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险恶
我不是因胆小,才被这个电话所惊骇,而是因为我所委托之人采取的这种血腥手段,使我感到了内疚和不安。
几年前,我和许多打工者一样,怀着一种发财梦来到了这座沿海城市。不久,我凭借着自己的一技之长,很快就在室内装修这一领域站稳了脚跟,去年我又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椰风装修公司。就在我憧憬着企业蒸蒸日上,财源滚滚的时候,却不知,自己正走进一个被别人挖好的陷阱里。
我把自己掏得的第一桶金全倒进了开发商李志北的口袋里。
李志北五十来岁,开着一家建筑公司。他长的是五大三粗,满脸的横肉,给人一种很凶的样子。
因我和他是同行,所以彼此都认识。一天,他对我说,他承包了一项上亿的工程。问我有兴趣去搞装修不?那时,我的公司刚开张,也正需一项业务做,便不假思索地签下了那份条款十分苛刻的合同,即由我全额垫资装修,待完工后,由第一发包人把款项支付给他李志北后,再由他李志北支付给我。就这一条款,使我500万的工程款难以讨回。其原因就是第一发包人的款子永远都不会打到李志北给我看的那个账号上。他完全可以在别处另立账号,制造出发包人永远没有支付工程款给他的假象。为此,我三天两头找他要帐,他总是一脸无奈的说:“他们还没把钱支付给我,我拿什么给你?不过,你放心,钱一到,我马上给你。”
有时,他还假惺惺地叫财会人员带我到银行去查看款子到了没有。有一次,银行的营业员被问烦了,说:“你们这账号明明是个空号,不知你们天天还来问什么?”这时,我才完全从梦中惊醒,李志北从头到尾就在骗我。后来,我通过朋友从发包人那里得到证实,他们早已把全部工程款支付给李志北了。拿着这个证据,我咨询了律师事务所,一位律师看了我们的合同后,说:“如果发包人已经把款项支付给李志北了,你可以打赢这场官司,不过,时间起码需要两三年,你的公司能支撑的这么久吗?”是啊,自己的公司已经面临绝境,下面的员工还等着自己发上个月的工资。说真的,我此时已根本没有能力再支撑下去了。
我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求李志北是不是想办法先付一百万给我,救一下急!可李志北却是铁了心要吃了我的500万。有一天,他横着脸,对我说:“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这让我愈加气愤,却又不能发作。
这天,从李志北的公司出来,我满腔忧愤的来到了一家叫“好又来”的酒吧,选了一个角落处的位置。我让服务生送来了一瓶“茅台”酒和几碟菜肴。我打开酒瓶正欲倒酒,这时,服务生又送来了一套碗筷和一只杯子。我奇怪的问:“怎么你要在这加人?”
“不欢迎!”这时从服务生后面闪出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说。
我有些茫然的望着他。他却若无其事地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并从我手中夺过酒瓶,像是他的酒似的给我倒了一杯,接着给他自己倒了一杯。
他长的五官端正,梳着一个三七开的发型,是属于那种很讨女孩子喜欢的男人。
他喝了一口酒说:“肖老板,你能认识我应该是一件幸事。”
我说:“我不认识你啊,何来幸事?”
他说:“你的事情需要你来认识我啊,”说着,他又喝了一口酒道,“难道你不想讨回你的500万元工程款?”
“怎么不想?”我说:“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的血汗钱!”
他似乎对我的话根本不感兴趣,只是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待我说完,又平静的说:“李志北这样的无赖,就是喜欢欺负你们这些内地来的打工者,像你那样文绉绉的讨账,就是讨到死也讨不回来,所以你必须靠我们,而我们就是专门对付李志北这样人的人。”
我忙问:“你们真能帮我讨回那500万?”
他轻蔑的笑了笑说:“那还用问?如果没有那本事,我敢坐在你这里白喝你的茅台吗?不过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帮你讨回那500万,你要支付百分之十的辛苦费,你愿意吗?”
我急忙答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他伸出手,说道:“那我们成交。”说完,他站起身又说:“谢谢你的茅台!”
我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简直是潇洒到了极点。
和他分手不到一个星期的昨天晚上,我就接到了那个骇人的电话,一个陌生女子的电话,她告诉我:“肖老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志北的儿子昨天在老家上学的路上,被一条被牵着的狼狗咬了一口,牵狗的人在送他儿子去医院治疗的时候,又故意把他儿子扔在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半路上,那血淋淋的惨样-------嘻嘻。”
这是我平生接到的第一个带有恐怖色彩的电话,这使我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当然我也明白,狗咬李志北的儿子,是那年轻人做的,也许在这之前,那年轻人曾暗示过李志北,或者名正言顺地向李志北催讨过那500万工程款,而遭到李志北的拒绝,于是才有了李志北的儿子被狗咬的事情发生。他们这种残忍的做法,却是我难以苟同的。不过更让我感到恐慌的是;倘若李志北再不付款,不知那年轻人又会采取什么手段。我害怕闹出人命来,便决定找那年轻人交谈一下。
我重新来到“好又来”酒吧,但不管我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去询问那个年轻人的下落,他们总是避而不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个年轻人。这使我感到很茫然,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迷局里,对那个神秘的年轻人,也就愈加好奇起来。
这天晚上,我又来到“好又来”酒吧。吧厅里空落落的,我一个人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不一会,服务生领着一个年轻女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十分时髦,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一排洁白的牙齿闪着耀眼的光。
“肖老板,听说你到处找刘哥?”她开门见山地说。
这时,我才知道我要找的那年轻人叫“刘哥”,也许这还不是他的真名,不过,我就权当他叫“刘哥”吧。我说:“是的,我想和他谈谈。”
她说:“那就不必了,我们是很守信用的人,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给你办到。”
我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笑道:“我们的事,你了解的越少越安全,要不然,你会惹上麻烦的,到那时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说完,她“嘻嘻”笑了起来。
我听出了她的笑声,她就是那晚给我打电话的陌生女子。可我却不敢说穿,因为从她的口气中,我已知道,他们就是社会上流传许久的神秘讨债公司。而且他们在帮人讨债过程中所采取的残忍手段在这座城市早已是家喻户晓,特别是那些欠债的老板一听到他们的名字,背脊骨就发凉。而此时,我的额头上亦是一层冷汗。
她站起身,说:“肖老板,如果生意上没有什么变化,那我就告辞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吧厅。
我坐在那,好像做了一个梦,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李志北的情人方小姐的电话。她是一个貌美如仙,却又爱钱如命的女人。据人讲,有一次李志北请了几个小工为他们公司挖地沟,讲好是每人每天40元,可临到发工资时,李志北把1000元交给她,叫她发给小工们,谁知,她却以要扣税为由,扣去每个小工5元钱,而自己却用这笔钱买了一支口红。对于这样的女人,我历来就是敬而远之。
现在她却说,李志北想邀请我喝茶。我没好气的说,李志北哪天把钱还我了,我愿意请他喝茶。她又说,不喝茶可以,但你们能不能坐下来谈一谈?对于方小姐的这些话,我已隐隐约约的感到,他们这是要和我讲价钱,或者是叫我少算一点工程款。当然我也明白,这鬼主意一定是她出的,于是,我便毫不客气地说,有什么好谈的,你们最好尽快把钱还我。说完,我就快速地挂断了电话。我想;我这一举动一定会打消他们所有的幻想。然而,第三天的早晨,方小姐却打来电话,哭着说;
“肖老板,我又没有欠你的钱,你怎么叫人用摩托车把我爸爸给撞伤了呢!嘤嘤------”
我听了,真不知自己何时成了凶手?但又不能向她解释或保证什么。因为,如果她在那边安装了电话录音设备,我这不是留下把柄给她捏着吗?我可没有这样傻。同时,我也明白了,“刘哥”他们为什么说,对他们的了解越少越安全的真正意图,原来他们在讨债过程中,采取的残忍手段是以我们债权人的名义进行的,当然他们也害怕一旦闹出人命案,我们受到警方的拘审,就会像竹筒倒豆子把他们供出来,因而,他们才这样不让我们知道他们更多的情况。可现在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他们的用意了,只是希望他们尽快帮我把钱追回来,因为我还要生存,还要发展自己的事业,当然我更不愿自己的血汗钱就这样被李志北吞噬了。
我逐渐变的冷酷起来,当然我也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性。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我有我的天性,我的善良,我的人生观和我的追求,但这个社会却叫我不得不改变自己,而且不由我不改变。
我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等待着,公司已经关门,员工,我却叫他们在家等着。我每天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去银行看工程款到我账号没有。然而每次营业员冷冰冰的回答,却让我心急如焚。我感到自己快支撑不下去了,可还是要咬着牙撑下去,这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真的是难受极了。
就在我焦虑万分,恨不得要宰了谁才好受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我拿起话筒就迫不及待地问:“是钱到了吗?”
对方却说:“我不是银行的,不过那钱快了,因为昨天,李志北和他情人去洗桑拿的路上,我们打断了他的右腿,并警告他,如再不还钱的话,就剁了他的右腿,他答应这两天就付款,你注意查收。”
果不出其然,第二天,银行就来通知说,李志北已经将500万付到了我公司的账户上。我在兴奋之余,也感到了几分的迷茫,这靠法律需要两三年才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刘哥他们却只要一个多月就解决了,这是不是我们的脑袋进了水?
钱回来了,公司又正常运转起来。这天,刘哥打来电话说,把五十万辛苦费拔到这个账号上。说完,他就通过发短信的方式把账号告诉了我。第二天,我就照他的意旨到银行把五十万元打进了他的账号上。
从银行出来,我望了望晴空下的一朵乌云,感觉这个社会一定是那里出了毛病,要不然像刘哥这样的人哪有生存的空间?
或许这个社会真的有他们生存的土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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