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缓缓启动的列车上,偶然听到一首闽南语歌曲《车站》,听不懂歌词,也不知是谁所唱,但其深情沉郁的曲调深深地打动了我几乎呆滞的情感,记忆的门扉后飘出缕缕难忘的往事!
车站,或许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而对我,却已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驿站,不敢说自己命运的漂泊,但记忆里数不清的飘来飘去,也确确实实沉淀了许许多多挥之不去的“梦境”。还记得小时候在农村,母亲信命,经常为我算命,说我生逢驿马,母亲不识字却知道生逢驿马就是她儿子将来要骑马南北跑的,于是很高兴,我也跟着高兴而幻想着真有那么一天,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到处驰骋着。童年的幼稚幻灭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的发现,马是没骑着,车倒是没少坐。当明白生逢驿马的真正含义时,信命与否已不再重要,却和车站早已结下了不结之缘。
从八岁起,我就经常往还于家里与姐姐出嫁的城市,虽不远,但坐大火车的兴趣有增无减,而且有时是独自往来。年少无知的我顾不上母亲在站台上担忧的目光,也读不懂最念我的姐姐在接站时抱起我时的喜悦,只觉得又过了一次坐大火车的瘾,却丝毫没有感到已在车站遗落了多少浓浓的亲情!
长大了,考上距村六七十华里远的县城高中,又免不了在两年的时光里品味坐火车的滋味,少了儿时的新奇,却多了一份等车的无奈。许多时候,在车站买票、等车成了心中的隐痛,尤其是当父亲送我的时候。八十年代初,经过小站的车辆少,人却多,小站没有规矩,也就没有秩序,买票、上车都非常拥挤。每次回校,父亲都坚持送我,以便为我买票。有一次,稍稍懂事的我实在不忍心让已年迈的老人为我冲锋,还没等父亲说话,我便到窗口争先恐后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买到了,走到父亲面前时,却惊愕地发现,前不久父亲刚给我的上海牌手表挤丢了,虽然不是一块新的,可在那个年代有手表已是不易,何况是父亲戴了多年的手表,当时我的心情可想而知。急切地回去找,望着一堆人,我束手无策,偏偏车又快进站了。父亲没有责怪我,只是催我快检票,他留下继续找。当我在车上站稳,向车外扫视时,却惊异地发现老父亲正在挨窗寻我,我旁若无人地喊父亲,父亲便急急地赶来,满头大汗但幸福之情溢于言表:“找到了,找到了,快给你,收好啊!”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充满了泪水,火车启动了,望着父亲的身影,我不仅完全领会了朱自清的《背影》,也深深地读懂了父爱!
告别学生时代,工作又分配到外地,离家是越来越远,且不算节假日里的探亲,就是较为频繁的出差,也依然重复着漂泊的生活。这时都是独来独往,没有挥别,没有迎接,上下车心里总是酸酸的。不知为什么,车站给我凭添了一份孤独感,对我而言,车站也就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再生动。直到结婚生女,车站才又变得鲜活起来。妻出门机会不多,但每次出门,走的时候还没什么,只是回来去接她时,车站变得尤为可爱,人山人海也不觉厌烦。更为诧异的是在下车的人流中总是一眼就能认出她,然后急急地迎上去,在接东西的一刹那,两手相触,平安的幸福感顿觉流遍全身。再后来,更多的时候,女儿成了我不可缺少的旅伴,从她一岁多一点起,她就成了我的“跟屁虫”。但女儿向来很乖,从未给我找过麻烦,却给我带来许多旅途的快乐。记得在她两岁的时候,我们在中转站转车,我们刚下车她就要尿尿,我带她到另一站台方便的时候,我们来时做的车启动开走了,这下可急坏了女儿,她边尿尿边大声呼喊:“大火车,你别走,我还没尿完尿呢,等我一会儿……”随之大哭起来。类似这样的事很多,现在回想起来,仍忍俊不禁。
往事如烟!“为何生逢骑驿马,往来羁旅亦成家。梦里朵朵秋云碎,醒来丝丝皆牵挂。”逝去的虽已逝去,却抹不去美好记忆的痕迹。如今还是坐在徐徐开动的火车上,听着缠绵悱恻的歌曲,湿润的眼睛里,突然看见一老人拄着拐,在站台上向着火车频频地挥手,不知向谁演绎着人间不变的亲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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