人。如此正合她意,当然我们没有私人恩怨,至少我个人认为,但是,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现在阿云走了,办公室却清静了,我的心也冷静了。面对新来的阿英,她却太单纯了,我喜欢和她说话,但是,有时是说不清,但慢慢的她会看到很多人与人之间的东西,成长却是一个必然。
接着就发生了更大的闹剧。
当经理再次告诉阿瑶把工衣入库后再由我领出红蓝各一部分来时,她更是火冒三丈。我不知阿贵怎么和她说的,只见她从外一进来,就怒冲冲的把门咣的一下打开,然后把仓库里面的工衣哗的一下堆到的外面办公室,到最后几乎是抛出去的,散落在厅里,近百套乱成一团。
我依然在打数字,可是这一连串的闹剧令我不得不重复一些不必要的环节。
“他妈的,玩我,不得好死呀,太狠了,太毒了——要下地狱的,天打雷劈呀,这种人呐,一定不得好死,出街给车撞死,是要遭报应的……”阿瑶扔完了衣服就开始咒骂,有史以来火药味最浓的一次,也是最有威力的一次,看来不死也对不起这几句话。而且她还把抽屉啪啪的拉得直响,好像在上战场前先磨一下兵器。
她没有直说出来,我也就不知她骂谁,反正她认定我们联合起来玩弄她,你越说不是,她越是认为有鬼,我沉默,我无言。
阿贵进来时刚好看到他扔完衣服,乱了一地,而她还在骂,他也就火了。阿瑶前脚一出办公室,他就叫人去把她的那边的势力派老吴叫来。
“她是不想干了,明天叫她走人,他妈的,把工衣扔得一地都是,我刚才是叫她先入库后再叫阿兰领用一些,她怎么就都扔出来放地上了?还把我这经理放眼里吗?”
老吴当然是护着他的人,在他没看到真相时,他竟能说这工衣是自己滑到地上的,不是她扔的。
我只是把事情的原本经过告诉他,当着阿贵的面,我如实说来。
其实是工作安排方面的失误,当初阿贵的草率入仓没和阿瑶讲清楚,我提醒过他,他却不在意,说到时再领出来就行了。现在一切都是我在指使的似的,可作为一个会计,我提出我自己认为对公司有利的建议,而经理接受是没有错的,我没针对过个人。还有,就是关于柜子的事,告诉他最好重买一个新的,或修好旧的,就可以存放工衣了,可他没安排,依然堆在外面杂物处,所以工衣没地方放,只能考虑入库。
当我们在和老吴说事情的原因时,阿瑶却又回来了,一进来就怒吼着,然后冲到我面前,用手指戳着我心口说:“你太毒了,你问问你良心,你还毒过武则天,你人前人背后鬼,不得好死你,要天打雷劈的……”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直到这一刻才算明白自己应上演哪出戏,我真想说,我有武则天伟大吗?如果有我应感谢你,可我没说。
我不会心痛,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投入过感情,我是冷漠的,像冰一样的冷漠。
我默默的捡起地上的衣服,把柜子里的旧工衣拿了出来,然后尽量往里放。而阿贵就开始找人来修柜子,经理一声令下后,几个人手脚麻利的把柜子搬了进来,最后全部衣服都归位了。
吵也吵完了,工衣事件却解决了,只是转兜了个好大的圈子,最后回到原点,可圈子里有什么?人心难测,何苦当初?
阿贵依然坚持要炒阿瑶,而且打算在当晚和大老板说,我说了一句实话:你当初没安排好事情,现在闹成这样,面对的却是股东之间利益的事,别再自找麻烦了。
“我不管,反正要她走人,不管程总怎么想,叫他换人”他的面子也许比我的尊严还重要,也因为我所代表的股东老大是他的唐兄,而阿军如果在此,他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我知道这事没完,但是阿瑶一定不会走,可是我不想去理会结果,我真的好困好累。面对一堆凭证,下班后我独自坐在那里慢慢的打着计算器,孤单得令我开心,开心得流下泪来。
在人群里,喧哗让我感到寂寞,而孤单的时刻我却能充实自己,很多时候,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不知自己活在哪个时空里,我往往觉得自己没有存活在这个世界里,有时,我问自己:我究竟是在哪里?
四、
我是一颗棋子,一颗有利的棋子,在权与利的争夺战中,我是操纵在别人手里的有力武器,有时我无法说清,“名利”在我看来是种我最不想参杂太多个人见解和情感的东西。
阿瑶是股东的代表之一,我也是一样的立场,而我所代表的是最大的股东,所以控制了整个公司的经济命脉。有的事情我只能站在自己老板的立场来考虑,所谓臣为君服务吧。
在这场口舌内战中,不管我是赢了还是输了,我都是输。
第二天,阿贵叫阿瑶把仓库的账和钥匙交给阿英,我知道这场戏不会如此简单。
阿瑶只当没听见,动也不动,因为她的靠山不动,她也不会动。
我继续自己的工作,对于存在的事物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走与留只是一种形式,只是这种形式里杂含了太多的复杂因素,如果阿瑶真的走了,好像我就更如她所想达到了独裁,我在考虑阿英是否能承担这么多责任,而我有没有这么多精力来带她,最终对公司运作造成什么影响,这个后果才是最重要的,我想我不可能全部都做到完整,我没有这个精力了,为此我没想过要阿瑶走,可经理却把话说出了口,我不知他会如何收场,也许等两天口就软了,面子也就放下了。
在阿云离开后,经理曾经要我把仓库和会计账一块接下来,并且再带个新出纳,我自己推荐让阿瑶来管(这点她大概不知道),只是一方面想平和她的心态,彼此能相互相融些,而且我没有这么多精力管,二是仓库和会计账务最好是分开两个人管理才好。
说到管理仓库,阿瑶也算是尽心控制公司用料出库情况,我从不过问她的账务出入情况,以免造成误会,就这样默默的维持着一种表面看起来的风平浪静,直到今天的惊天动地。
本来心里就有些不开心的事,那天下午的风波过后,人也觉得困乏,可是在最忙的时候,心怎么能乱,我不烦就说明我不是凡人,而是超人,仙人,可我不是后两种。
当我忍了一个下午气,只想事情过去就不提了,虽然心很难过,但我也没有失去什么,因为在人情上,我和阿瑶谈不上伤感情,因为我们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我们活在不同的空间。
我想着做好自己的事,当我做时,阿瑶却从我桌上一把夺过我刚打的汇总单,猛的撕下面上那张,然后把其余啪的一声扔在桌子上,好像这凭证咬了她一口似的。
我越想心静,就越是静不了,我面对一堆没完成的账,我也来气了:“你这是做什么?”
“哼,你这个人这么狠毒,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毒的女人,你要遭报应的,不得好死呀你,人前人背后鬼呀你,出门让车撞死,出门都会见鬼,我哪里和你有仇了?你害我呀……。”
我更不知我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如此咒我,我没有一丝表情,也许她认为是我在逼她走,就好像她认为,我逼走了阿云一样吧。
“好好好,我不得好死,你得好死,成了吧,出门见鬼,就怕鬼也怕见我,我站得正,走得直,我会怕谁?”在人心险恶的世界里,我早死过数次了,再死一次又何妨?
“你当然厉害了,走得直,你说那港币利息怎么那么少,利息都哪里去了?你贪污,叫阿英把存折拿出来看。”阿瑶竟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叫我不得不吃惊。
突然明白了事件不是针对一件事那么简单,是积累了好多恩恩怨怨在内的。然后她还说到一些细小的私事。
“平时囡囡在办公室拿点东西玩,你就说不要拿什么的了,办公室里东西不见就说是我囡囡拿的,你算什么呀,经理都没出声,你出什么声?”她把这些都当成对我的恨了。
说来好笑,只有她每天带着女儿来上班,转一圈就回去,又过一个晚上,她女儿要玩这个她就让她玩,可办公室不是托儿所,以前阿云就因为这样天天在她背后我面前说她不教女儿,老说她女儿把她的办公用品到处玩放,我不喜欢阿瑶的这种为人父母的做法(因为从小我母亲就不断的告诫我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特别是办公室里的)可也不会在没看到事实真相时说是谁拿了。而如今这都成我说的话了,其实,我只是当着阿瑶的面对她女儿说:“囡囡,这些东西不能动的,知道吗?。”
对此我不表态,解释是没有意义的,可是当我听到她说我贪污利息,我心里真是倒尽了五味瓶,说不清什么滋味了,这如同在我心口捅了一刀,我感到血液随伤口的变大在狂流,那阵势如同一艘巨轮正面撞击了冰山,是两败俱伤。
我可以让你咒我死,反正我从来没想过为某些人活着,我的心是留给自己和需要的人。
在几年前,我曾因为阿瑶扭伤了脚,摔破了膝盖,一个多月行动不便,一年还不能完全随意弯跪。可那都是我不小心,因为急着追赶阿瑶,只是想把一个退烧的土方告诉她,当时她正为女儿高烧发愁,我在后面叫她没听到,我一急,结果没留意脚下被树根绊倒了……事后我只说是我自己鞋不好,后来真的扔掉了那双鞋。
说到利息,是因为七月份我接手会计工作后,我将所有公司的钱和存折转交给了阿英,但由于忙一时没去转名,直到十月份才转成阿英的户,但存折一直放在她的保险柜里,只是差改名。
活期港币是一年结一次息,只有年底才有,因为换了户名,所以利息单也就打了出来,当时一看才四块多钱,也奇怪好像少了点,因为存折里有上万元港币的。后来了解利率是万分之六点几,也就是说一万元一年活期才六块多钱利息,而我那不到一年,再扣税也就是四块多一点利息,银行打出来的单据,从去年12月22日至今年十月换名那天截止只有这么多。
“你凭什么说我贪污?你认为一万元的港币一年能拿多少利息?你知不知道银行多久结算一次利息?七月份我已把存折转交给了阿英,而利息是十月和阿英去转户时才有的,我如何拿到利息?这一年的利息最多才五块多钱,何况还不足一年,我贪污这五块多钱?要不要我倒贴十元给你,你损人也不必这么损吧?……”
多么可笑的事,可笑的是她不停的在别人面前理直气壮的说我的长短,当着经理和办公室人的面,我把银行的利息单摆在桌上,我只想证明我的清白,至于咒我死我却无所谓,让她骂去,过去不也有人冷嘲热讽过我,咒过我吗?可现在我却活得比他们还好。
人活一口气,为争这口气,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没有人能打击我对未来的幻想,也没有人能随意这么贬低我的人格,这不是面子的问题,是尊严,是做人最起码的人格。
为了尊严,我都可以放弃一笔几十万的交易。为了尊严,我远离尽可能的荣华富贵和名利,我可以选择一个陌生的地方住下,选择一个身无分文而满脑智慧的人做爱人,我可以什么都没有的白手起家,我还可以承受别人驽驾在我身上视我为富有的虚假代价。
但是,我不能如此莫明其妙的因为五元多的利息贪上一个莫有的罪名,我的名誉仅仅值这个钱吗?我觉得这是我至今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我不管这利息是多少,反正你把存折拿出来看,我错了我道歉”。阿瑶说。
错了可以再道歉,你试过让人在你心脏上挖一个洞,然后过后告诉你挖错了,给你补一下好吗?
有一个问题却是让我清醒了,阿瑶借题发挥的通过工衣事件,很明显的是想查找公司的现金流向,因为股东之间的矛盾利益的关系,以前主管钱的我有很多东西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其中就是资金流向。可是股东之间的事由股东自己解决,除了真正的老大,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出纳公开保险柜,这个道理她应该清楚,她没权这么做,可现在她就是在做这越权的事。以证明我不贫污为借口。
我不会上这个当,我出示了证据就是银行利息单,让她找银行查对去好了。
夜是那么长,我没精打采,却加班到一点多才回了家,近两天来我的眼睛非常的干涩,人很困,所以数字总打不清。
进门后,利问我怎么了?大概我气色不好,我没说什么就钻进了电脑房,可是眼里的东西跟着就跑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才发觉自己是如此脆弱。
我从来不是那种随便在别人面前流泪的女人,包括爱我和我爱的人。其实我很爱流泪,但所有的朋友都说过我很坚强。我不常看电视,可看了就常常会独自流泪,人不应影视化,这个道理我真的懂,所以我一般不看电视剧,而且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看情感剧,因为我不喜欢显示自已的弱点。
这几天我太累了,我压不住自己的情绪,家里有朋友来,早在主人房睡了,我怕会吵醒他。利摸着我的头问我出什么事了?我只是一个劲的掉泪,一个劲的想把内心积压的东西排清。
利就抱着我的头轻轻的问我:“老婆,出什么事了?不要哭了……”
在我记忆里,利是第一次见过我这么莫明其妙的哭,因为有了他以后,我的生活一直如意,头一次因为舅舅的离去,我对着电话里痛哭,他也是这么安慰我,第二次,我婆婆走了,我伤心的陪他哭,他却没哭,可他比我更难受,可这一次,我是真的好想大哭一场。
这半年来,我忙碌于网上的人和事,有点走火入魔了,利很忙,我也很忙,我没有照顾好他,而他却懂得照顾自己,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最终是利给我了鼓励,他是我的爱人,今生最重要的人,只有他懂得如何爱我。我说,我生活的空间几乎没有真正的朋友,是一种遗憾,但是我比好多人幸运,我有个爱我的人。
我上网是为了弥补现实中的一些缺陷,没有现实的名与利,也许彼此相交更真诚些,在网上,我们不需要像现实中争夺什么,所以相对来说,心灵是比较真的,没有利益的冲突后,情感却是纯真的,我不喜欢玩游戏,特别是感情游戏,玩到头只会玩伤自己。
真正的友情是存活在心灵的空间,不仅仅是现实中的俱体形式,也许有的朋友一辈子也没见过面,可你却永远不会把他从你记忆中抹去,而有的人天天在眼前,你却如同视而不见。真诚与否不在近远,也不在于形态,在心里有这么一个人,当你是知已,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在困惑的时候想起来,你在空落的时候念起来,就是一种快乐和幸福。
我需要这么一个空间来存放自己的心灵,也许一直以来,我给别人太多的感觉是我的要强,也许吧,我的要强覆盖了我的软弱,在社会的大舞台上,我必需活得比别人坚强。
然而这一夜我没上网,听利的话,洗了个澡,虽然已是2点多钟,我把所以心中的东西全倒了出来,利是个很好的听众,从来是我爱说他爱听,我喜欢有人听我说话,只是我好久没有和利谈心了,我惭愧,我把时间给了我的网络,而生活中我是欠利一份情。
不是我不珍惜现实中的爱,而是人的生命太有限,我希望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网络友情是我人生的一个目标,我希望能通过个窗口看看世界,战胜自我,并体现自己的价值。
我睡下去了,然后还做那个梦,遥远孤独的深蓝色海面上,漂浮着一座冰山,一座傲寒千年的玉紫寒冰。梦里有语:上天说,你前世孽缘太重,今生令你无情,在孤寒漂泊中修行。
原创于2003-12-1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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