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挺大的院落。据说这是祖辈靠省吃俭用，东奔西跑做小生意换来的。这也是父辈几个共同居住的地方。后来，世事变迁，二十多年前，这诺大的院落，也就只有我们一家留守了。后来，父亲母亲也不知从那里弄了一些果树，亲自挖坑、浇水，领着我们将果树一一栽下。那时，我们都很兴奋，隔三叉五地就去浇水，天天盼着果树长大，夜里做梦也是摘果子，吃果子。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见钱”。这是父母亲经常唠叨的话。第二年，枣树果然开花了，结果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小小的枣树，只有小指那么粗，它竟然挂了满满的一树。快到中秋节时，那枣又大又红，藏在枣叶中，微风一吹，一会儿漏出红脸，一会儿给个青脸，就像调皮的小娃娃，让人看不够，让人乐不够。三年后，枣树更大了，枣结得更多了，而相继桃树也开花了，也结果了；杏树也开花了，也结果了；再后来，李子、核桃、无花果、樱桃、石榴等果树，也都开了花，也都结了果。每到收获前后，各种果树都是挂得满满地，那真是满院果树，满园果香，飞鸟驻足留恋鸣唱，邻舍大人小孩谁想品尝就品尝——果树，给我们家带来了无限的欢乐，也是我们与邻舍沟通、融洽的媒人、桥梁……

父亲母亲是我爷爷的最好接班人，一辈子以做小生意为生。平时，他们很少在家，尤其是父亲，整天、整年，几乎就没在家吃过、住过，常年是靠我们给他送饭，热一顿，凉一顿，饥一顿，饱一顿；每晚就住在街旁焊制的小铁房内，空间狭小、低矮。体型高大的父亲，进去转身就很困难；床铺是用几块木板支起来的，睡觉伸腿也很不容易；尤其是，铁房内冬不避寒，冷又无法取暖，冰凉冰凉的；夏不透风、散热，满房热哄哄的；再加上夜晚蚊虫叮咬，纳凉人声不断，来往车辆嘈杂不止，父亲很难入睡，很少睡过安稳觉。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父亲就这样在铁房内度过了将近二十年。

“人生七十古来稀”。九二年，这是父亲的古稀之年。靠父母小生意将我们姊妹几个拉扯大的大家，都觉得父母太辛苦，一辈子没享过福，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从没在家真正团圆过，都很过意不去，心想在他七十大寿时候，好好排场一下，让他歇一歇，享受享受，也尽尽我们的心意。可是，这一年，父亲却病了。刚过了年，从不肯害病的父亲，却时感不适，但仍没停止摆摊做生意。两个月后，父亲实在支撑不住了，就同意到外边检查检查，治一治。生意暂有姐姐照护。回来后，父亲就在家养病、治病。快到年底他生日时，父亲的病却突然加重，后来就在医院，永远离开了我们。那一年，父亲整整七十，离他的寿辰只相差几天。

父亲，操劳一辈子的父亲，到底没能好好地过个生日，没能歇一歇，享受享受，我们欲说无语，欲哭无泪。我们只能从心底说，父亲，您走好，您别操心了，我们永远记着您！

父亲去世后，母亲仍不舍得放弃生意，就又如父亲那样，照样饥一顿，饱一顿，住在小铁房内，冬冷夏热，署来寒往，一年又一年，就这样又坚持了好几年，直到城市改造，原来做生意的地方扩建，无法摆摊，而且在我们的一再恳求下，这才不再做下去，这才清闲下来。母亲比起父亲来，也算享了几年福。但一闲下来，母亲总觉得没事干，身体也就慢慢懒得动，后来也就整日觉得不舒服，慢慢地就躺在床上，直到快过新年时，在一个大雪飞逝的旁晚，她也离开了我们。那年，她刚好八十二岁。

母亲的葬礼很隆重。在处理完后事之后，姊妹们聚在一起，追忆往昔，都痛伤不已。但唠叨之中，竟听说父亲的去世与家中的果树有关，而母亲的离去，也与果树有关，这真使我们难解其迷。据二哥说，父亲走的那一年，家中最大的一颗石榴树，那年却一个也没结。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那时我还尚小，不知道二哥说的是真是假。但这次母亲的去世，往年挂满枝头的大白杏，的确一个也没结，这是真真切切的，是我亲见亲闻的——难道这真的有什么秘密？还是冥冥之中有预兆？我们都百思不得其解，唏嘘不已！

最近，我看了一篇关于毛泽东过最后一个生日的文章，说毛泽东的贴身厨师为给毛主[xi]过好生日，特别精心地擀寿面，谁知寿面下锅时，寿面竟一节一节的断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第二年，毛主[xi]果真逝世了！那次生日也就成了毛主[xi]的最后一次生日，好像有什么预兆似的

我不由地还想到，我们姊妹几个，如果谁有不顺心的事、不利的事儿，或者得了比较奇怪的杂病，长期治不好，只要搬回家里住上一段，病就会慢慢好起来，并最终完全治愈。我们几个，大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还记得，二哥二嫂结婚多年，就是怀不上孕，不知去了多少医院，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中医、西医，用了多少祖传偏方但就是不见“喜”。后来无奈搬回家住了一段，竟然很快怀上了，而且三年之后，竟又怀了二胎，前后一女一男，落得人生如此之完美！还有，还有，我就不再列举了。想想这些，真的有些不可思议，但它毕竟是事实，我们没必要忌讳，也没必要去“唯物”“唯心”地去衡量！

父母的确不在了。想一想这些年的苦甜酸辣，一桩桩、一件件，使我忽然有些灵悟——家，这是我们姊妹几个的温馨避风港；父母，是我们姊妹几个的真正靠山，是庇护我们的神，保佑我们的仙，预知、左右我们的佛！

二〇〇八年四月十五日

本文已被编辑[雾里丁香]于2008-4-18 16:23:1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