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这话不假，老婆年轻时还不错，可自从有了孩子后，三围也粗了，皮肤也松弛起来，再加上原本比我就大几岁，又加上成天在外与日月相搏，跟成天开着车，这个城进，那个城出的我相比，越发显年纪了。渐渐的，我发现妻子很俗：我给买的金戒指戴在她粗糙的手指上很俗；金项链戴在她黝黑的脖颈上更俗；头发又油又黄，不成形状地拢在脑后，简直就是俗不可耐。尤其是吃饭的动作，就象人家要跟她抢似的，速度又快，响声又大。

那天，我指着院里那条已下过几窝崽的黑色母狗打趣她说：“你瞧，你的样子，就跟这母狗似的，灰不溜秋。焉头塌脑。”

那只母狗，是妻子前年问亲戚家要的一只狼狗，起名叫惠子。没下崽前，浑身圆滑光亮，样子憨厚可爱。跑起来，如一道灰色闪电，可自从下了几窝崽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丑样子。

一天中午，我在家中正吃饭，忽然听到门外有狗的叫声。惠子扒着门也吱吱地叫。妻子放下碗，边往外走边说:“是小白送东西给咱家惠子吃的。”

小白是卫东家花高价从外边买的狼犬。浑身雪白，身姿矫健，动作敏捷。是一条非常出色的猎狗。我家惠子下的几窝崽，全是跟它配的。妻子开开门，惠子很快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含着块肉回来了，跑到窝里，慢慢享用起来。妻子说：“小白有点好吃的，从来舍不得吃，全送给惠子了，它们可恩爱了。”我觉得妻子的话有点傻。它们是畜生，知道什么叫恩爱？

很快，我在外边就有了女人。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慌也越来越撒得天衣无缝。一天，妻子来电话说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动手术，要我马上回家照顾她。此时，我正在青岛同心爱的女人在开来的房间里看电视呢，听了不以为然地说：“不就个阑尾炎嘛，我刚装上货，正往杭州走呢，实在不行的话，让你妈先照顾下得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一个月后，我的车需要保养了。本来想赔小情人浪漫几天，不想她妈得了重病，需要她照顾。没办法，我只好搭车回家了。

一回到家，妻子就对我说要进城给上高中的儿子送电吃的，要我看家。并一再叮嘱我说：“咱家的惠子这两天不舒服，我已请兽医为它打了两针，你要好好照看它”。

妻子走后，我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多了才起床。一看惠子没在家，便起身去找。

我房前屋后地找了两圈，才在后面的一堆草边上找到惠子。它倦卧在干草里，非常倦怠，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奇怪的是，小白竟然也坐在它身边，很难过地瞅着惠子，不时地为它舔舔毛。惠子的嘴边上，还放着一块肉骨头。小白为惠子舔了会儿毛，又低声叫着。惠子终于抬起了头，并开始舔食那块骨头。小白见了，欢快地摇起了尾巴。我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心里还真有点感动。怪不得妻子那天说它们很恩爱呢，还真有点哩。

也不是由于小白的照顾还是怎么的，惠子很快恢复了健康。第三天，妻子走娘家去了。很晚了，我还赖在床上，刚要再迷糊一会儿，忽然听到门外有狗的叫声，还有摩托车的声音。便忙起身去看。只见惠子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墙，并很快跳了下去。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爬墙了？我心里想着，就敞开门去看。只见有一群狗正在追赶着一辆摩托车。惠子首当其冲。摩托车开得很快，其它的狗已经放弃了，只有惠子还在拼命地追。眼看就要追上了，那个骑摩托车的人伸脚要揣惠子，不料被惠子一下咬着了脚脖子，并狠命地朝下拉。摩托车一下子歪了，后面的驮篮也歪了，从里面掉出好几条五花大绑的狗来。原来这人是收狗的。

惠子从小到大，从每咬过人呢，今儿这是怎么了？我边想着边呵斥惠子，并很快来到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的脚腕子被咬出了一个血窟窿，我抱歉地说：“对不起，这是我家的狗。看它把你咬成这样，赶快去卫生所包扎一下、打点疫苗吧。一切费用，由我负责。”

“这只狗肯定是疯了，非打死它不可！”那个人捂着腿，，气急败坏地嚷嚷。

惠子并没理会，而是冲到驮篮前，从里面拖出一条狗来。我一看，竟是小白。小白肯定是吃了什么，这会儿已经昏了过去。看到这，我狐疑地瞅了瞅那个人；“这只狗是我们邻居家的，是一条非常出色的猎狗。没听说要买它呀。”

那个人听了，惊恐地看了看我，并爬起身，扶起地上的摩托车，很快地骑上跑了。我明白了，这个人原来是个偷狗贼。

小白果然是被偷走的。卫东家很感激惠子。送给它一只完整的野兔。它又跟小白分享了。看着两只狗你扣我一口的吃着兔肉，我们都很感动地议论着。议论着它们的灵性，议论着它们之间不可思议的感情。

这件事很快也就淡忘了。几天以后，我的车修好了。边又忙我的生日去了。这几趟的生日特别好，我把争得的钱的大部分全给了心爱的女人。她带我也特别好，我很满足，预备等时机成熟了就跟妻子离婚。可一连数月的劳累，我觉得身体特别的疲乏。便由情人陪着，去医院做了遍检查。等拿出结果一看，大吃一惊：我得了急性传染性肝炎！情人也吓坏了，等我一住上院，就走了。整整一上午，也没露面，打她的手机，已关掉了。没办法，只好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躺在医院里，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对面病床的那对白头雪发的老夫妻。那位老人得的也是肝炎。可他的老板始终形影不离地陪伴着他。这会儿，正坐在床上细心地为老汉掏耳朵呢。看着他们那么亲密的依偎在一起，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像一个输光的赌徒。灰溜溜地躺在那儿，沮丧、孤独。金钱在这个时候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远在五六百里路的妻子终于赶来了。一进了门，她就万分焦急地问长问短，一会儿用手摸摸我的额头，一会儿又为我掖掖被脚。我说我得的是肝炎，有传染性，让她不要离得太近。她却不在乎地说：“都这么些年的夫妻了，还有什么怕传染的”……

接下来，妻子就开始忙起来，给我换内衣，抹脸，端屎端尿……我的眼泪出来了，想起妻子生病的时候，我却在外面寻欢作乐……实际上，妻子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才没有时间去打扮、没有时间去吃饭的……我却还那样去挖苦她……

“你知道吗，咱家的惠子又怀上崽了。”妻子忙完了一圈，又为我削苹果说。

听了这句话，想起了惠子跟小白，我羞愧难当。没去接苹果，抚摩着妻子那粗糙的手，已泣不成声：“虎子他娘呀，我不如狗，我不如狗呀！”

……

本文已被编辑[川菜]于2008-4-24 22:03:54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