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很觉无聊,翻看旧稿,想看看那些尘封了的东西还有没有用。就从乱纸堆中翻出了这一篇“爱的梦呓”。这大概是初恋黄了的时候写的。今天看了,觉得好笑:说的是什么呀,如此朦胧。现在我不喜欢朦胧。但竟不知道自己年轻时也是这么的喜欢朦胧。
就整理出来吧。也算是打开了尘封了的记忆。今贴上网,聊供众人一嗔或是一笑:
宋人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应该是的,我也应该要恋爱了,也应该与她相约于黄昏后了。我正徜徉在茫茫的夜色中,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她已爱上你了!恍惚间,我于是就看见了:她正对着我笑……啊,真的?……她正对着我笑……
但她真的就爱我了?我并不很明了其中的原因,我就不能很相信,她竟然会爱上了我。但事情又似乎是真的吧,她撇开了发疯般追她的众多求爱者不理,却时常无事找事的靠近我,又时常在离去时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我不是异教徒,对于美丽的缪斯,我不会无动于衷。但我还是怀疑自己是否自作多情了,我是何等人物,一个心灵腌臢的,正如贾宝玉所说的,必须要接受改造的,一副臭皮囊,怎么敢相信宙斯的女儿会对我产生了爱?我作过了再三的考虑,最后还是决定,我要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在外表上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冷静的态度。
也许,喧嚣的尘世使我太世故,我的冷静太过分,太伤她的自尊了;又也许,她终于看清了我原来并不值得她爱,一个虚有爱心没有自信心不敢去爱的男孩,有什么值得她爱?总之,她已有好多天没有来找过我了。这时候,我尝到了爱情的苦果,我发觉爱神丘比特的利箭早已将我的心射穿透了,我爱她早已爱到了入心入肺,我不能没有她,一天都不能再等待了,见不着她,我的心肯定就要发疯!我决定今天晚上就去找她,向她倾吐我对她的爱。但我刚走出了村子,走上了通往河边的林荫道,却见她正在林荫道上徘徊。她看见了我,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犹豫了三分钟,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出门吗……大概……你是超凡的……你不近女色,你不会喜欢我……”
天啊,我怎么回答呢?上天对我太好了,竟安排她先我一步鼓足勇气说出了对我的爱!我激动了,冲了上去,紧紧地拥抱着她,嘴里也含糊不清地说道: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不超凡不超凡……一点都不超凡……不但喜欢,我……还爱……十分的爱……千年万年地爱!……万分的爱……我知道我已被爱的神箭射中了……但没想到我的心已和你的心连在了一起……”
我真是幸运透了,此时的我简直就是亚当,正驾着爱情的方舟,载着夏娃,已经冲过了险滩峡谷,进入了平稳的河床,向着幸福的彼岸驶去。我发现,生活原来是那么的美好,河水是那么的清澈,河底的鹅卵石是那么的干净,就连河滩上的河沙,也是那么的一尘不染;天空湛蓝湛蓝,透下了无限阳光,有几片白云飘浮着,让人充满了幻想;啊,人世间呵,只要有了爱情,甚至只要有爱情的愿望、追求、与希冀,一切都会变得十分的美好!
即使现在我没有驾着方舟,正走在小路上,也是美不胜收:月亮在云层上照耀着,将大树投下了幽幽的影,掩映着路边摇曳的草丛,夹杂着花的清香,任由习习的凉风吹拂着,和合着虫豸的歌唱——那天地万物的一切,真的是诗情画意,无不令人感到愉快和满意!我陶醉了,我知道我是被爱情陶醉了,我被从她起伏着的胸脯呼出来的热气陶醉了,被她在我耳边的窃窃细语陶醉了;她爱我,她是那么的美丽、温柔、真诚……我陶醉了!
但是,这只是爱的幻想,一种妄想;梦醒了,才知道不过是白日所发的南柯一梦!然而,即使我的梦是真的,我站在高山之巅,傲视苍茫,胸中充满了诗,我抒唱激越,震动了女神缪斯,我所作的仍然是妄想的梦。因为在我华夏,红楼市井,山川阡陌,佳人才子,观音玉女,无不随着世道沧桑,幻成一梦。甚至,即使我是天之骄子,爱情的道路仍然曲曲折折,正像自然界中没有永远笔直的河床一样,我的爱情也不会这样的顺利。何况,缪斯虽然睁着眼睛,她虽爱我我也爱她,但月下老人躲起来了,没有将我和她系上红绳,诗没有写完,睡眠是半醒半梦,花开到了一半……。或者,什么都从来未曾有过,爱神丘比特从来没有垂青过我,她的神箭不会对准了我。但我却不知道丘比特为什么不喜欢我。西人说:人世间最可恨的是第十三个混蛋!我想,难道我的先辈是曾经出卖了耶酥的第十三个犹大,所以断臂的维纳斯对我的先辈十分的仇恨?若真如此,先辈的债后辈还,一代一代相传,直至父债子还,说来也应是从古到今的必然法则,天经地义;既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叛徒的后人肯定还是叛徒,如此遭世人唾弃的贱种,我不得不怀疑,我爱缪斯,缪斯会爱我吗?丘比特怎么还会将爱的利箭向我射来?这样说来,我也许是罪人,先天命贱、有罪,但我又不是同样有罪的小王子,连同样有罪的青蛙王子也不是,所以别说是宙斯的女儿诗神缪斯,就是妖精美人鱼,甚至同是沦落的灰姑娘,也不会瞧我一眼,更加别说是爱。
但我还爱,神也不能阻止我在梦中去爱;虽然我爱,我的梦中的爱也常常是令我失望;但失望却促使我注视现实的世界,以及生活中的光怪陆离的人们;更加回味、和珍惜自己梦想中的爱的记忆。因为梦,幻觉,爱,记忆着,一想起来,总是觉得十分的甜美。
不是说缪斯是爱的化身,她喜欢人人都爱她,只要你爱她,她就会给予你爱;不是说只要用心去爱,就是通往美好生活的秘密吗?
但我在苦海中沉浮,我记起了那样的一首诗:
“在大海的淡蓝色的雾里,一片孤帆闪着白光,它在寻求什么,在这遥远的异地,它抛下了什么,在那亲爱的故乡。啊,它不是在寻求幸福,也不是在逃避幸福,它上面是黄灿灿的阳光,它下面是碧澄澄的水流,啊……它不是在寻求,也不是在逃避,它只是在祈求……在祈求……安宁……”
挣扎于大海之中,它在祈求,它疲惫了吗?
但生活在波浪中已使我筋疲力尽了,也许我就要沉沦,灵魂不安;也许我有翅膀,但被打湿了的翅膀十分沉重,我虽极尽努力,也无法展开,飞向天空。展翅飞翔已是不可能的了。但我还爱缪斯,虽然缪斯并不爱我。我惟有在心底里默默地祈祷:爱我吧,缪斯,即使是给我爱的梦呓,我也满意;但必须让我冷静:因为我不希求上天堂,也并不想下地狱……
我于是只有诵读但丁的《神曲》:
啊!诗神缪斯啊!或者崇高的才华啊!现在请来帮助我;要么则是我的脑海啊!请写下我目睹的一切……
阿门。
(2007-10-2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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