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魂
——可乐墓中的大义
作者:梁三泊
我又在眺望这片贫瘠的土地了,极目苍穹……高原……贵州……
山,还是山,山外呢?我不知道。
……我发呆了……几千年前,同样的贫瘠的土地,却生活着一群令人骄傲的人——夜郎人。神秘的夜郎人。
千百年来,人们总希望揭开她神秘的面纱,看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面目和灵魂。我也是这样的向往。
偶然的机会,我在书上看到一张照片——夜郎可乐考古的照片。那是一张多么令想象的照片啊!照片上是一坑浅浅的墓穴,完全土封,没有奢侈的意思。墓穴一端有两根青铜发簪和耳环,有些简单的玉质饰品。那是墓穴主人头部的装饰品,可惜的是现在主人尸骨早腐烂了,不能看到他的庐山面目。另一端是两叠排列整齐的银手镯,那是主人下葬时带在手腕上的。两把短剑交叉手镯旁,那里是主人的胸部,剑就是那么安静地躺在他的胸前。此刻,我能感受到什么叫安宁、清静、无争。
这是英雄的安宁、清静和无争。夜郎人民是非常坚强勇敢的民族,他们的法律规定:军臣民,不论大人小孩,一律不许哭。兵将宁可上阵死,不可临阵逃,退却一步,斩。凡是战死疆场者,皆封为英雄,国家精心为其下葬。
所以,我想,沉睡在里面的主人,肯定是一个英勇的战士,年轻的战士。他非常爱他的剑,两把交叉安静地睡在他胸前的剑。然而他更爱他的亲人,这种爱甚至超出了爱自己的生命。一个战士,战死沙场是多么荣耀的事啊!他也情愿英勇的战死。今天,他做到了,在激烈而疯狂的战场上,他安静地躺下了。此刻他的心中,只想的是亲爱的国家和人民。别了,我亲爱的妈妈;别了,我亲爱的夜郎国;别了,我亲爱的夜郎人、、、、、、我将安静地离开你们,到另一个夜郎乐土,那里有我们的神灵的照耀,有我们夜郎的欢声。那一刻,他是微笑着走的。那一个微笑成为了永恒。直至今天,我依旧可以清晰地在这张模糊的图片上看到他的微笑——那么安详!安详得不亚于蒙娜丽莎的微笑。
他的微笑,回荡在我激动又浮动的心灵上,那么有震撼力。汉人总是说,这就是“忠”,可是在夜郎人的眼里和心里,这是“爱”。汉人总是认为这坑小小的墓穴是“功”,然而夜郎人的认为是“奉献”。
曾经有一张照片让我流泪,偷偷的流了泪。那照片是20世纪30年代的照片,朝鲜人民抵抗日本侵略的年代。照片上是几个朝鲜义兵,他们身着破旧的朝鲜民服,拿着简单的步枪和木棍,炯炯地注视着前方。也许吧!他们面临将是日本人冲杀来的刺刀。脏、黑、瘦的脸庞上掩饰不了愤怒的表情,炯炯的眼神里充满着仇恨的杀气。他们肩并肩排成一排,想以此来保护身后的土地。这样几个瘦如竹竿的义兵,能战胜强大的日本吗?但是,他们的身后是安静的土地和慈祥的妈妈,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亲爱的妈妈。不能退了!朋友,你能简单的将他们概括成“忠”和“功”吗?也曾经看一张照片:埃塞哦比亚的黑人战士,赤着脚,穿着长袍,扛着落后的步枪锄头,奔赴意大利侵略者的枪口。也曾看到油画《狼牙山五壮士》光膀子上的肌肉……事实上,生命,对于人来讲,是何其重要啊!当我们看到这样的场景,怎么还能说他们就是为了功名?
小小的墓穴,安睡的不只是个人,还有人类的大义——爱与奉献。一个民族存亡的根本就在于此。弱小的夜郎,北是巴蜀邛都,西是滇国,南为南越,东为大汉,如此的地理形势,在当时生存是何等的困难可想而知了。人类其实是一种卑鄙的动物群体,总是不满足自己的欲望,于是屠杀其它种类的动物,进而杀自己的种类。那个年代小国总是危险的。所以小国有生存,就必须升华自身的精神,直至升华到爱与奉献的境界。
你看看,墓穴中年轻的主人是多么的爱他的宝贝——随葬的剑,他的目的不像秦始皇那样为了炫耀和“统治”,只是出于崇敬。剑乖巧地陪着主人,睡在他的胸前,像两只温顺的小猫那么可爱。剑本身是杀戮的利器,破坏和平的辅助器。此时显得那么温顺。武器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自己。武器不会杀人,只有人会杀人。武器可以是战争的工具,也可以是和平的助手。因此,原子弹不足惧患,惧患的是人心。忽然想起古龙先生的小说中有段对话很精彩,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斗时的对话:
西门吹雪: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叶孤城:你说。
西门吹雪:在于诚。
叶孤城:诚?
西门吹雪:惟有诚心正义,才能达到剑术的颠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论剑。
是啊!剑与人心比起来,破坏能力的确相差得太远了。
诚者,剑如何利也不会伤人。不诚者,即使是把木剑也会将人碎尸万段。
再看看年轻的战士,就从那个古老的年代睡下的,睡在贵州高原茫茫的大山深处,留下
的是这个星球上永恒的微笑——伟大而高尚的夜郎之魂。
大山依旧是茫茫的一片,高原依旧贫瘠。
我又在眺望这片贫瘠的土地了,极目苍穹……高原……贵州……
2008年3月25日
贵州省毕节学院中文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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