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凯凯,寒气萧萧,今年的除夕似乎比往年更冷。昏暗的灯下,我和妹妹默默地坐在被窝里,迎接着父母双亡后的第一个春节。
朔风透过窗纱,不断侵入,墙上的油画在风中哗哗作响。屋里好像一个冰窖,冷得要命。被窝里也冰凉冰凉的,我和妹妹只能相依相偎,相互取暧。村子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声声传入耳中。想着别人家此时或许正欢聚一堂,坐在火炉旁看电视,我便忍不住想哭。
尽管我们和去年一般,早早买好了年货;尽管半小时前,我们还像父母在世时一样,说笑着包着饺子;尽管此刻桌上还摆着一盘盘的苹果,桔子,但在夜深人静时,我们想竭力忘却的,不愿再去想的悲惨往事仍如昨梦前尘,在眼前一一浮现。
已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只知道那也是个极冷的冬夜,我早已上床睡了,却不知为了一件什么事,忽然和妈妈吵了起来。一气之下,我跳下了床,向门外跑去。穿着单薄的睡衣,趿拉着拖鞋,在寒风中奔跑着。
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皎皎白雪,在深夜中寒光凛凛。不觉中,来到了小河边,沿着河堤漫无目的地走着。气渐渐消了,身上却越来越冷,风吹在身上,刀割般难受,我感到身上好像都结成了冰,变得麻木起来。
走出一二里路,我再也支持不住了,坐在了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如风中黄叶,瑟瑟地抖动着。怎么办,再不回家就要冻死了,可是回去,妈妈肯定又要骂我,说不定还会打我。无奈地望着河边上那一望无垠的冰雪,忍受着从未经历过的刺骨奇寒,我真是难受得要死。
正在茫然无助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呼喊声。
“小青,你在哪里,快回来……”原来是爸爸,那声音越来越近,一声紧接一声,在空旷的田野里回荡着。
“爸爸,快来呀,我快冻死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回应着,嘴上却不愿出声。等了好久,盼了好久,耳边终于传来响起一阵脚步声,我的心忽然跳得好快。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
“小青,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爸爸还是找到了我,一把将我揽在了怀里。
“你这孩子,真把人气死了,”爸爸声俱泪下,不知何时已脱下了棉袄,披在了我冻得冰凉的身上。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好像在这冰天雪地里,忽然升起了一轮烈日。
从未见爸爸伤心过,不想在那天夜里,我生平第一次听见了爸爸凄凉的哭声。都怪我,是我害得爸爸为我担惊受怕,冒着严寒,在冰天雪地里四处找我。至今想起来,我仍愧疚不已。
“快回家……”爸爸攥住了我的手,往回走。
“我……我不回去……妈妈会打我的,”我挣扎着,好想回去,又不想回去。
“还打你?你妈都快急死了……”爸爸不由分说,拖着我往家走。
还没到家呢,大老远就看见自家院子里灯火通明,妈妈正站在路灯下,倚门遥望。见到我们父女回家,她一句没言语,转身走进了卧室,大概还在生我的气吧。虽然不愿理她,但我知道,不见到我平安回家,她是不会睡的。我很快走进了自己房中,脱衣上床。
在寒风中冻了半夜,一旦钻进了被窝,真是无比的幸福和舒适,我很快进入梦乡。睡梦中,总感到有一只手在我的额头上抚摸着。那手涩涩的,带着少许的肉刺,抚在脸上,有点疼,又有点痒,却好温暖,好舒服。不用猜,一定是妈妈。那一夜,每次醒来,那只手总在我头上温柔地摩挲着。我想妈妈一定是在试我有没有发烧。可我就是不愿睁开眼,不愿理她。
想到此处,又有一幅幅画面在我眼前一掠而过:淫雨霏霏的秋日傍晚,爸爸倒在了洪水中,随波远去,而我在河边哭着喊着;车祸后,妈妈躺在火葬场阴森冰冷的冷冻室,而我竟不敢走到跟前去看她,只能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
爸爸,妈妈的身影如梦一般,在眼前变幻着,渐渐消散。睁开朦胧泪眼,自己依旧躺在被窝里,只是这被窝再也不像当年那样暧意袭人。
不管明天是什么样子,我都要坚强在活下去,我暗暗地对自己说。回过头,妹妹不知何时已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点点笑意,她熟睡的样子好可爱,我忍不住将妹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一颗颗泪水再次潸然而下……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4-22 21:16:3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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