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大概有一年半的时间,二十天前出版社打来电话说我的书稿通过了,现在可以进行下一步了。说心里话,要不是电话提醒,我都把放在出版社的文字忘掉了。其实那些文字也都是些无聊的东西,平日里无事可做,顺手记录下一些心情,写得多了,朋友说可以出一本书,所以我才有了念头。开始的时候和出版社的朋友联系,他们说没有问题,只要我把书稿拿去,很快就可以出版发行。可是谁料书稿送去了,好几个月没有音信,打电话问朋友,朋友很是不好意思,说现在还被卡在第一关没有通过,他正在交涉。
听了朋友的话,当时我心里就纳闷,就我的那些破东西还值得审查?再说了,我也一直不知道,在一个整天说公民有出版言论自由的国度里,出本书还要如此的费周折。我问朋友需要过几关?朋友说一般是四关,特殊情况需要过五关。我一听就傻眼了,这是干什么呀,还要过五关斩六将。不过还没有等我开始发牢骚,朋友就接着说,我的那些文字说不定还真的要过五关才可以。
看来在一个好话说尽的国度里,我的这本书天生就是要经受磨难的。好在咱不是凭写书吃饭的人,再说了,开始我也没有那种悲切的渴望。见朋友说了,那就放在出版社里去游荡吧。开始我还把它当回事请,时不时儿的还在心里想起它,可是时间一久,我还真淡漠了这件事情。记得中间出版社要我去也修改稿件,不过我是一次也没有去。因为不是艺术方面的问题,说是思想上的问题。我想,写书也罢,写文章也好,展现的就是一种思想,如果思想都要按照别人的意志去行使,那写这样的文字还有什么意义。
朋友知道我的心思,后来说让他给想想办法,说不定会有希望的。不过后来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朋友不愿放弃,一直还在努力。好像前不久他告诉我,出版社已经通过了,送新闻出版局进行审查,估计问题不大,最多也就是拿下几篇文字。要是放给平时的心境,那是决然不可以的。可是现在看到朋友可怜的为我的文字遭受煎熬,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朋友是我的责任编辑,他说最近他手里活是在是太多了,想让我给联系一家印刷厂,然后把把关。关于这个我是知道的,出版社由出版社的规矩,好像是实行的是什么和经济效益挂钩的管理模式。一本书从审核到印刷全由责任编辑来承担。既然朋友说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是市场经济,咱是卖方,找一家印刷厂那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我住在小县城,虽说去省城的路很好走,可是毕竟一个来回也是三百多公里,于是我问朋友可不可以在离我近的地方寻找印刷厂。朋友说哪里都可以,只要手续齐全。
就这样,我在邻县找了一个厂子,把业务说了,厂子当然是高兴的不得了。让我赶紧把东西拿过去。现在好了,文字都在优盘里,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我当时就答应了。可是当我告诉出版社的朋友,他在电话里把我狠狠的给批了一顿,说我怎么能这么随意呢,应该去先看看他们的手续齐全不齐全。我想人家既然说能够承印,不会没有相关的手续吧。再说了,印刷厂就是印刷,还要什么手续呢。
朋友在电话的那头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简直像是从外星来的怪物。如今在中国,干什么能没有手续呢。朋友这么一说,我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前不久我的一位搞客运的朋友突然不能开车了,原因是他没有上岗证。我不明白,都搞了多年的客运,怎么会突然没有了上岗的权利。后来听朋友解释才知道,如今搞客运,光有驾驶证是不行的,还必须有上岗证才行。我不明白,驾驶本来就是一种技能,既然有了交警部门培训颁发的驾驶证,就应该可以驾驶相关的汽车。怎么现在又弄出个上岗证来,一问才知道,驾驶证归公安管,上岗证归交通管。
想到这里,我就赶忙问出版社的朋友,还需要看印刷厂的什么手续?朋友说印刷出版物的资格证,税务登记证,好像还有工商执照和法人证件。既然朋友这么说了,也许就是需要。再说了,书是咱自己的,既然国家有要求,那就按照要求办吧。可是等我到印刷厂把所有的证件都复印好了送到出版社,结果还是不行,说印厂还必须到新闻出版局去办理准印证。其实我手里已经拿着出版局发给印厂的资格证了。可是出版社的人告诉我,还必须去进行确认。无奈我就又去了出版局,地方很好找,可是进去一问才知道要交钱。当时我觉得这个钱收到没有道理,可是办事的那个中年妇女去说,现在做什么还有道理呢。我们就是这样规定的,有意见你可以不印书嘛。没有办法,我只好替印厂交了六百元的验证费。
出版局给盖了一个圆圈,里边是什么字我看了好半天也没有看出来。拿着一张表我就有点后悔,当初我在家用截萝卜就可以完成这件事情,可是现在却白白的花了六百块钱。尽管心里不好受,但是还是觉得既然已经这样的,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是当我再回到出版社的时候,朋友说不要让我跑了,让印厂来人吧。我当时不明白朋友是什么意思,细细一问才知道,出版社这里还有许多关口,而且这些关口也是要用人民币来说话的。
看来我是无能为力了。于是就回家。好在我选的印厂离我们县也就二十公里的路程,所以选了个礼拜一早晨我就去印厂了。可是到了印厂门口我发现怎么是人山人海的,而且已经把大门给堵上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进人群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厂里的职工在捍卫他们的权益。听一位职工说,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拿到工资了,养老统筹也只是交到两千零三年。
如今这样的事情我见得也多,从心底讲,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如今的社会就是一个经济的社会,而且还是市场经济,没有饭吃的工人何止眼前的着一些人呢。远的不说,就我们单位下属的一家公司,当初占据着县上很好的一块黄金地段,开始公司运转挺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政府说要修建什么形象大道,可是县上没有资金,所以就看中了公司的那块地盘。说是搞什么资产置换。当时我就提出,既然是县上搞建设,我们也不能不支持,可是职工的生活问题一定要解决好。
也不知道当时的决策者是怎么想的,公司的地方卖给了一个开发商,而且卖了四百万。当时解决职工的问题也就需要不到一百万,可是县上就是不给,弄得职工断了吃饭的路。结果职工们不干了,开始一级一级的上访,为了这件事情,我可是没有少费心。光是和职工对话就让我尴尬了不知有多少次。为了这件事情,我和当时的县长争吵了不知有多少回。结果县长荣升的时候和县上所有的部局领导都告别,唯独没有和我告别。后来听县长身边的人说,县长说我不识时务,看不到什么是大事。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县长走了,要不然我回去问他的,人都没有饭吃了,还有什么是大事呢。在中国现在就是有这么一种奇怪的现象,明明谁都知道应该解决的问题就是解决不了,嘴上说的怪好听的,可现实还就是现实。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总算进到了印刷厂。好不容易在一间破旧不堪的屋子里我找到了厂长。他看见我有些不好意思,说职工们怪可怜的,厂子不景气,大伙的生活都成问题了。大家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我告诉他说理解。如今这样的事情已经多的让人都麻木了。至少我是彻底的麻木了。
不过我来过一次,看他们的生意好像还不错,应该说还是有效益的。于是我就问他厂子一年的收益怎么样。厂长涨红着脸半天没有说话,最后终于说话了,说如今的印刷行业本来就是微利企业,可是和文化沾了边,结果头上的婆婆一大群,那个对付不好都没有好日子过。是婆婆就得用钱供养着。可是现在是市场经济,价格是竞争的关键。所以说生意不错,却没有效益。
我听明白了,这就好比中国的资本市场,股票怎么走没人管,但印花税那是照收不误。物价涨没人去问,该坐车的还是要做车,该大吃大喝的照样大吃大喝。社会已经有些让人读不明白,可是该说好话的还是在说好话。
“对了,你的书稿我看了,怎么能通过的?”厂长说:“我看你说了不少的实话,你可知道,现在的社会说实话可是要吃亏的。”
“别提那书稿了。”我说:“现在已经被修改的成了出版社的作品了,别看署着我的名字,其实已经没有我的感觉了。”
“那怎么可能呢?白纸黑字,难道不是你写的?”可怜的厂长这阵子大概是让职工的事情弄得有些乱了心智。
我不想在为难厂长了,所以就此打住了话。不过厂长说的黑白之间倒是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原以为自己的那些文字就是无聊的文字,可是没想到竟然成了黑白之间的一种渴望。难怪人家审来审去的,生怕在黑白之间演变出什么牛鬼蛇神来。
看来我的书五一节是出不来了,不过没关系,毕竟这样的黑白之间倒还不会危及生命,可是在印厂门口的那些工人,他们在这黑白之间怎么活下去呢……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8-4-25 9:04:0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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