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也没搞明白杂文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在迷迷糊糊中总是对杂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对于鲁迅的杂文虽然很久以前就拜读过,然而那时过于敏感于课本上的介绍,未曾深究。慢慢随着岁月的流逝,也渐渐对杂文有了些自己的看法。个人觉得,鲁迅的杂文也不过一家风格,恐怕代替不了杂文一苑的整体面貌。
杂文做嫁衣,听起来牛头不对马嘴,论起来似乎牵强附会。若要用丰富的文史知识来做佐证,也恐怕难以说得清晰透彻,这其中的原因,想必平日喜欢咬文嚼字啃古书的人比我更明白。古今文人之论争,到最后往往演化为在细枝末节以及断章取义的裹脚布上纠缠不清。倒是“做嫁衣”这个突然清晰起来的想法,让我感觉找到了一点辨析杂文为何物的理论根据。按照这个主线来逐步的分析一下杂文,虽然难免落入某些俗套或窠臼里面去,但是至少,也能理的明白,看得通顺。
杂文做嫁衣的意思,无外乎就是竭尽所能去成全别人的好事,或者大声疾呼去揭露社会中存在的坏事,又或者想方设法提出现实社会的问题和隐藏的矛盾,进而构想并提出适当的解决方案,又或者为传播某种思想而进行的宣传等等。杂文,是用最平易近人的语言,让人们去快速的了解很多用散文,诗歌以及小说等其他文体所无法准确传达的信息。杂文大众化的特点,就在于杂文是一种做嫁衣的文学体裁,离开了平易近人的语言风格,杂文就不能再继续存在下去了,因为杂文的本质就是面向大众面向老百姓的文章体裁。
有人说,杂文就要像鲁迅所说的那样,要追求短小精悍的语言风格,还说杂文是匕首,是投枪,要一剑刺敌于死地。抱有这种论点的人,我个人认为他们是错误的理解了杂文也错误的理解了鲁迅。先不论鲁迅曾经在中国杂文史上的贡献以及曾经的影响力,单就这种喜欢用一个人来代表一种文学体裁的思维模式和论调,在我看来很显然偏向极端的幼稚。比如说西方绘画史上出现了抽象画大师毕加索,难道就能说明毕加索等于西洋画?西洋画是西洋画,毕加索不过是一位西洋画家,也就仅仅如此而已。尽管他是伟大的画家,但是不能因为他的伟大,就可以用他个人来代表西洋画。那么鲁迅呢?在我看来也无非如此。杂文依旧在发展,鲁迅却已作了古,虽然鲁迅是一代杂文大师,但是杂文并不等于就是鲁迅。所以一个人的风格不能代表一种文学体裁,这正如搞抽象绘画的毕加索和康定斯基也不能代表西洋绘画这个画种一样。有人认为现代的杂文没有鲁迅时代的尖锐或者象匕首,像投枪那么有刺激力和震撼力什么的,可问题是,一个时代的杂文自然会有一个时代的特征和总体的风格倾向。这正如中世纪的古典油画注定会被后来的印象派以及立体派或者现代派西洋绘画所替代。时代不同了,西洋绘画要发展,总不能停留在中世纪里陶醉于教皇的个人欣赏口味上而拔不出身子吧。杂文也不过如此,鲁迅时代自然有那个时代的杂文风格,所以也产生了鲁迅式的杂文体系。但是风格归风格,体系归体系,文体归文体,谁也不能替代谁,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杂文做嫁衣虽然很难理解,我们不妨用诗歌来作探讨。比如一位很有名气的诗人,写了那么几首诗,尽管人们看不懂,那也要请几个人去捧捧场,为其作序或者宣传的,至于在宣传的过程中是否用了杂文来当跳板亦未可知。可一旦宣传了,那么批评家就会站出来。这批评家,就开始用评论文批评起这个诗人的作品,或者解释诗意,算个读后感之类的,用以传播诗人的作品;或者点评分析,指出不足以期待诗人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去精益求精;又或者拍案叫好,八方奔走去为诗人的作品赢得文坛的尊重;又或者打击讽刺挖苦诗人的作品,到处宣告这个诗人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或小人。我们先不管这位诗人以及他的作品质量如何,反正诗作是出来了,有评论家和读者们去评论了,当然还有人为其诗集作个序什么的,总之不管是推崇也好指责也罢,杂文在整个事件里面是做了彻底的嫁衣了。人们在认识了诗人及其作品以后,还有谁会记得围绕在诗人身边前前后后不辞劳苦去呐喊和奔波的那些杂文呢?
这么来说杂文也不过就是一种信息传播的渠道也不为过,问题是人们将会怎样去看待杂文这种独特的文体所传达的信息。在杂文的左边可能是高山流水,或者还可能是深奥的社会学术问题等等,而在杂文的右边,则是对很多事物都处于一知半解甚至毫不知情的大众。两边似乎需要沟通,杂文也算是做个桥梁,或者当个嫁衣。从这一点上来说,杂文的性质本是属于中立状态的。要说杂文媚俗,是一种偏激的说法。杂文媚俗的表象,也不过是因为使用了平易近人的语言而让某些人产生了错觉和偏见,当然,仅仅以表象来判断杂文的人属于幼稚则另当别论。然而,如果没有杂文的存在,那么,这个社会还能存在真正的沟通和交流么?我看很难,杂文的本质不应该是媚俗的,也不应该是给人当枪使的兵马队。杂文的本质应该是保持中立性质,应该为解释事实真相和发扬积极向上之精神而存在。故而说来,杂文就是理所当然的嫁衣了,杂文的使命也正因了“嫁衣”特性或者沟通的桥梁价值而存在并繁衍于文学一苑中。
而依据上述的解释,杂文真是难以脱离社会了。既然杂文是作为嫁衣而存在,那么一旦脱离了接受嫁衣的客户,杂文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市场和价值,甚至说杂文是徘徊于所有文学边缘之中和性的学问也不为过。因为杂文的特点就是沟通性和服务性,杂文本身就是为着沟通而产生并存在于社会中。只不过,杂文作为沟通的桥梁和成人之美的嫁衣来讲,实用功能虽然免不了了,而一旦嫁衣要是做得不够精美,桥梁本身也出了豆腐渣工程的话,那么杂文的命运也真就快走到了尽头。所以说,这做嫁衣也是有讲究的,如果不用心去精心的裁剪和缝纫,恐怕做出来的嫁衣也就失去了客户群,当然同时也就没了市场。没了市场的嫁衣,要其何用?还不如扔进火堆里算了。
可事实上杂文是很难卖得出去的,这也正如商品广告宣传单那样。在现实社会里,还有谁会傻到去购买商品广告宣传单呢?人们看重的毕竟还是商品本身。人们的确需要商品说明书以及广告来增加自己的见闻,但是广告还是广告,不会代替商品的主体位置。就比如诗歌,人们倒也没怎么想去反对,可看不懂的时候,难免就想通过一些介绍性的评论来认识诗歌。如果针对诗歌的评论能做到语言通俗易懂,评价中肯,实事求是,那么人们是很喜欢去理解诗歌以及诗人的。每个人天生都不是全才,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写诗的诗人身在其中当然不需要借用什么评论来理解诗歌,这也一如商品的生产厂家,是不需要自己去看自己生产的商品使用说明书的。然而大众却需要通过说明书来了解你的商品,正像广大的人民群众是需要解说文或者评论文去了解诗歌一样,所以杂文就做了嫁衣和中介。
杂文到底还是由着人来写的,所以不同的人就会写不同风格不同见解的杂文。当杂文为着错误的,扭曲的,丑恶的事物做了鹰犬时,我们就感觉杂文在他们手里变成了拉皮条的嬉皮士们手中的拉链或者人们痛恨的走狗言论。而如果杂文的作者过于倾向于媚俗,那么就会慢慢的消减掉中立的性质,而逐步的坠入另一个深渊里难以自拔。不管人们用什么心态去对待杂文,杂文的本质始终不会因为某些过左或者过右的思潮而产生质变。杂文依然还是杂文,是以平易近人的语言体系,用明辨是非的基准要求,站在一个中正的立场上,为着一个叫做公平的尊严不受玷污和践踏,而努力不懈地去奋斗着的文体。杂文的生命力当也在于为追求真理而生,因着歪曲真理而亡。当然杂文本身不会亡,亡了的终究还是那些歪曲真理的杂文作者以及那些作者的杂文。不管亡了多少又新生了多少,杂文还在活着,还在继续着漫长坚韧的旅程。在电视剧《啸傲江湖》中,日月神教的教主任我行曾说过:“所谓江湖,就是人的江湖。只要有人,就有江湖。” 那么套用这句话来说说杂文,也基本上差不多。只要人类还没灭亡,就会存在江湖,那么是非恩怨就难免了,而杂文,恰恰就是为着澄清世间的是非恩怨,为着解释一切让人们迷惑的事物而诞生的。人,就是江湖,那么,人,就是杂文的源泉,只要还有人活着,杂文就不会死!
错误的认识也好,正确的认识也罢,杂文究竟还是用来做嫁衣的,做不好的裁缝就得下岗,做得好的裁缝就能上岗。这做得好和做不好之间的差别,我看在人们的心里面都基本有数:公平中正,实事求是,解惑,鞭笞丑恶纠正错误,大义凛然地去弘扬正义和正确的事物,并坚持真理。
真正的杂文,需要杂文写作者高超的写作艺术以及伟大的人格魅力,需要敢于牺牲自己的精神,并为着成全世间所有善良和美好的人-事-物不被邪恶所糟踏,而全力以赴去投入自己的人。从这一点来说,写作杂文,能带来个人名誉的机率不高,能成为文学家的机会更少,能获得经济利益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唯有这种敢于牺牲自己,敢于为着社会甘愿做嫁衣的人,才能真正的做好一个杂文作家,也才能真正的为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
为人做嫁衣,是一个不怎么被现代社会里的人们所推崇的做法。但是,“傻吧傻吧,傻了!”的杂文写作者们,最可爱的地方就是绝对忠实于为着真理而奉献到底的人文精神,而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杂文作家所应具备的修养!
2008年4月20日
山野居士草与日本福井市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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