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厂团委特制了一种两寸见方的花笺分发给工厂里的大男大女们,以鼓励大家写情书,其意就是希望大家早结良缘。那时,我二十七岁,还没有对象,自然手中也有一张这样的花笺。
在那个时代,写情书是一种惯用的求爱方式。“即使在几十年后,那一封封情书,还能勾起你美好而又浪漫的回忆!”厂团委张大姐说。于是,大家都乐意以情书的形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意。我也想写一封情书,便在那张精美的花笺上写道,“天是云的纸,云是天的彩。相知俩依依,谁识此中爱。”并在右下角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做完这一切后,我洋洋得意地决定找个机会送给她———我们车间团支部书记丽。
五月的一个星期六晚上,厂团委又举行了一次大龄青年联谊晚会,会上有个小节目,就是互赠花笺。我借此把花笺交到了丽的手上。她拿在手中,看了里面的情诗,顿时脸就红了。我也紧张得不敢多看她一眼,可在心里却企盼着她快点给我回音。然而几天过去了,十几天过去了,却不见她的回信,我失望了。不久,我调离该厂,在车间欢送会上,小丽走过来向我道别,也没有为那花笺的事向我作出只字片语的解释,这让我彻底绝望了。
二十多年后的一天早晨,我突然接到原单位黄师傅的电话,说丽住院了,希望我去看看她。我说:“这么多年没有来往了,现在冒然去看她,这是啥意思?”黄师傅在电话那头顿时声音提高了八度说:“如果你现在不承认你曾经在心里爱过她,你就别来,否则你就快点去。”听了这话,我决定马上去看她。
我走进她的病房时,原车间书记就在我旁边悄声道:“她一直在念着你的名字。”我听了,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波澜。她得的是癌症,化疗放疗已经做了好多次,但都没有效果。我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她的女儿在她耳边低声说:“叔叔来了!”这时,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我,嘴角便流露出一丝笑意,说:“谢谢你来看我!”我坐在那里和她谈起厂里许多快乐的往事,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我知道这次相会极有可能就是永别。
不一会,她的手在被窝里蠕动起来,良久,掏出一张过塑的花笺递给我说:“还记得这个吗?二十多年前,我请人过了塑。”是我那张写有情诗的花笺。她一直珍藏在身边,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从她恋爱、结婚到生育孩子都没有遗弃它。
“你从来没有想过完成这幅画吗?”我半认真半打趣地说。
“想过。”她说“但我害怕画不好,又怕失去它,所以才把它作为我的梦埋在了心底。”她再一次把那张花笺放进了衣袋里。
那天中午,我离开她的时候,像二十多年前那样与她道别。只是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握手,最后一次相互祝福,最后一次说再见!两天后,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葬礼后不久的一天上午,传达室老马把一封信交到我手上。这是丽的女儿寄来的,里面有一张丽亲笔写的信:“我不能再珍藏它了,因为我已经实现了自己的诺言———爱它(他)爱到死去。在心底爱恋着你的丽。”信里包着的就是那张写有那首情诗的花笺。
这张记录着我们那代人一片纯情的花笺,我会继续珍藏它的!
本文已被编辑[王先林]于2008-4-15 18:28:0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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