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那个在网络认识几年的男孩于四月终于见着了他。见面没有构想中的激动,他脸上的表情反而很是淡漠,一言不发,只是帮我主动拧包,然后很拘谨地缩进接我的车内,和我坐在一排。当时心想,这个男孩子,怎么看也不象是在省城工作的大学生,倒是象个初进繁华的农村中学生,有些失望——人和文怎么就对不上号呢?起初在一家网站发现他的心情文字很清淡,飘逸,觉得他在文学方面是个人才,于是鼓励他严谨创作,之后的诗歌比散文还写得好,他是我“培养”出来的人才,是我的骄傲。然,真正面对他,却又相差千里,好似我与他之间的真实距离。看来,人的表象和内心有着很大意义上的诧异。尽管如此,还是很耐心地看了又看他,因为他是我网络上叫了我几年姐姐的弟弟呀。
帮我安顿好房间,对他说,我想次日就离开闽江,这次见面就是为了单纯地相见,见他,见其他的朋友,至于去武夷山的旅行怕是不能一同前去了。他回答我的话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不善言吐,原来是不想说话,不想在我们都崇敬的大哥面前说很多话。他说,你知道吗,因为你要来,我才向公司请了几天假陪你好好玩,怎么说见了一面又要走了?你若就那么走了,那些已经抵达武夷山的朋友怎么看你?他说话的口气俨然是我的长者,那么,就既来之则安之吧。这个雪狼。
各自回到房间,肚子饿得厉害,我觉得很是委屈,有被人冷落的感觉。电话过去语气很不好,要他陪我去吃饭。与他在宾馆前汇合,没想他夜间对城市的方位感比我还差,说夜太深走得太远不安全,于是在就近的一个小餐馆要了碗鱼丸,我从没吃过的东西,他说是他们家乡的特产。那玩艺儿很不好吃,一共才八个小小的丸子,倒是不贵,才几块钱。他说,怎么会不好吃呢,你不知道我看你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那个大孩子,事先要你一起吃又说很饱。之后,我想他是怕花钱吧,那种没必要的开支能免就免,哎,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就那么很自然地说他是个孩子,他很不服气,说:“轻轻姐,你虽然大我14岁,但我是成年人了。”尽管他竭力辩解,我心中还是当他是孩子,挺纯真质朴的一个大男孩。他很自然地唤我姐姐,没有握手招呼,更没有拥抱表示亲切,从网上一直到见面,俨然是他和生活在一起的一个真实的姐姐。
看,我真还不如他,他唤我姐姐多次,我才苏醒过来“雪狼,雪狼”地叫。“雪狼,帮我倒水。”“雪狼,桑果很诱人呢,我们买一份回去吃吧。”“那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家门见多的就是那些东西,从来没吃过它们,好吃的东西多的是,干嘛要花十块钱吃那些树上的野果。”那个孩子真是纯真得可爱。待我买回去,要他尝尝桑果,他说,嘿,没想过,还真好吃,我竟然与它错过了那么多年。这句话,倒符合他平时的文字,有点诗意,尽管面前的他不是个诗意的人。
吃东西时很他唤我姐姐,很自然地谈起他的姐姐,他说话又开始迟缓起来,我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要说下去了。其实,是我不愿看见他吃力的表达,更不愿意他跌进思亲的悲哀中去。或许,他唤我姐姐的时候,就当了我是他活着时的姐姐。以前在他的文字里提及过他的家人。唯一的姐姐在他上高二的时候因病死了,父亲于两年前去世,时值清明,也难怪他沉默寡言了。于是,我在心里歉意,对他的不出声,还真错怪了他。
旅程他始终在我左右,不曾离开过半步,帮我背着个女式的双肩包,样子很滑稽,但他好象没那种感觉,我走到哪里他帮我背到哪里,很自然亲切地牵我的手一起走,他高不饿我多少,在陌生人眼里,还真以为我们是姐弟。
北方来的朋友见到武夷山的山水,特别是天空飘着的雨很是希奇,特别兴奋,不撑伞,也不穿雨衣,就那么奔跑在雨中,口中不停地说:“南方真好,有这么好的山水,有这么浪漫的雨水。”那种夸张的喜悦真让我感动。雪狼孩子似地跟个欢雀:“我是南方人,从来没有去过北方,我向往北方的雪,我想做一头北方的狼……”雪,在他的心里是个美好的向往,而狼,在很多男人的心里是个伟大的图腾。那个孩子啊。
雪狼,你就当我这次旅行的摄影师。那个孩子,显然没怎么弄过数码相机,弄了很久才掌握要领,其实我自己也不会,因为懒。这点,姐弟俩还真象。我不知道他都拍些什么,很专著的样子,好似要把武夷山的美景都要装进相机。以前很喜欢拍照的,这次或许因为我个子矮,站在一群人中间有被埋没的感觉,对照相很不感兴趣。回来之后我在后悔,我的相机里怎么没有我和他的合影呢?再怎么不想拍照,姐弟两个还是要留影纪念的啊。真是两个粗心鬼。其实只能怪我,他只顾着帮我拍照,替我摄下他眼里的风景,而我,却在回来的路上因无聊将那些照片删除了很多。昨晚雪狼给我留言:“轻轻姐,上线之后将照片发在我的信箱。”我哪还有什么照片给他发,心中愧疚不已。
吃饭时喝酒,雪狼贴在我耳边说:“轻轻姐,你不要喝酒啊,万一有人敬你的酒,我替你喝。”这个孩子啊,你自己有多大酒量哦。他说:“怎么又叫我孩子哦,我是男子汉,宁愿喝醉也不能让姐姐醉。”说得我眼眶湿润。其实我想自己喝酒,彼此之间的酒怎么能找人替呢。我说:“雪狼,我还是自己喝。”他说:“轻轻姐,听话……”那个小我14岁的孩子,真是我的保护使者啊,我觉得很幸福,很安全。
晚会唱歌又喝酒,划拳,掷摋子,每次都是他输,他喝酒。我想是他刻意让我赢的吧,让我安心玩,让我时时开心,逢人就对人说我是他文学上的老师,是他最尊敬的姐姐。我开心他就开心。记得去年我的一首小诗在《读者》原创上发表了,他电话过来祝贺我,替我高兴,真是个孩子啊。
如今,我哪有资格做他的老师,他现在写的东西比我有思想成熟得多,我已经不能做他姐姐了,在文字方面,真是有愧,我得向他学习,要一起进步。所以,让他要将我的诗歌作品选编进他主持的电子刊物《西江月》时,我断然拒绝了,我不能给他丢脸,等有了我自己觉得满意的作品我自我向他推荐。
未喝酒时雪狼也搂着我的肩,轻轻姐,轻轻姐叫得真是亲人。他叫我的时候,我就说,你看,那个干后勤的小伙子真不错,你要向他学习。那样的话我说了很多次,在网上说过,见面之后说了几次我也记不得了。最后他无可奈何地说,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有些动怒。他不是个随意恼怒的人啊,看来我又错怪了他。这次旅行,那个小伙子是我们一行人的后勤人员,而雪狼,是我专程的后勤人员,而我,竟然没说过感谢的话,以为那是应理该当的事情。
我说,雪狼,我没带钱,我买回去的礼物你帮我付钱吧。他说,我本来就打算给你买个纪念品,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下好了,你自己看中的东西我只用掏钱就是了。看他的手中扭着钱,那个孩子啊,我看着心又要湿润了。
想提前结束旅行,家里有事。折腾他一个晚上,要他帮我联系回程的机票。其实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但他是已经成了我在武夷山的依靠。他和那个小伙子一起送我去机场,司机车开得飞快,我一路呕吐不已,雪狼,那个孩子,帮我拿垃圾袋接脏物,我一边呕吐他一边轻拍我的后背,完了之后又开矿泉水给我喝。稍微平稳时又和我换了个位置,好让我躺着,那样舒服点。去机场的几个小时,我很想和雪狼说说话,但我怕一开口,我的喉咙会梗塞。
他说:“轻轻,一路保重。”我们都没有说再见。因为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在现实中再次见面。但我是他姐姐,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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