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原故,这一日总是闷闷地提不起兴致来,心情真的好像今儿玉林的天气,阴沉着不见天日却又无雨。
不过,若真细说起来,在这之前我到底也并没经历过什么烦心事,更没什么人或什么物招惹到我,这最近的一两日以来可谓都过得平静无波,委实是那种最为平常的日子,甚至比之还要再浅淡一点。——兴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太过浅淡,我才会倍感烦郁罢,真的可以学着武侠小说里面那些久未沾着荤腥与女人的绿林好汉们一样敞开胸前衣襟叫上一句:简直要淡出鸟来了!——不过,我终究和他们不同,我称不得“好汉”,顶多也只能算个“白面书生”。
其实玉林今日的天气,倒并不真如我眼下的心情这样糟糕,它虽然终日阴沉着它那长脸,却并没给人以实实在在的压抑感,不时还会有阵阵凉风微微袭过,举凡受者,除我和似我一样的人之外,应该都会觉得清爽且愉快。这都要感谢昨宵的一场细雨,且不论其大小,总之它来过之后,外间的沙尘多少也能随之减少一些——即便从没曾真正减少,但至少现时是因为各处都沾了水气,沙儿们一时片刻间是轻易再难随风飞扬了,于是就先叫它们如此地粘在地下罢。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初夏雨后的景致在苏翁笔下给描写得惟妙惟肖,仅仅读来,便如同亲眼所见,不得不叹服前人才思与技艺的高绝,寥寥数字,就足以成就一副美妙丹青!这真是我这等蠢物修行一生也望尘莫及的呀!——古人炼字越炼越精,而我“炼字”却越“炼”越显冗赘,看来这便是真正的“天才”与“天生蠢材”之差别所在了。
如此胡思乱想、百无聊赖地混过了一天,究竟也不知自己都做过一些什么稍有意义的事情,就连平日里最热衷的“写文”,在这一个无端郁闷的天日里也被我抛却到九霄云外,似乎眼下唯一最适合我的事就只剩下发呆,呆到不能再呆,呆到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发呆。
看看钟表上的指针,荏苒间,竟已从上午八九点种晃至了下午五点,我不禁在心下发出奇问:是谁拨快了指针?之后我又自己作出了一个更怪的回答:指针是时间拨快的啊!仅仅只是这无聊的一问一答,我也还是让它们在我脑子里反复周旋了半天,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那针儿又已走过了半个钟点。
我忽然抖擞起精神——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就是想不抖擞一下也不行了,当真不能再“睡”了——坐到椅子里,将头抵在支撑于写字台上的我自家的手掌中,开始借着现刻突来的清醒,思索起另一个无聊的问题:我今天如此心情,到底又因为什么呢?
虽然我在沉思,但是时间以及它的执行者——钟表——却从不停下同我一起沉思,想必只要太阳、月亮、天空、大地还在正常运转,它们也就同样要跟着运转下去,绝不喊累,也绝不抱怨自己的终日碌碌。
“嘀隆隆”一阵刺耳的闹铃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便起来将它关上,口内却还抱怨:“谁用完闹表不关好?早上响过了,到下午还响!”——其实我也知道那是谁,十有八九是室友,他向来有一大清早就起床去晨练的习惯,况且今儿个又是周日休息,他起得早就更不足为奇了。
放下了闹钟,我的脑中忽有一道灵光倏然闪过,不觉间,我竟想出了之前那无聊问题的答案:我毫无原由的抑郁,大概都是因为前些时日发的那两三篇稿子到如今已将近一个月了却始终不得丝毫答复罢!应该就是如此了。
念及这里,我便又颓然坐回先才的转椅内,脚撑着地,旋了半圈,将脸面朝向写字台那里,看到上面平卧着的纸笔,不觉间竟伸手触动起它们。当我再次省觉过神时,记事本的一页新纸上已多了篇烂诗。
写道是:平生只爱弄闲文,
无谓亲朋谑语纷。
只将心腹托笔墨,
奈何投路总无门。
反复在心里默默吟诵了几遍,后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干脆将本子上的那页只写了廿八个文字的“新纸”一手扯了下来,团个球,抛入篓中。而后又在口内自己同自己唪道:“菩提本非树,明镜本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一经想到这句佛偈,我立时得到释怀,一天的无味、郁闷一扫而空,眼前似乎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本来我也只是“一无所有”,写文全在于对它的一份深切喜爱,至于投稿与否以及投稿之后有无回复又有何妨呢?即便没有任何人予以理会,我到底也并没失掉过什么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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