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痛苦才来到你身边,你爱我因为我出身微贱。
——泰戈尔
樱花丰盛地开着的时候,我的生日到了。想到要过生日了,我随即想起了安树。
现在你猜到了,安树和我的关系非同寻常。你这么猜,我心里陡生酸涩。我像是被鱼刺卡到了喉咙,喝了半瓶子醋来缓解这种难受劲儿。我的脸皱起来了。没有舒展着的笑容。你知道我有多难受了吧。那么千万别再对我说安树是我男朋友了。
这时,你大概又会以为我有多虚荣了吧。你会说既然你和安树没有深层次的关系,为何一到生日就想起安树呢?恭喜你。俗人都是这么想的。
我是不是俗人呢?我为情所困。当然是俗人一个了。
我取“花事”一名字,进入小散聊天室。一同路人看到了,问我,三月花事可曾了?我答他,三月无花事。他反问我,你不是掌管花事吗?那桃花开了吗?我这才算着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桃花了。但那桃花的妖娆直逼我眼梢。好似有人一说到桃花,我就想到对爱太过主动的女子。想到二奶,b*子,妓女。
她们都是太过美丽的女子。那美是,低眉顺眼地依偎在花园青草上的晨露。
然,b*子和妓女,与主动示爱的女子是不能比的。因为她们都有主动的精神,所以才会让我由此及彼。牵强赴会地将她们联系起来。
现在你该明白安树不是我男友。而你不得不以为安树和我有非一般的关系。
这个和安树以为我不要脸有关系。安树错了。即便是我的行为确实看起来比较不要脸。凡事都是有原因的。不要脸的举动也是有原因的。这点安树太过自私。他从没认真想过我有多困惑。
所以他对我咆哮,花事,你照照镜子。你现在完全可以去死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他睡在床上。和一个陌生女子进行着时下最前卫的行动——一y*情。
他们是双双平躺着的。他们的手被厚厚的被子遮掩着。我猜想他们彼此没有抚摸,也没有单方面的抚摸。他们前一天晚上才认识。他从街上半发牢骚半醉酒回来的路上遇见她。她看起来学生的模样。黑黑瘦瘦的,显得单纯无辜。他足够帅气。虽然是刚刚喝了酒,脸上潮红泛起。但是他用他的高大的身材和粗暴征服了她。也或许她是卑贱的。网络上的性交易都是以金钱做买卖条件的。她却什么都不要。她只是看着她挺拔帅气的背影,乖乖地趋步在他身后。轻轻迈着的双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三月细微的风摩擦着她的裤管。她在一种沉醉的昏迷状态下跟他来到他的家。
确切地说,这是她和我租住的房子。房子座落在一个陈旧逼仄的胡同里。胡同两旁有各式各样的零售店,快餐厅。还有红灯摇曳的按摩院。另外有古老的樟树散发着的淡香。风一来,香味儿弥漫了大大小小的胡同。变质的猪肉味儿,腐烂的青菜味儿,按摩院小姐的粉脂胭黛味儿,都被遮盖了。连小姐唇上闪闪放光的唇彩也黯淡下去。
我喜欢樟树的香。三年前和安树在此租住。且一住就是三年。
如今我闻不到樟树的香。我刚刚来到最西南的一个小城。这里贫困荒凉。到处有人对着神灵作揖。甚至在大马路上,也会有人停下来就地叩头。他们有一颗感恩又虔诚的心。那心上灼灼生光。这光和逼仄胡同里,按摩院小姐嘴唇上的光是大不一样的。前者是观音佛像前莲花瓣上的冥冥灵光,后者是摄像机对着小姐的脸时反射的晦涩阴湿的光。
我皮肤良好。是透着青春光亮的。我床上的女子脸上也有光。那光是瓦数过低的灯泡发出赖的。有羞赧自毁的疼痛。
只是她未察觉。安树也不能察觉。只有我,与安树一并站着的时候,才容易挑出那疼痛来。那应当说是低贱。因为是女子。便不好驾驭她一个贱字。这点安树是不信的。他一直以为只有我最贱。我虚荣。贪图物质。而睡在床上,他身边的女子,至少是独身。我认真地听着,记下了我爱的男人,与我相爱的最后,吐出的每一个字。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的身上找不到物质的印记。我没戴任何首饰,我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可是我确实是卑贱了。因为卑贱,安树看得出我需要爱。他给予我。他再日落的时候钻进我的被窝。他的器官昭示说需要我。然后我们就融为一体了。伟大的爱情就此诞生了。我们狂喜着。舞动着。白天我是见不到安树的。他有很多朋友在白天需要应酬。我猫一样守候在家里。等待安树在夕阳亲吻湖波的时候俯下身子亲昵我。他摸着我的肌肤,危险地笑着笑着。不笑的时候,是很单纯的样子。
我的整个白天空乏无聊。我被关房子里,卷缩在被子里或者是网络上。我找不到食物。
我听见自己的胃在一点点收缩和断裂的声音。我喝大量的水来缓解这种疼痛感。水在口腔腔里。通过咽喉滑落到胃部。胃部就有扎输卵管一样的感觉。让人极度渴望永恒的窒息。
安树用心良苦,给我吃一种蛋白减肥胶囊。他总是在晚上临睡前,解掉我衣服的那刻,告诉我,我胖了。该减肥了。医生说蛋白减肥是不会影响胎儿正常发育的。更不会危害到我的健康。我与安树争辩,是药三分毒,网路上有人说,蛋白减肥会造成心力衰竭。何况,我们的宝宝已经四个月。安树好看的脸上生起鄙夷的目光。他指着我,看看你都什么样子?整日穿着水桶裙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梳妆台的镜子里,有我微微肥胖起来的身体。和安树狰狞着的脸。我自卑得不敢看第二眼。
安树开始上演他夜不归宿的一幕幕。这个时候泪水蒙蔽了我的眼睛。我的耳朵开始失灵。我的心渐渐困顿。我唯一考虑的是要不要打掉肚里的孩子。
当开篇的一幕显现在我眼前。垂死挣扎的日子过去了。以结束爱情和腹部不成型的婴儿作为代价。
三月樱花朗朗,不过是四月就殆尽了。
-全文完-
▷ 进入苏末末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