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心在心底爱他，不亲口告诉他，就用文字表达我不敢启齿的卑微。

这种宣扬够得上伟大——因为我知道，一些情绪一旦宣泄出来，就再也不能回到本初的地方，一如覆水难收。如此这般，那么心中的爱，也就不再是爱，而是一颗漂泊浮萍；那么，也就意味着以后不能再爱他，哪怕是在心底偷偷地爱都不行，我明白，早就明白。

心中的卑微仿佛天边的寒星，注定为仰望昨夜的群星而黯然。他是我寻找的一颗心？不，他是我心中的长眠的灯，是最辉煌的阳光。我不做与之陪衬的月亮，我愿意将这种卑微理解成一种暗藏的幸福。小草暗自钻出黑暗的泥土，就是为了见到阳光。风雨的侵蚀恰好成全了他微小的愿望——它来世上一遭，经历着吐绿、开花，尔后，还将结果。

我崇尚小草的爱情，特别是野草的爱情，生于磐石死于野火的爱情，生于野火又死于践踏的爱情，至少，它曾追求过。野草报三春晖其实为的是爱情，是古人误导成一种“母爱”。它要与阳光相爱，而后结成连理，繁殖后代，代代相传。不管其间经历过多少风雨，只要最后胜利属于爱情，即使微笑着死去，也是光辉灿烂的一生。一生，拥有爱情，亦足。

步入中年的痛无非是光阴的走失，理想的破碎。不要说没有资格去谈论爱情，自从与文字结缘，最大的梦想就是想运用文字把“爱情”挥发到极致。梦想是一个美好的过程，是否开花都不重要，只要曾经那么设想过，那么大胆地抒发过，表吐过，我觉得那就是成功。

与他，既有长时间的预谋，也有一时的冲动。地球人都不知道，我将自己伪装成烂漫的女孩子，象富人之女那样任性，象贫穷人家的孩子一样清纯，那都是我，又都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他能见上一面，就是那个我一手“策划”的遇见，完成了我多年来的理想，我为此庆幸不已。在那一刻，他不知我流泪的忧伤与欣喜，我贪恋他给予的温存与慈爱。我只能用边缘的词汇去描述当时的心情，我要表达，我要记录，我要好好地珍藏。

或许多年以后，他将我彻底忘却，那么，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将他的名字刻在水上，不用风，不用帆，不用目光，自有心之长桥引渡。爱，在此，是粒开花又落花的种子，遇见阳光，遇见雨水，生根，发芽，至于结不结果，我不能奢望。因为我知道，花还未落，我的容颜已老，老得如苍凉之水，再也承受不了外人的眼光。

我在哪里追溯想象中的爱，我说了千万次的梦想，在一场文字的表演里，不过是一颗尘埃坠落的疼痛，落定之后的仓惶和凄凉谁知，谁知？

所以我不挥动我稚能的手，我怕我的手臂因了他的牵引在停滞在风中，那雨啊，一如落在江南的小巷，留的是人，散的是人。那个时候，我强忍住泪水不要掉下来，我怕海一旦决堤，泛滥之后不能收拾那长长的溃疡。

不去想他到底爱不爱我，有没有爱过我，我愿意那是一场正负两级的吸引，因为，万物，都会在开始的地方结束，终点最终还是会回到起点，爱情，也没有什么两样。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那天他喝多了酒，我想，酒多不一定会醉，久经（酒精）锻炼的人，即使喝得再多，又怎么会醉呢？那首歌，之前我从未唱过，更不知道是男女对唱的歌曲。因为酒精的原因，他将麦从别人手中递到我的手上，他要我唱女声，他唱男声。他高我很多，我只能仰望他白多于黑的眼珠，贼亮贼亮的。我用了一个接近贬义的词去形容他的眼睛，其实是我内心非常欢喜那样的眼神，活跃又单纯，孩子似的将尘世抛在一边。他搂着我的肩的手是阔大温暖的，那么我也要将自己的肢体语言淋漓尽致，因为我要传递我对他的感觉。是的，我欢喜那样的方式去说爱他，去完成我心中小小的阴谋。

我想使劲地延续那微妙的时光呀，没有人成全，那晚没有月光，星星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当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隔上一段时间就能听见飞机从窗外经过的声音。我知道它们要飞往哪儿，就是不愿开窗，不愿与他道再见。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真的就向一张破碎的脸。再次说到雨下，四月的天空，哪里都下着雨，南方，南方以南，南方以北，世界的雨都聚集在四月下个不停。人不留客雨留客。是的，我是个过客，是他的过客，是自己的过客。雨水载走的不是船只，也不是乡愁，是我短暂而永恒的爱情。

不去责备雨水的无情和清风的无意，它们都不过想要完成上天交给的使命。我爱他，狠狠地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爱他，也是上天交给我的使命。我愿意在一场独角戏里重蹈覆辙，愿意做那只飞蛾，所以做那只火鸟，所以做水中的一朵浮萍，愿意做逐水的一片花瓣，只为爱他，在自我焚烧和湮没的绝境地爱他，不给自己半点后路。

请原谅我接近疯狂的自恋，恋上一种趋于荒滩的错觉。不要解释掩耳盗铃的寓意，我只是不想约束自己的想念，不想费力地忘却，不想要那种无谓的自我安慰……

在以后的回忆里，我或许会象满月一样丰满自己的羽毛，或许会象琴瑟一样清瘦自己的细弦，或许会象春水一样细微长流，也或许没有或许。

那么，选择不爱，不去想念。但那些追忆怎么办？我也不愿意跌在疼痛的无望之中，陷入那无底的深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