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的从前，我似乎还是个孩子。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记忆如泛黄的书页，一页比一页苍黄，脆弱。

泛黄的记忆中的我，抽着鼻涕，流着涎水，坐在教室中间。

我坐得端端正正，眼睛张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

但是熟悉我的同学都知道，我在睡大觉，而且做的是春梦，与一个我一向倾慕的女孩子在一个长满桃花的地方过家家。

老师那幽远的眼神，望向远方。

他缓缓地拿起课本，用无比敬重的口气说：“今天，我们来学《论语》。”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时间是记忆最大的对手。

从那以后我渐渐淡忘了这些事，但却不断听到“儒家”“孔子”之类的字眼，后来我才想起《论语》的作者似乎也叫孔子。

然后我问了我的国文老师，才知道孔子不仅是个作家，还是个教育家。

但他生前没有出过一部书，和当下的那些畅销书作家或者大学教授之类的没法比。他讲究的是“述而不作”。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屑一做，还是根本就做不出来。

我时常怀疑人们对孔子的评价，在我看来他实在不过是一个终生都不得意的老师而已。现今社会随便抓出一个基本就和他一样；可是人们却那么崇敬他，甚至尊他为“圣人”。

然而他的学生却既有大富豪子贡，又有大将军子路；而孔子的家族也终于成了与三皇五帝唐宗宋祖一代天骄那样的世家。这样的人不是圣人，谁还配呢？

许多许多年后的一天傍晚，无比的美丽——熙熙攘攘的云霞穿着金黄的轻纱布满天空，如父母轻抚孩子般的微风，以及只露出半个害羞脸庞的太阳。

一切的一切都注定这一天的与众不同。

那时，我手捧的是一本并不厚却无比沉重的书，题目是《论语》。

子曰：“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突然感到无比的惭愧，我想起了我那目光幽远的国文老师在讲论语的时候，我居然在留着哈喇子端端正正地坐着酣然大睡。

我决定去找我的那个目光幽远的老师。

回到母校，抚摸着她的一砖一瓦，浑身战栗。

沉在深处的记忆慢慢浮现，百感交集。

来到母校，我寻找了好久，只寻找到了几片泛黄的记忆，找到了几滴深藏在心底的泪珠。可我终于没有在学校里找到我的老师。

那个老师早已退休，让人可笑的是，他家竟然就在离我家不到一里的地方。

当时阳光慵懒地洒在我的脸上，我不禁轻松了许多。

我推开吱嘎吱嘎的木质大门，看见老师就坐在树荫下，像一个沉思者。一个落魄的沉思者。

那天，我和老师聊了很久，当谈到孔子时，老师的目光又变得无比的幽远。老师似乎又回到当初我记忆中的老师。

最后，我问老师：“孔子是什么人？”

“仁者。”声音从他那松动的牙齿中流出，伴着浓浓的口臭。

“那，仁又是什么？”

老师说：“他当时有个弟子也这样问过，他当时的回答是——爱人。”

老师说：“还有，孟子曾经说过，仁者无敌。真正的仁者是天下第一高手，所向无敌。”

我说：“老师，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仁者，你是爱人的仁者，你是无敌的仁者。我错了，当初我不该在你的课堂上睡觉，那时候你那么年轻，我却用我的哈喇子伤透了你的心。”

“哦……”老师看了我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晚上，我通宵在看《论语》，看得无比地痛苦，又无比的快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