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庆嫂躺在病床上。病床在微微地抖,她的身子也在微微地抖。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的眼光望向屋顶被岁月侵蚀得焦黑的瓦片,重重地喘了口气。
祥庆嫂面前站着三个孩子,静静地站着。他们都很小,但很懂事。祥庆嫂将眼光转向孩子们,然后定住了。
“阿云。”她伸出苍白枯瘦的手,想抚摩一下大女儿,可是只伸出一半,就无力地垂下了。
“妈,妈,我在这。”大女儿阿云哭着说。阿云一哭,二女儿阿月和小儿子齐飞也跟着哭。
“唉,我不行了。妈不行了。你爸呢?”
“爸,爸出去一天了。”阿云一抽一嗒地说。
“唉,你爸,这人,我都快不行了,他还为这病折腾,唉,钱好借吗?”祥庆嫂又重重喘了气。
“妈,妈,我给你端药来。”阿云说着,就要往厨房方向跑。
“阿云,回来。”祥庆嫂叫住女儿,“回来。你们几个,一块儿站这里。”
三个孩子又都并排站在祥庆嫂面前,不安地望着母亲。
祥庆嫂看着孩子们,头倚在床靠墙的一边,眼泪默默地流。她是真舍不得呀!她静静凝望着,手在摸索着,伸向床的一角。床的一角并排放着三个小盒子。她吃力地拿过小盒子,分别慎重地交给三个孩子。
“阿云,以后,妈不在,你别再打弟妹了。”祥庆嫂喘息说。
阿云“哇”地一声又哭了。那是昨天,爸从外面带回来两个天津特产的大雪梨,这是很名贵的品种,是给妈吃的,两个弟妹争着要,阿云就各打了他们一巴掌。打了后妈就哭了。妈只是说:“孩子呀,妈对不住你们,妈对不住你们呀。”
祥庆嫂将其中一个雪梨分成三份。她用无力的手颤微微地、艰难地握住小刀的柄,将一个雪梨分成三份,分别递给三个孩子。阿云没有吃。妈就先轻轻地咬一小口,表示已经吃过了,然后又递给她。那时阿云知道,妈一直多么疼爱他们。
现在,阿云只是说:“妈,我再也不打阿月,也不打小齐了。妈,我会好好待他们。还有您,妈,您的病要快点好起来,您也会好好待我们。我们要天天见到您。”
“唉,妈会的。”祥庆嫂终于吃力地伸出手来,各抚摩了三个孩子的脸蛋一阵,然后说:“你们几个,出去吧。你爸回来,就说,妈爱你们,爱这个家。”
孩子不愿走。祥庆嫂用失神的眼光示意。他们终于走了。
祥庆嫂又喘息了一阵。我真不行了,她想。孩子啊,妈舍不得啊。她在心里又说。她觉得没有什么留给孩子,那三个盒子里,分别是另一个天津雪梨的三分之一。她终于没有舍得吃,留给了孩子们,并且分别附了纸条,上面写着:孩子,妈永远爱你。
想到这里,祥庆嫂只觉眼皮愈来愈沉,愈来愈重,终于缓缓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笔下有余”的宗旨:笔下有余,余馨点点,余痛点点;点点余馨余痛表凡尘。
成员:殇情娃娃、一帘幽韵、西伯利亚骑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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