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的好处可多了,我们不说其它的,就说地位吧,走在单位里,哪个碰见你,不毕恭毕敬地喊你一声某某长好?到了晚上,哪个不把最好的东西送到你家里?嗨,不是说三年清知府十万白花银吗?真的当官太幸福了太有味了,哪怕你是一个大草包,谁又敢说你不行?否则,你可叫他下岗回家带孩子去。当然这都是比较仁慈的惩罚,如他还不识好歹接受教训,你还可加重惩罚,来个赶尽杀绝,让他活着比死还难受。你说当官有这样那样的好处,这叫我如何不想当官?所以当官成了我梦寐以求的事。可这世上想当官的人太多了,他们大把大把的花钱,如同在拍买行买东西似的,他们不断地把商品的价位喊高,譬如过去当个科长只需三万,现在却涨到了十万,你说,我这个靠工资吃饭的穷员工,哪有那么多钱去买?于是,我的梦总是一次次的破灭,但每一次破灭,新的梦又会产生。
我不做其它的梦,只做当官的梦。因此单位的人都叫我官迷,雅称老官,俗称马屁精。马屁精马屁精,谁都这么叫,时间长了,倒没有人叫我妈给我取的那个名字了,连我自己都忘了,有一回单位里开会,办公室新上任的主任点名,当喊到,王大五,王大五的时候。我以为是叫谁呢?还四处张望以为单位新调了人来,根本没想到就是叫我。
我就是王大五,这几年活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人事处肖处长快退休了,这可是许多人都想得到的肥位置,包括那些已是处长的中层干部,比如保卫处的刘处、后勤处的毛处,他们都想挪下窝。而我这个没带长的干部,并不想和他们去竞争人事处的处长位置,我只希求到哪个部门去当个带长的干部。如果能带上“长”字号了,我的天呀,我可是官了,我就可光宗耀祖了,我就可在那一部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那可是多么风光的一件事啊!我醉了。
晚上,我敲开了局长家的房门。当然,我不能空着手去,那是多么不礼貌的事。我不能做年青时犯的错,让那时的局长夫人斥为一点都不懂规矩,害的我几年都得不到重用。现在我学精了,再不会那么笨了。进门后,我就把装有三万元的红包恭恭敬敬地放在局长家的茶几上,并心猿意马地说:“局长,听说你们老家这次遭受了百年才遇的洪灾,我深表关切,可又没有时间去看一下,只能捐点钱出来以表一点爱心。”局长深领其会地谢道:“那我代我家乡的父老乡亲谢谢你了!”就这样我的三万元钱堂而皇之地进了局长的腰包。
二
回到家,我搓着手,在客厅里来回的走动着。老婆见我这异常激动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讥讽,说:“别高兴的太早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不知你激动个啥?”
我说:“你知道吗?局长收下了我那三万元钱,你知道他收下我那三万元钱意味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还不是意味着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她总是在我兴奋的时候给我泼冷水。
我说:“你这个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吉祥的话!”
老婆嘴撇的更厉害了,说:“哟,说到你痛处了是不是?你想想你那次送了礼,不是空欢喜一场。”
老婆的话虽然句句是实,可这次不同了,我是送了三万啊,与那几次送的几千元相比,这次就大不相同了。
“你等着瞧吧。”我说。
老婆仍讥讽地说:“我每次都耐心地等着瞧,可每次瞧见的都是家里的存折上的数字变成零。”
我说:“那是投入期,到我收获的时候,我们存折上的数字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大的你看见那数字都会感到害怕。”
“到那时,你也该上法场了,我也该帮你去收尸了。”老婆就是这样一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女人。
和这样的女人交谈,只能是越交谈越让人心烦。算了,懒得和她打嘴巴仗。
我打开电视机,看新闻重播。新闻里正在播东北某县委书记买官卖官被双规的新闻。我最不喜欢看这样的新闻,正欲转台看其它节目,老婆却在旁边说:“看看这新闻。”
我说:“这有什么看的,还不是老生常谈。”
老婆说:“说你笨,你说你聪明,你也不想想,你为什么送那么多次礼,怎么连个副科长的职务都没有弄到?这个新闻你就没有看出一点门道?”
我有些吃惊地说:“你是叫我去告状。”
老婆说:“谁叫你去告状,这不是吃了饭找事做吗?”
我说:“那又是------?”
老婆嘻嘻一笑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这次你当官是当定了。”
我不知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有她这句话,我想当官的信心更足了。然而几天后,从内部消息得知,这次提拔处级干部的候选人名单中,没有我王大五的名字。我听了当场就像被人抽了筋似的,蔫蔫的回到家里。老婆见我无精打采的样子,问我:“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我说:“病你一个鬼啊,这次当官的梦又破灭了。”
老婆说:“我还以为什么事,放心,这事我给你摆平。”
我说:“你别在我面前吹了,你那点本事谁还不清楚,不就是嗓门大点。”
老婆说:“那你就等着瞧吧,我一会就到局长家去一趟,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爱人战友。”
不知她何时把那句时髦的“爱人同志”改成了“爱人战友”,不过这句“爱人战友”形容现在我和她的关系更为贴切些,因为我和她为了我当官的事终于站到同一个战壕里。
一家人吃过晚饭后,她把家务活撂给我,就出门了。一见她出门,我的心就提了起来,要知道局长可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记得今年局里开小车的小黄,就因为一次在打麻将的时候接到局长的电话要他送局长去舞厅,他关上机后,对和他玩麻将的几个哥们说,这个老色鬼,又要去会他情人了。可第二天,这话就传到局长耳朵里,当天小黄就被下了岗,至今还在家里拿低保。现在老婆去局长家,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得罪了局长,不要说当官的梦破灭了,搞不好连吃饭的饭碗都没有了。就在我忧心匆匆的时候,老婆一脸喜气地回来了。
我急忙问:“办的怎样?”
老婆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往沙发上一坐,有些趾高气昂地说:“给我倒杯茶。”
我只看到过金瓶梅里有得钞傲妻的故事,却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家还有一出得势傲夫的戏。但又有什么办法,谁叫我没有能耐,要靠老婆出马。我只好急忙给她倒上一杯茶递过去。
老婆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慢叙来:原来她到了局长家里,先和局长夫人拉了一会家常,待局长夫人借故到里屋后,她才向局长表明自己来的目的。她说:“局长你昨天看电视了吗?”局长说:“我那有时间看电视,整天忙的不可开交。”我老婆说:“昨天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播了这样一条新闻,说东北某县委书记买官卖官被双规了,你说这不是吃了饭没事找事干吗?人家是两相情愿,周喻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他纪委什么事,却把别人抓起来。”
局长说:“怎么不关纪委的事,他违反了党纪国法,就应该抓起来。”
我老婆故作不知地说:“这是党纪国法啊,我还真不懂,局长我们还是不说这个。我想问一下,我们老王这次有希望当官吗?他可为了这次能当上官,把家里仅有的三万元钱全花了出去,为此我跟他吵,他说我送给领导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看我们家老王就这么混就这么不讲理,气的我直问他送给哪个领导了?可他就是不说。于是我就骂他,你这个短命鬼只见你年年送钱给领导,加起来也有五、六万元了,可怎么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捞到。可他说这次一定有希望当官。我怕他又哄我开心,所以我来问问局长,我们老王这次有希望吗?”
局长听了这棉里藏针的话,已感到我老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于是他说:“你家老王资历太浅,一下提为处长是不可能的,但副处长这个位置还是可以考虑的。”
老婆讲完这些经过,洋洋得意地望着我说:“怎么样,你老婆有本事吧!”
我激动地抱着她说:“你太有才了,老婆。”
哈哈,我要当官了,我激动我兴奋!我不知自己干什么好了,我需要发泄,可怎么发泄呢?我手慌脚乱地解开了老婆的裤腰带------
三
几天后,任职名单出来了,后勤处的毛处调到了人事处当处长,保卫处的刘处调到后勤处当处长,而保卫处的马副处长提升为保卫处正处长,我就补他那个位置——保卫处副处长。我终于当官了,接踵而来的就是我的工资由原来的1300多元提高到2000多元,当然这还不算,还有其它福利、奖金却是翻了一番。但最最重要的是,我走到那里,别人不在叫我老王或大五了,而是毕恭毕敬地喊我:“王处长!”这是多么有脸面的事情啊!也许你会说这有什么得意的?但只能说你还没有当过官,又怎么能感觉到那种翩翩欲仙的乐趣呢!如果你问我什么事最让人快乐无比,依我说那就是当官。现在我当官了,我就感到很快乐,我那大嗓门的老婆说话的底气也更足了。我那已结婚搬到别处住的儿子,也感到脸上有光了。哈哈,我们家真的是一人得道全家升天。就连我那刚上幼儿园的孙子也盛气凌人地对他的小伙伴说:“我爷爷是保卫处的处长,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我就叫我爷爷把你们抓起来。”看看,如果我没有当官,我的孙子敢这样盛气凌人地对别人说这话吗?哈哈------
我的心花在怒放,我的歌声在飞扬,我的权利在膨胀,我的钞票啊天天五位数的上涨,咚哪个呛咚哪个呛------
不知啥时候我一下编出了这样的新词,又不知啥原因我马上又唱了出来。我仿佛成了国王。我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你看过范进中举这文章吗?我比他还过去五里路。
我每天都像喝醉了酒似的,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有的人就不高兴了,私下里就议论我,有什么显摆的,不就是当个副处长吗?
这些人就是这样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我才懒得理他们。我今儿真高兴啊,我今儿真高兴------这歌不知是谁唱的,可现在我特别爱听。
只是美中不足的,便是我越看我老婆越丑。不信?你看她那脸黄不拉几的,还生满了皱纹,嘴巴大的可以吞下一头狮子,鼻孔又朝上,腰子粗的像水桶,而更让我难以承受的是她还不知她自己已是一堆烂狗屎,却每晚还直往我身上抹,几次令我差点呕吐。我真不明白当初我怎么会看上她。可她却说当初是我追的她,我真追她了吗?她也不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她凭什么就值得我去追呀?
现在我越来越嫌弃她了,当然我也有那个条件把她给休了。因为最近一个青春漂亮的女孩向我暗投了秋波,我完全有把握把她搞到手。咱也可以来个老牛吃嫩草。咚哪个呛,咱也唱着,迟来的爱,怀里搂着下一代,男人有权就疯狂,反正都是糊涂的爱。我越唱压抑的
性欲越膨胀。
四
春天的一个晚上,我把写好的离婚书交到了老婆的手上。当然我的理由很简单,主要是性格不和。老婆惊讶地望着我,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这个白眼狼真是翻脸不认人啊!想当初要不是我,你能当上这个官,现在当官了就嫌弃我来了是不是?
我对她歇斯底里的咒骂,只当作是她最后的疯狂。所以我很坦然很平静,心情很好地说:“离了,我给你十万元钱,这样你也可以成为富婆了。”
“去你妈的富婆,我不稀罕,我警告你,你聪明点的话,以后别跟我提离婚的事情,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面对她的威胁,我只是一笑了之。我一个大老爷们还怕她一个老娘们翻了天不成。我依然逼她快点在离婚书上把字签了算了。可她就是死活不签。就在我和她处在拉锯战的那几天,省纪委派工作组来了。老婆就像见到了救星似的,指着我鼻子说:“我警告你,姓王的,你给我老实点,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否则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就连我们不可一世的局长大人也变的老实起来,见人便是三分笑。更何况我们这些处长,更加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工作,生怕惹怒了谁,被一纸诉状告到省纪委工作组那里。可越是怕事,却越有事来。
星期一早晨刚上班,局长就被叫到工作组的临时办公室,一个小时后,局人就被工作组的几个同志陪着上了一辆面包车。到了星期二,局长没有来上班了。这时大家才知道局长被双规了。
面临这样的形势,我的心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老婆却面露喜色,说:“看你们这些蚂蚱还会蹦几天!”
她的话让我感到了大祸临头,果不出其然,这天,我正在办公室看报纸,局纪检书记站在门口对我喊道:“王大五,你来一下。”
我说:“啥事?张书记!”
张书记冷冷地说:“工作组的同志找你问点事。”
听到这,我的脚就开始打颤,额头上就开始冒冷汗。也许你们会说,平时看你不是在下属面前一副威武扬威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就这样熊了?可此时不比彼时啊!现在我是虎落平阳,哪还有那个威风?
快到工作组临时办公室的时候,张书记回过头对我说:“老王,你要老老实实地向工作组的同志把问题说清楚,不得有任何隐瞒。”
张书记的话如同青天霹雳,让我深深感到,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了。
我推门走进了办公室,里面坐着四个人,两个是省纪检的,一个是市纪检的,在屋角那张办公桌边坐着的局办公室主任,看来他是来帮助记录的。
其中一个纪检干部见我进来,指了指他们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木椅说:“你坐吧。”待我坐下后,那人接着问道:“你叫王大五吗?”
我说:“我叫王大五。”
那人又问:“你为了当这个副处长,共花了多少钱?”
我说:“我没有花钱。”我想来个死活不认帐。
可那人不急不燥地说:“你某年某月,给你们局长送三万元钱是为了什么目的?”
这下我的头轰地就炸了,看来不坦白交代是不行了,于是我就像竹筒倒豆子哗啦啦全倒了出来,甚至连自己受贿四千元的事也交代了出来。
我交代完后,坐在中间的那位约五十岁的男同志问:“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是行贿受贿行为?”
我说:“知道。”
那五十岁的男同志又问:“既然知道,怎么还这样做?”
我说:“我想当官啊,要想当官,又舍不得花钱,谁提拔你?”
他们相互交换了几句,仍然是审我那同志说:“你先回去吧,在这期间你不要出差旅游,到时我们还有问题需要问你。”
几个月后,局长买官卖官的案件开始审理,由于金额巨大,局长被判十三年徒刑。我呢?由于认罪态度较好,被开除党籍,当然那副处长的职务也被撒销。我的生活重又回到从前,不,比从前还不如,过去我多少还是一个白领,可现在却到传达室当门卫。
更为糟糕的是儿子也不搭理我了,说我丢尽了他们的脸。老婆则要求我和她离婚,说我是一个只能同苦不能同甘的卑鄙小人。我绝望透了,跪下求她不要离开我,可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转身就走,还说:“这个家完全是你的了,你一个人在这个家想跪多久就跪多久,绝没有人会打搅你。”这个死婆娘心肠就这么硬,怪不得常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唉!罢了!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
只是可怜了我这个孤独的老头子,在单位里受尽别人的歧视,回到家里,却又是清锅冷灶,形单影只。看来,还是当官的好,只有当官才会门庭若市。当然那已不是我所能及的事了,只有看来世了。
地址:湖南邵阳学院江北分院
邮编:422001
本文已被编辑[饥渴的骆驼]于2008-4-18 12:24:51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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