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学农时发生的一场闹剧。
我们四年级的同学排着队,唱着歌,在老师的带领下,去四队参加劳动。快到四队时,老远,我看见一个老头在路边放牛。那老头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们。当我们从他身边走过时,我听见那老头说:“个伢们,不读书,整天劳动,浪费光阴!”
我“嗯”了声,盯了那老头一眼。那老头瘦长,长得和林彪有些相象。那老头见我瞅他,那老头也瞅了我一眼。我俩四目相对。我顿觉一股寒气投射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我急忙走开了。走出老远,我又回头去看,见那老头赶着牛,正往湾子里走。
面对那黄澄澄的麦海,我们一字排开,操镰,割。刚开始,还觉新鲜。割了会儿,就觉腰也疼了。手也酸了。身上这里锥。那里痒。脸上燥热。那汗不揩还好,一揩,涌。不断线。就象连接了汗泉。割麦的速度不觉放缓了。站起来的次数也增多了。开始,歇下还好。还可以挥镰;久了,站起来就不想弓下。弓下了,也不想挥镰了。那手直在腰上捶。口里直喊“疼”。旁边却传来“伢无腰,蛤无颈”的话。我扭过去一看,是那老头。不知么时候那老头已赶上了我。我恼恨地瞪了那老头一眼,却不好发作。那老头笑笑,飞快地往前割。我见那老头远了,问旁边个同学:“谁?”
那同学瞅我一眼,说:“老地主!”
我“啊”了声,嘴巴半天都没合拢。我也不吱声,只想找机会惩罚那老头一下。
我边割边观察那老头。那老头做事的确是把好手。镰刀一挥,麦子齐刷刷倒一片。眨眼之间,已到田头。完了,那老头也不歇,又去牵牛,放。见这一切,我都有些不忍了。但为了出出胸中那口恶气,我还是那样做了。那牛吃到麦田前时,我见那老头掏出个小本子,记。我一见,大喜。知道机会来了。我连忙喊身边那同学:“看!”
那同学直起腰,顺着我指的方向去看。那同学说:“老地主!”
我说:“他在搞么家?”
那同学说:“记?”不觉“啊”了一声,扭头看着我,“变天帐!”
我连忙阻止:“小点声。毁了证据不得了。”我想想又说,“去看下,看是不是。”
那同学骇得浑身直抖。缩着颈子,不敢去。
我皱皱眉,心里骂了句:“胆小鬼!”但为了达到目的,我还是耐着性子鼓励道:“你不是要加入红小兵吗?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那同学一听,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态度坚决地说:“请考验我!”
那同学走到那老头身边,装着和那老头说话的样子,直瞅那本子。瞅清楚了。看明白了。那同学趁那老头不注意,一把夺过那本子,拔腿就跑。那老头稍一楞神,马上醒悟,接着就追。毕竟年纪大了,腿劲差了点,追了会儿,就有些力怯了。渐渐就落下了。但却没有停下,还追。
正是割麦大忙季节。人是一个顶俩的时候。田头突然出现一老一小闲得疯跑,给繁忙的时节陡添一道驱累的看景!人们不觉纷纷抬头观赏。麦子割也就放弃了。
我见时机成熟,不禁鼓噪起来:“快看,地主追红小兵!”
旁边的同学也随声附和:“红小兵手里还有个本子!”
有个同学反映快,跳起来大喊:“地主要毁灭证据!”
这一喊不打紧,倒提醒了人们。人们脑里的那根弦“噔”地一声绷紧了。人们纷纷提了镰刀,呈扇行围了拢来。
那同学也乖觉,立刻朝人们跑来。
人们自觉分开,让那同学过去。人们又合拢,将那老头围在了中间。那老头先是一楞,又扫视一圈,尴尬地朝人们笑笑,拨开人群,追。但,已觉悟了的人们又哪里能再上当?只死死地罩定。任凭那老头哀求都不开恩。
老师接过那同学手里的本子,翻开看了几页,肯定地说:“变天帐,是变天帐!”
人们得到了肯定,斗争的劲头更足。纷纷高呼口号:“打倒地主!”“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推着攘着朝大队走去。
那老头临走,狠劲地扭过头,怨恨地朝我瞪了一眼。
我却轻松地大笑!
本文已被编辑[川菜]于2008-4-22 23:09:4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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