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母亲打麻将
母亲是位地地道道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除了农活,她几乎什么都不会,更不要说那时尚的麻将了。
这年秋收后,我接她到城里住。可她呆了十几天,就呆不住了,说:“城里真没有意思,家家都把门关的铁紧,连找个人说话都难找到。”我知道母亲在这里感到了寂寞和孤独,于是,我决定教母亲打麻将。
起初,母亲根本不感兴趣。我就劝她:“你辛苦了一辈子,也应该享享清福,娱乐一下了。”但是母亲还是不肯就范。这天,我就把她带到单位的活动室,这里是退休人员玩牌、下棋、打麻将的休闲地方。母亲看了一会感到索然无味。我说:“你不懂,当然感到没有意思了啊,一旦你学会了,就好了,将来你感到无聊的时候也可到这里玩玩麻将。”母亲想了想,勉强同意了。回到家里,我就把家里的麻将找出来,倒在桌上,先教母亲认识麻将,可教了一圈下来,我拿起一张五索让她认,她却摇着头说不知道。我又拿起九筒,她又说忘了。这时妻子从房里出来,饶有兴趣地抓起一张九万问:“这是什么?”母亲高兴地说:“我知道,九万。”妻子又寻到一张万字的牌问,母亲高兴地答道:“六万。”妻子让母亲把万字全认完后,说:“妈,你看,这些万字你都认识了,我现在把这些万字组成一副牌,然后你按规定把它们连在一起,譬如一万两万三万、三万四万五万它们连在一起就成一坎牌了,以此类推,你的这副牌就成功了。”母亲经妻子这么一教,兴趣就来了。接着妻子就教母亲认筒、索。母亲学的很认真,妻子教的方法也很得体,没有几个回合,母亲就把麻将全认得了。妻子表扬道:“妈,你学的真快,比我快多了。”喜的母亲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知道妻子表扬母亲,是为了增加母亲的信心。母亲生性自卑,特别到了城市以后,她总感到自己什么都不行,看到城里的老太太在公园里唱歌跳舞,她惊讶的张着嘴半天都合不拢。但这又能怪她吗?在我们那偏僻的小山村,妇女是最没有地位的,每天不是下地干活就是在家喂猪做家务,而男人除了农忙时犁一下田,收割一下麦子,其余时间,不是打牌就是聚在一起摆龙门阵或到集上去看戏。妇女成了只知干活不知娱乐的机器。
现在,母亲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才被作为儿子的我接到城里学玩麻将,不知是否迟了一点,但我和妻子总是尽心尽力去教。每天晚饭后,妻子收拾完家务,我们一家人就开始玩麻将。女婿凑一角,女儿就给母亲当参谋。有时,我和妻子一边打,一边侧过头看母亲的牌,看她是否打错了。女儿却以为我们在偷看母亲的牌,总是老大的意见。妻子笑道:“你那水平,我是怕你给你奶奶举错庄了。”母亲说:“她水平再差,也比我的水平高,你们还是听小丽的,不要看我的牌,我们俩知道打。”女儿一撇嘴说:“就是嘛!爸、妈他们总以为自己的水平高,可哪天晚上不是他们输?”我和妻子相视一笑,母亲笑了,女儿也笑了,整个家里刹那间便是笑声一片。
母亲打麻将的水平提高很快。这天,女婿出差没在家,晚上一家人打麻将时,只好由女儿凑一角,母亲自己打。没有人给母亲当参谋,我们总担心她会出错牌,可一圈下来,母亲不但没有出错牌还糊了几把,而且一把还是十三烂。我和妻子这时才感到,其实母亲的接受能力很强。她能根据自己手中的牌,确定自己应该打什么样的牌才合适。妻子高兴地说:“妈,你可以毕业了。”
麻将毕业的母亲,此后,常去单位的活动室和那些退休人员打麻将。由于母亲打麻将十分规矩、为人又随和,所以大家都喜欢和她玩。这天,我下班刚回到家,见母亲和妻子坐在沙发上喜的就像拾到金元宝似的。我忍不住笑道:“你们俩在笑什么?”妻子一边笑,一边说:“妈今天手气真好,糊了8把大牌,把张老师他们全都输傻了眼。”看到母亲那洋洋得意的样子,我也为母亲感到高兴。
半年后,母亲想回乡下过一段日子。临走,她要我把家里那副麻将给她,说她带回去教教我三娘大娘她们。我干脆到街上给她买了一副新麻将让她带了回去。春节,我和妻子回家去给她拜年,顺便问起她的麻将水平,母亲一脸兴奋地说:“村里的老人凡是会打麻将的都是我的学生。”妻子开玩笑道:“她们有没有交学费啊!”母亲马上压低声音道:“你们别说学费,你大伯听到了,又要骂人了,说我把你大娘带坏了。”母亲说完“哈哈”地笑了,我和妻子也跟着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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