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构造很不复杂,上养一母,中连一妻,下有一黄口小儿,即“我家有子初长成”那种。我自己呢,貌似一小吏,实则捣糨糊:什么都干,却什么都干不好。在场面上,领导客气地称我为多面手、全能兵。而一旦用上江湖话语,多以“不着调”蔽之。当然,聊胜于无的鸡肋价值还是不容置疑的。
但是很可惜,我一直意识不到这点,总在反复地“邯郸学步”,居然在家庭琐事中搬起公文一套来。偏偏女人不吃这一套,屡屡当头棒喝,倒也别有一点情趣。
话说某一日中午,正当下班用餐之际,一江之隔的女人发来短信:“中饭怎么解决?”我回到:“请自行妥善解决。”“一起吃,可不可以呢?”“也是一个解决途径,拟同意。”才发完,又不放心地追上一条:“但是,要与家里就不回去吃饭作好充分的沟通协调,一定不要多出剩饭剩菜。细节问题一定要想在前处,谋在实处,走在前列。”许久没有回音,我就发了几个“?”过去。女人终于冷冷地复言:“承蒙关照,我的用膳问题已经依靠自身力量得到妥善解决。”刚准备回复,又一阵震动,原来女人也礼尚往来,追加一条:“你是哪根葱?”我认真地想了想,笑了,回到:“肯定不是洋葱,大约的确是大头葱吧。”结果,错过食堂大锅饭的我,只能在路边拉面店吃拉面一碗,配大排一块,加香菜一叠,计7·50元。
又一日,适逢周末,在家的儿子充分发挥翻箱倒柜的特长,忽而猴子摘桃般抛出张张动画片,忽而拖出大袋玩具,洒脱地与地板亲密接触。我的制止指令还未下达,儿子已经成功地向我展示了“一边碟片,一边玩具”的壮观,并具体阐释了“狼籍”的应有之义。这时,女人从厨房里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又在半途顺手捡起一根充气棒,她对着儿子说:“怎么扔的,怎么捡起来?要不,让你好看!”“怎么这样简单粗暴?”我忍不住劝说,“要引导,要耐心说服,要把工作做在实处。特别是这么小的孩子,你以这样的方式来操作教育,无疑是很不可取的,也是不符合客观规律的。应该好好谋划,依托心理去做工作。”这时,儿子冲过来,狠狠地给了我一脚,让张开双臂的我大跌眼镜。“叫你欺负妈妈。”儿子说了一句后,又讨好地对女人说,“对吧,妈妈。”末了,还添加道:“好看是什么呀,我喜欢。”此语既出,让我和女人同时享受“失败”的味道。
再一日,母亲乘我和女人稍稍空闲,决定回家搞点副业,赚点小钱。本来,这也无可厚非。但也许行情看涨,而且有很强的时令性,也就是“过了这个村,可能没这个店”的意思,母亲竟然要延长滞留时间。这一来,我和女人就必须直面儿子幼儿园接送的问题,回旋余地自然大大缩小。因此,当母亲打来电话,反复解释继续搞点副业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的时候,我大为不快。当然,在反复反复再反复的絮叨中,我也逐渐表示了理解(更重要的,不理解又怎样呢)。可是,如何跟女人说呢?这对于实行女人一元化领导的我家来说,的确很挠头。“我看多留几天也可以,但光跟我说是不妥当的,你应该打个电话给xx(女人名),详细地解释一下。”我想起了单位里的套套,就这样跟母亲说。几分钟后,我的手机上显示出女人的号码:“你妈说她还要再待几天。我的意思很清楚,多待几天可以,小孩接送也不是问题,我们完全能够克服。但是,一定要量力而行,不要因小失大。这一点,你务必传达到位。建议你打个电话,跟你妈说一下。”于是,我又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给母亲,传达女人要她注意身体的意思;一个给女人,告诉她已经把意思传达到位。到后来,我自己也乐了:简单的问题原来也可以这样复杂啊,真是造化之神奇。
因此之故,我迷恋上公文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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