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半的爱情路

雷丽住在我家后面那个院子,从小学到到初中,我和她都在一个班。记得刚上小学那会,我俩总是手牵着手地一同去上学,又一同回家。那时,文庙山的大人、小朋友们都笑我俩是一对“金童玉女”。可到了四年级,我俩却忽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有时,她看见我在前面走,就会故意弯下腰去系鞋带什么的,一直要磨蹭到我走远了才赶路。而我呢?有时刚出门,见她正打我家门前经过,就毫不犹豫地折身回到家里,佯装喝水或者忘了什么似的。

一直到初中,我俩才懵懵懂懂的感到,原来,这就是大人们所说的:男女有别。可这“别”字却只是在我和她之间有。至于在其他男孩面前她又是那样的随便、那样的毫无顾忌。而我对我身边的其他女孩则更加十分的随便,甚至敢和她们摔交。这“别”字在我和她之间真的是别一样的“别”。

上了高中后,我和她的关系变得含蓄而又甜蜜起来。那时,她常为家里挑水。她每次挑水都要在我家附近歇脚。如我家没人,她就在我家门前的空坪旁边,把一担水放下,一只手勾着扁担,站在那,一会望望对面的山岗,一会盯着我家发神。如我和院子里的伙伴们在空坪上玩,她就把一担水放在我家后侧的台阶上,把扁担架在水桶上,自己坐在上面,等我偷偷溜过来,向她甜甜的一笑或者扮个鬼脸,这时她才嘴角一扬,红着脸,一口气把水挑回家。

高中毕业不久的一天,我闲着无事,正坐在家门口看小说。她和她妈洗完衣服上来。她左手夹着盆子,右手和她妈合提着一桶水。我急忙站起身,跑去帮忙,她妈硬是不肯。她说:“妈,让他提,他那么高的个,难道连桶水都提不起?”谁知,她妈却惊讶地笑了,望了望我一米七几的个头,又看了看已有一米六高的女儿,不由的感慨道:“你们真的长大了!”

当我把水倒进她家水缸,雷妈说:“三娃,来陪阿姨说说话。”我“恩”了一声,便在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雷妈说:“你现在高中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我说:“我今年准备去当兵。”雷妈说:“当兵很苦,你妈舍得吗?”我说:“当然舍得,她还叫我要像雷叔叔那样当个军官。”雷妈笑了:“你雷叔叔一个芝麻大的官,有什么显摆的!”雷丽在一旁说:“你也不要去想当什么官,只要复员能安排一个好工作就行了。”雷妈看了看雷丽,也许已看出了女儿的心思。

当兵的事很顺利。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到雷丽家的门口咳嗽了两声,雷丽急急忙忙地跑出来问:“什么事?”我说:¨去看电影。”她问:“什么电影?”我说:“卖花姑娘,朝鲜的。”,她说:“你等一下,我去换下衣服。”不一会,她换了一身女式军装出来。这身衣服,是她十九岁生日那天,她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平时舍不得穿,今晚是她第一次穿。我见她出来,首先在前面走了,她在离我十几米远的后面跟着。我们去电影院,要穿过狭长的文庙街,然后向右拐,进入红卫兵路,路的尽头连着大街,电影院在大街的左边。为了快点近距离地和雷丽走在一起,于是我走的很快,以致雷丽有时要小跑才能和我保持十几米的距离。可我刚拐进红卫兵路,天却下起了雨。我急忙跑到一家屋檐下一边避雨,一边等她。可等了几分钟,却不见她的影子。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转过身去寻她。哪知,她却站在张伯房檐下避雨。我正欲问她为什么不走?她却不停地向我打手势,示意我不要作声。我知道在这狭长的小街上,稍微大点声音,街两旁的邻居都会听见。于是,我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又欲问。她又向我打着手势,示意我回去说。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继续往回走,这时她却把她最心仪的绿军衣脱下来盖在我头上,我哪能用她的衣服遮着自己的头,更何况是她平时都舍不得穿的衣服,我取下衣服就要还给她。但她却固执地要我蒙在头上,我没有办法,一把拉住她,就往怀里搂,其意是想和她一起躲在她的衣服下避雨,可她却一把推开我,低低的说:“如果让人家看见了,那唾沫都会把我们淹死。”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的往家赶。当走到我家屋檐下聚在一起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了?怎么不去了?”她说:“你明天就要去部队了,如果今晚被雨淋感冒了,你还想去不去部队?”听了她的话,我倍感温暖,可我还是感到遗憾,因为这毕竟是我和她第一次以情侣的身份约会,然而却是只走了一半的爱情路!

第二天清晨,她和她妈来送我,她趁她妈和我妈说话的时候,悄悄把一块手绢塞在了我手里,这可是那个年代最时尚的信物。可我却没有机会,向她说出蕴藏在心底许久的那句话:“我爱您!”

三年后,我复员回到文庙山,可她和她妈却随军去了部队。这事,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但我的心却总是在唠叨着:她过的可好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