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哉 面瓜鱼
驻傣乡时,天赐一个缘分,结识一位傣家汉子,非要和我打弟兄,问何谓打弟兄?打弟兄就是情趣相投“桃园结义”。我想,打弟兄就打弟兄,我就和他打了弟兄。
打弟兄后,闲暇之余,弟兄经常约我走亲串戚,游山玩水。要么照电筒(用电筒照射与姑娘约会),要么窜寨子(夜晚到各寨子走窜寻求心意的姑娘),要么捉蛤蚧,要么去摸鱼……
太阳刚刚爬上山梁,照亮傣乡。弟兄吆喝起来:太阳都照着屁股了,还不起床?说好了今天去摸鱼的。
听到摸鱼,我一屁股翻身坐起。稍许功夫,三朋友四弟兄聚集起来,提着鱼具出发了。弟兄不停地唠叨着:这是攀枝花树(木棉),这是酸角树,这是红椿树,这是黄阳木树……就象一位军官在清点着有无掉队的士兵。行了、行了,我们是去摸鱼的,不是听你侃白的。再数也仅那么几棵而已。我说。闲聊间,大伙来到戛洒江边(红河上游)。
江面流淌着清澈明亮,滔滔翻滚的江水,江中横卧着许多被流水冲蚀得光滑滚圆的大石头,似一块块盾牌挡在流水之间,被打磨着情感的记忆。
你不要下水了,在岸边拎鱼,顺便陪陪我的小妹。弟兄对我说。
那么大的人,用得着陪吗?我瞥了一眼羞涩的弟兄小妹。
你那天铜雷锲戒指是克鱼的,鱼不出来,我们就没有伙食了。我正欲解释,他却褪去身上的衣服,一个猛子扎进江里……
流水淹没了弟兄身体,不同的声影随着思绪的流水飞扬起来。一群古老的人群,身系树叶,手持鱼叉、网具,有的站在大石头上。用鱼叉叉鱼、用网撒鱼,有的纵身江中间到水底往石洞里摸鱼,然后谈笑着一天的收获来到江边滩上,点燃篝火,将一条条鲜美的面瓜鱼、滑鱼用树枝串起,放到火中烘烤,尽情地吃着、喝着、唱着、跳着……
现代游泳有“濮泳”比赛项目,濮泳也作潜泳和器泳,和傣家闷水摸鱼相似。闷水是花腰傣人的天性。《水经注》记载,商周时期,红河上游,有濮人居住。身边这些捕鱼人是濮人儿孙吗?他们与古滇国有何关联呢?
相传古滇国国王的女儿,爱上宫中一位御林军将士,无奈其家境贫寒,两人只能私下来往。但纸包不住火,其行踪被发现后,惹得龙颜大怒,仓促间草率将女儿许配给丞相的跛脚儿子。眼看嫁期日益临近,国王女儿在贴身丫环和看门老头协助下,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与那位御林军将士悄悄溜出宫墙后门,隐没于夜幕之中。国王闻讯后,指令御林军沿途搜寻追杀。那位御林军将士携着国王女儿,风餐露宿,栉风沐雨,从滇池湖畔长途跋涉来到红河之滨,巧遇天降暴雨,红河水上涨,官兵尾随而至。眼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情急之中,双双纵身江中。上苍为情所动,扒开红河水,双手将两人送入天堂。顷刻间,雨停了,日出了,水缓了,红河上游形成了三江并流奇观和一个巨型天坑,两岸也突兀起了两座神山相依为伴。时转星移,两座神山集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渐渐长出了花草树木,形成了流泉飞瀑,引来了百鸟投林。人们说,两座神山就是现在的哀牢山和鲁奎山,而那漫山遍野的鲜花,就是现今的花腰傣。据说,那些年长的花腰傣老人,在夜深人静时,至今还能听到鲁奎山和哀牢山隔江对唱情歌,看到鲁奎山和哀牢山这对恋人化作人身在河口大桥上相会呢!
弟兄,抓到一条鲤鱼!接着。从水里冒出江面的弟兄边说边把鱼向我仍了过来,把我那思绪的野马从时空隧道中拉了回来。我说:弟兄,前几天我遇到一条一百多斤(市斤)的面瓜鱼。他说在哪里?我都没见过。
一行十余人“追波逐浪”,从磨刀滩滩头致滩尾几公里的搜捕只抓了一斤多杂鱼,下不了酒,吃不饱饭,多少有些遗憾。
弟兄的大哥对我说:兄弟,你是有福气的。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头老水牛被我掰着角,牢牢拴住了。今晚在这里歇着,明天肯定有好运气。
几两酒下肚,一觉睡去。弟兄小妹的鸡棕帽(用篾编制的斗笠)如蜻蜓般在我眼前归去来兮,逗得人魂不守舍。水灵灵的模样,似那雨后地里长出的小白菜,柔软的身段可以编成花环,就像攀枝花做成的爬垫,软得让人躺在上面,再也不想起来。
兄弟,快起来,钓到一条面瓜鱼了。弟兄大哥把我从梦中唤醒。
迷惑中我跟着大哥到了厨房:哇,真是面瓜鱼啊!活象海底的幽灵――潜水艇,有四、五斤吧?前几天,一农民在三江口流域抓到一条二十斤左右的面瓜鱼,还上了电视新闻呢!
我说兄弟你有福气吧?说着弟兄大哥捲起袖子乐滋滋地边杀鱼边给我念起鱼经:这一带,过去鱼很多,大鱼也不少,四、五十斤一条的鱼多的是,人们往往在月明江清的夜晚,打着手电到江边浅水区照鱼、砍鱼,或是在农闲之时用网捕鱼、用钩钓鱼,几乎是满载而归的。现在生活好了,人们品味提高了,一阵滥捕,鱼的数量减少了许多。前些年红河下游的人,经常到我们戛洒江,用“鱼滕精”闹,用炸药炸,用电触,近些年江上游的工厂排放污水,江面飘起了“雪花”,有时把鱼闹得炸得、触得满江漂,连生活在江底的面瓜鱼和石洞中的滑鱼都漂了起来,如今再想捕到四、五十斤一条的大鱼已经不可能了!说着面瓜鱼剔好了。转而对我说:这个鱼胆你拿去,牙痛时,用火烤一下敷上,特别管用。
剔好鱼后,大哥不加任何调料,把鱼用清水煮了。我才发现,“面瓜鱼”是煮熟后,肉质变为金黄色如面瓜而得名,且味道特别鲜美。
后来弟兄小妹告诉我,在傣乡地道的美味佳肴就数面瓜鱼和滑鱼了。如用清水煮,数面瓜鱼和滑鱼味道鲜美。如用罐腌制,又数面瓜鱼最为甘酸香。一小块腌面瓜鱼肉,男子汉们就能喝进二两酒,妇女们就能填饱一顿饭,若不是遇上客人来是舍不得自己煮吃的。有朋自远方来,要紧的是将尾部挟给客人,因为尾部最有嚼头,客人只要轻轻一咬就有离不开傣家的念头。面瓜鱼对水质要求特高,拿到自来水中放养,即便向水中输送氧气,不到一天功夫,就会自行死去。这种土著鱼,和长在江边的那几株名贵树种一样如不控制捕捞,改善生存环境,用不了多少年就会灭绝。
是的,红河水时儿清澈,时儿浑浊,善水的花腰傣人,永将在红河之中嬉戏,就象那柔美的面瓜鱼,怎么也离不开哺育它的红河水。我不希望、吃过面瓜鱼的人也许也不希望那种咀嚼面瓜鱼思意心中小妹的感觉只是留作美好的回忆……
-全文完-
▷ 进入云追月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