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我老公从外带回一盆杜鹃花。这盆杜鹃,枝叶繁茂,密密的叶子,缀满了玫瑰色的花。有的已经绽放,鲜嫩欲滴;有的饱鼓鼓的,象是用力憋着腮帮,仿佛只要用手一点,就会“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有的还只是毛茸茸的青蕾……
我欢天喜地的接过它,把它摆在客厅的茶几上,电视柜上,花架子上,颠来倒去,喜不自胜。早回去,晚回去,总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春意,似乎满屋都流动着一种淡淡的幽香,还夹杂着一种甜丝丝的味。红红的花蕊映得屋子就像笼着一层玫瑰色的轻纱,给人以温馨的柔情蜜意,和无穷的浪漫的遐思。整个腊月、正月,我感觉处在一种甜蜜的梦幻中。我出去,带一身芬芳,逢人一张笑脸;我回来,还没进门,就能闻到春的气息。每次回家,我都想轻轻地张开双臂,做一个紧紧拥抱的姿势,仿佛在同一个初恋情人热情像拥。
正月过后,花依然开得热闹。我把它轻轻地捧到阳台上,花立即照亮了整个的院子,惊艳了同院子里的所有人的目光。我一出去,就有人问我,“你那阳台上的花是真还是假啊?”我会一脸地自豪,“当然是真的哪!不信,去闻闻!”是啊,谁能想到,在冬天刚刚转身,春天还姗姗未来之际,就有这样一簇开得如此红火的杜鹃花呢!
可是,这盆杜鹃花死了,死在万物勃发的春天!
这盆花虽枝叶繁茂,花朵肥硕,可美中不足,花盆是软胶的,看来看去,总觉得与花不匹配。于是,我决定换掉它。我在市场上精心挑选了一个白色的瓷器花盆,上面印有绿竹`红梅的花纹,看上去暨雅致又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我先找了肥土,拌以麻饼,掺以氮肥,加以磷肥。在我看来,该上的都上了,我想,花移栽后会长得更加旺了吧?高档次的花盆,肥沃的土壤,,这样富裕的环境,又是气候温润的春天!
然而,我错了,·一个星期后,当我再次细细端详的时候,叶子黄蔫蔫无精打采的。我轻轻用手一碰,哗啦啦落下厚厚的一层,树上的叶子稀稀疏疏的。我心里倏忽一惊,难道杜鹃花要死了?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怎么会呢?怎么会?不是好好的么?我的手颤抖起来,心也抽搐得紧,浑身就像淋了冰雪似的不停地哆嗦,人仿佛从快乐的顶峰,一下子坠进了痛苦的无底深渊。不,它不能死,我要拯救它,用我的全力!我不断地浇水,不断地抚弄,每一瓢水里都混合着我的眼泪,我把我全部的希望浇进去,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我要它活过来,旺起来,再开出艳艳的花,给我温馨,给我快乐!
可它还是一天天枯萎下去了!
我的努力,我的拯救,一切都是那么苍白……
我知道我的无奈,我不明白也不想探究它死亡的原因。我只知道它死了,这盆给了我希望与快乐的杜鹃花,确实是死了,而我不能改变的事实。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阳台上,望着一天天干枯的秃枝伤心哭泣,我默默地哭,我放声地哭,哭我的无奈,哭我的忧伤,在每个夕阳落下的黄昏,在每个夜阑人静的夜晚,我为杜鹃花哭,我为我自己哭,我既无力挽救它。我也更无力拯救我自己。
常听人感慨,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荣誉`、爱情、金钱甚至是生命……但“不图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的那份洒脱,注定难以走进我们这些从旧时代走来的人的心里,也就注定了我们常常难以释怀,我们过得很苦也很累。我们固守着我们的心灵荒岛,为逝去的,再也无法追回的,哀哀地唱着挽歌,听忧伤在我们心中汩汩流淌。
我依旧在每个黄昏,独自徘徊在杜鹃早已干枯的花盆前,一任晚风穿过空屋,吹得干枝抖抖地响;空空的花盆,盛满了我沉沉地叹息,溶进了难言的忧伤。要遗忘,却历历在目;欲离开,犹屡屡回望。
现在,花盆仍放在阳台上,里面是干透了的杜鹃花的遗骸。我常常梦见,它干皱的黄皮,舒展了,湿润了,泛青了,又开出了红艳艳的花朵,把满屋子都映成了玫瑰色。
2008-4-22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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