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怯生生地走到肖松面前,向他伸过一只颤抖的手来。
木棉自己都记不清,她这是第几次离开肖松了。起初几次离开,肖松发了疯似地满街找她,后来,肖松却只是坐在房间内等木棉自己回来。
肖松想说,木棉别这样了,我们都很累。可,每当触及到木棉妩媚无邪的眼睛,他总感觉那里有颗闪亮的水珠快要滴落下来似的。
就如这次,他毫不犹豫地接过她的手握在掌心,感受她那纤纤玉手悄悄传递给他的信息,他将这只小手使劲握了握,她立刻明白:“他是爱自己的。”
肖松抱起木棉柔软的身体,将她放在卧室宽畅柔韧的床上,木棉面若桃红,目光热烈,身段迷人。事后,肖松总是忍不住说,我怎么也敌不过你那副妩媚中透着顽皮的俏样。
木棉爱肖松,不只因为他商人特有的精明,深深吸引她的是他那种文人的儒雅与霸道的温柔。
木棉与肖松,俩个陌生的男女,一年前却因为文字相识、相爱。木棉执着于肖松笔下真挚而苍桑的文字。木棉总是对肖松说,在你的文字里我体会得到你内心的荒凉,让我来温暖你。
肖松迷恋木棉身体的同时,也渐渐离不开她如火如荼的文字。木棉固执地认为,她爱肖松,那种爱是不渗合任何世俗的欲念。
又是一夜,俩人热烈地回应着对方的颤栗,仿佛要将彼此吸进身体与灵魂,抵死的缠绵使彼此热血沸腾。
俩人同时感到一股股热呼呼的暖流从丹田直冲脑际,接着向四肢扩展,瞬间遍及全身,那一种妙不可言是从灵魂到肉体无不酣畅淋漓。
肖松在感到遍体舒畅后说,年轻真好啊!年轻的心,年轻的身体。木棉听到这话,此刻全身涌动着一种美不可言的快感瞬间蒸发,一直困扰着她的事顷刻间涌上心头,是的,她计较。
肖松比木棉整整大了20岁,有个漂亮能干的老婆,睿智聪慧的女儿,木棉比谁都清楚,肖松很爱她们。
肖松同样爱着木棉,木棉明白,这俩种爱是绝对不能相互碰撞的。在责任与道德的束缚面前,那种瞬间迸发的激情似乎就是一些风中的往事,脆弱的实质就显得不堪一击。
木棉却始终相信,她与肖松之间并非全依赖激情的灌溉,她(他)们之间是有爱的。至于同病相怜还是相见恨晚,她也说不上来。在道德与社会畸形的原则纽带下,她矛盾的心不堪重负,逃离过后的水乳交融,让他(她)们的灵与肉在一次次激烈的燃烧后又显得苍白无助。
看着木棉香汗淋漓的纤纤玉体俯在自己的胸膛,肖松体内燃起一股爱怜的冲动,紧紧将木棉搂在怀里。想到她的温存体贴,那说话的声音连着芳唇的韵味,肖松的内心激起千层浪,层层足以将自己淹没。他揽过她的香肩,目光连着姿势都透露着浓浓爱意,他悄声说,木棉,真的委屈你了。
木棉并未抬头,她明白,此刻自己那一眼的泪泉,足以带给肖松内心的沉重负担。她却只是轻轻将自己的身体贴紧肖松,咽着泪水说,只要不让我永远地失去你,再大的委屈都不算是委屈。
天快黑了,木棉下意识地记起,肖松该离开了。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正等待着他回家。
肖松不想却又不得不离开,木棉更不想肖松离开,只是有些事有些规则必须遵守。她言不由衷地催着肖松,你该回去了。
肖松一把揽过木棉,在她脸上额头上留下心酸的印记后,依依不舍地走了。送走了肖松,夜开始了漫长而又无奈地等待。
木棉将自己放在若大的梳妆台前,镜子里的人儿让她觉得陌生,那个一年前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女子,此刻却像极了《我们害怕》影片里那个失魂落魄的美丽女人。木棉看着镜子里那散乱的发丝,每次从床上下来,她的头发总是一片蓬乱。
别墅的院落里有一个莲池,除了肖松,它是木棉唯一的伴侣。肖松不在的时候,木棉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它身旁,欣赏那一池精灵的美艳在夜晚黯然失色。头顶一抹温柔的月光,有着和肖松同样的温柔。
又是一夜过去。
一年多了,无一例外的,肖松每个白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陪木棉。木棉身着她最喜爱的黑色小洋装,一条深色的绸带束住纤纤细腰,如瀑般的长发恰到好处地垂到腰际,像一个魔界出生的幽灵,跟晴天里的阳光格格不入。乍看,又如那一池清爽幽静的莲荷。
她照例在等肖松,等来的却是肖松无奈的电话。木棉明白,肖松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男人,她理解,他没有理由不陪女儿过生日。
肖松不知道,当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畅欢游乐场时,有一道落寞的眼神凄凉无比。看着,看着,木棉似乎觉得肖松旁边那个高贵的女人就是自己。木棉远远地站在游乐场外面,弯着耐人寻味的笑。
回到别墅已然深夜,木棉坐在莲花池旁,听,耳边还有风的声响,仿若肖松远处的呼唤。乍一听,似莲花窃窃私语。
眼前浮现出游乐园三口融洽的一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木棉抬头触及到夜空中那轮明月,因为它孤傲的存在,将天空撑得更高更宽阔。
才一天未见,肖松一进大院就将木棉搂在怀里,嘴里一直疼惜地说着,对不起,木棉,对不起……吻犹如雨点般粘上木棉的香唇。
木棉轻轻地挣脱开来,却也不说话,肖松愕然,问道,木棉,怎么了?你不开心?
木棉走向那一池莲荷,神情恍惚,喃喃低语,终有一天,我会去跟它们做伴么?肖松慌了,抱起木棉放到床上,关切地问,木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肖松摸了摸木棉的额头,他惊呼,天啦,这么烫。
肖松刚想抱起木棉去医院,双手却被木棉快速地放在她高耸起伏的胸口,木棉喃喃地说,肖松,我没病,只是太想你了。
那一夜,肖松留在了木棉那里,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老婆,木棉怎么赶他也不走。
那一夜,他(她)们什么也没做,肖松紧紧地抱着木棉,木棉温顺地俯在肖松怀里。
肖松轻轻地将木棉的小手捉住,另一只手则扶过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无奈地说,木棉,你难受,我懂。
木棉摇头,你不懂,没有经过长夜哭泣和饱饮等待的人,是不会懂的。肖松心里满是酸痛。
那夜,俩人丝丝的甜蜜混在难言的酸楚里。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木棉发现,那种想完全占据肖松的心理,她越想控制,它却像野草般疯长。
那天激情过后,木棉突然坐起来说,肖松,我不想再过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肖松愣住,任木棉随意吵闹,他却始终未吐一字。
肖松走到莲池的时候,木棉却突然赤着脚冲出来,从后面抱住肖松,梨花带雨地哭着,别离开我,我知道我的想法违返了某种游戏的规则,但,我是爱你的。有时候,我真的控制不了。
他的背脊僵一僵,终于转过身抱住木棉,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此刻,他的心底涌起从未有过的害怕。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爱木棉吗?不知道,只知道木棉流泪难过,他的心脏有被刺穿的痛。痛过之后,他更清楚,他有推托不了的责任。
三天了,肖松像在人间蒸发了般不见踪影。木棉害怕了,是欢期已过?还是自己吓跑了他?整整一个星期了,木棉的梦越来越多,莲池里木棉的影子连着笑容都落寞无比。
“木棉,想完全得到他吗?来,过来,我教你。”木棉看得仔细,那是个如莲荷般美丽的女子。
“我该怎样做?”木棉问。
“诺,就靠这个。”她像变魔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个香水模样的瓶子,里面盛着鲜红的液体,她款款向木棉靠近,俯在木棉耳边低语:“你只要将它向心爱的男人一喷,他就永远是你的了。连着思想与生命。”木棉细细地打量她,才发现,她少了莲荷的清纯,多了一丝妖娆。
正犹豫,轰隆隆的一声响,木棉悚然惊醒,浑身冷汗。雨点打落在窗户上发出滴滴声响。木棉愕然,原来是梦。
木棉拉开窗帘,雨水灌溉着那一池莲何,空气中浮动着它们的快乐与她的寂寞。
肖松说过,木棉不化妆也是世界上最美丽耀眼的。但她依旧将自己精心妆扮了一番,她觉得,在女人的战争中,容貌是最锐利的武器。
木棉与女人面对面地坐着,女人要了一杯卡布琪诺,木棉心里觉得滑稽,爱上同一个男人的她们竟也喜欢喝同一种咖啡。
气氛有些尴尬,谁都不愿意主动说话。木棉终于理直气壮地开口道,肖松不爱你,他爱的是我。
女人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品尝她的咖啡。木棉急了,语气有些愤怒,不要让婚姻的枷锁禁锢他的灵魂,行吗?
女人终于抬了抬头,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有想过要禁锢谁,爱是禁锢不住的。一切让他自己做主吧!
女人的理智不仅让木棉疑惑,她想,肖松拥有这样一个美丽理智的女人,为何还会在外面拈花惹草?难道,这就是男人的秉性?又或者……
话不投计半句多,木棉起身离开,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相信,这些话会传到肖松耳朵里。
木棉已做好迎接肖松那纷飞堆雪的面孔。只是她错了,又一个星期过去,肖松依旧未出现,木棉终于支撑不住,病了。
生无可恋……此前梦中那个妖娆的女子又出现在眼前,拼命地将木棉往池里拉,木棉焦急地叫着,你要做什么?脚却不受控制地朝莲池奔去。突然间,木棉笑了,她想,这肯定是她此生最美丽的笑容,有明月的光辉,有不甘的精魂。
急速滑落间,木棉感到肖松正在拂开自己那纷乱的头发,捧起自己的脸,喂自己喝药,满脸苦痛。她感到肖松正将脸深深埋进自己的肩窝,那里传出的沁凉使她一惊,意识也清醒了过来,“是……是你么?我不是做梦?”木棉望着肖松的脸,目光焦灼。
肖松的目光在木棉的脸上一寸寸流连,“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傻,你要是走了,那么,活着将是我此生最大的痛苦。”
木棉终于知道肖松在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出了车祸,肖松病一好就急不可待地来找自己,她就知道肖松不会不要自己的。
木棉的病很快好了,气色也滋润起来。肖松依旧穿梭在家庭与木棉之间,俩个尖锐的对立体对他来说,同等重要。
只是,木棉私下与肖松老婆摊牌的事,她不知道肖松是否已经知道。肖松也只字未提。
最近,木棉总感觉有一只不知名的小鸟,一直在头顶的天空盘旋啾鸣,像要挣脱开什么又像要揪紧。悲鸣?哀求?那一刻,木棉明显地感到有什么东西猛地击痛了她的心。
木棉开始不再那么急切地期待肖松的到来,不是不想,只是,最近,她总想一个人清静,一个人过。累了么?还是倦了?
木棉开始失眠、头晕、呕吐。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她背着肖松去了医院,回来后的她开始提心吊胆。
木棉想起那天,她木纳地走进医院,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当僵硬的器械声响起,她又如囚犯般逃离。
那晚木棉一个人在街上流浪,成群的乌鸭盘踞在她双腿上,像极了庆典。肖松永远不会知道,那夜的街道特别黑,连星星都找不到一颗。
木棉不知道是否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肖松。她害怕肖松一时激动让她生下来,她更害怕肖松让她拿掉腹中的骨肉。在无人知道的凌晨三点,在人人沉睡的暗夜,才能发出那声无助凄凉的叹息。
肖松又有一段时间没来木棉这了,电话里的肖松有些语无伦次,从声音听起来整个人像没了阳气似的。
木棉挂掉电话,她想不到那样一个高贵理智的女人,竟然会在肖松面前寻死觅活。换个角度想一想,她也只不过是在捍卫她的婚姻。
木棉本想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肖松,但,她没有。她突然间觉得,以前靠在肖松怀里的那种踏实感,慢慢变得跟羽毛一样轻。
爱情,不只是俩个人的事。曾经这句在她看来如飞蛾般轻巧的话,如今却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重新从手术台下来,木棉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回到别墅,将自己扔在床上,木棉还清楚地记得七岁那年的某个清晨,父亲裹着木棉往医院跑,那时,木棉出生还不到半个时辰。在意外活过来的今天,她却抛弃了她的孩子。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可怜孩子。
木棉开始喜欢欢逛街,几乎不买什么东西,只是用黛笔描出自己绝好的轮廓,走在阳光洒满的街道里,自由地微笑。
再次见到肖松是在半个月后,木棉显然没有了那种小别燕尔的感觉,肖松从背后搂着木棉,呼吸急促,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木棉知道他要干什么,这是他(她)们一惯见面的肢体语言。
木棉推开了肖松,淡漠地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肖松只当木棉在跟自己耍小脾气,揪紧的心松懈了下来,动情地说,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说过会体谅我的。听到这话,木棉心里痛得直想笑,心想:是,我是说过要体谅你,只是,又有谁来体谅我?
想到那个血肉模糊的小生命,木棉转过身依在肖松的怀里,语气平淡地说,我们有孩子了。肖松感到全身一阵阵战栗,木棉感觉到了,她明白,那是极度幸福中又极度恐慌才会有的。
良久,肖松才沮丧地说,木……木棉,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木棉不说话,肖松托起木棉的下巴,说,我们有了孩子就构成了事实婚姻,而,我们……那样……
木棉答应肖松打掉这个孩子,木棉只有一个要求,她自己去。肖松走后,木棉开始想,她和肖松之间除了冥冥中的一份缘,还会有其它么?
木棉最近觉得,她跟肖松就像两颗树,也许在地面上他(她)们永远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只有在潮湿的地面下才可以任根须交缠,任性地吸取本不该属于是爱情的养分。
木棉终于知道那是永远不会有结局的,但,她不后悔。生命中有很多事不能尽如人愿,尤其是没来由的爱情。只要这个过程曾经美好过。
那晚,木棉第一次打电话给肖松说,你今晚能过来陪我么?肖松迅速赶了过来,那夜,木棉与肖松都将快乐发挥到了极致。
凌晨5点,木棉叫醒熟睡的肖松,微笑着问,松,你爱过我么?肖松有些疲倦,懒懒地说,傻瓜,说什么呢。
木棉依旧笑着,只想知道你是否真的爱我。肖松揽过木棉的头枕在自己的胸膛,爱。一滴热泪滴落在木棉光洁如玉的脸庞。
木棉将身体贴紧肖松,柔柔地说,松,你要快乐。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你要记住,我永远在不远处守候着你。
傻瓜……
凌晨6点,肖松极不情愿地离开。
木棉将自己关在别墅里,当长篇小说《爱,不要成为囚》看完,已是傍晚18点。木棉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柔和的灯光下,她原本如玉的脸庞有几条浅浅的皱纹,显得格外动人。
走出别墅,木棉回过头,弯着耐人寻味的笑,我曾经属于这里吗?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有些事有些人已经过去了很久,再也记不起一样。
那夜幽幽月华,木棉提着那可以装得下自己的行礼,穿过无人的街道。月光穿过千万年光阴,静静照临人间,见证着每一处疼痛过的伤口。
那年她22岁。生活原本有无数种可能。
后记:婚姻与婚外恋,两个黑白对立体。爱?欲?谁能保证男人或女人此生只爱一个人。只是,当爱已成负累,牺牲在所难免。请,给爱三尺距离,让爱永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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