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也许,这是一段不被祝福的爱情,可是即使没有祝福,彼此深爱的两个人也可以从对方炽热的眼神里读到幸福。
[一]
方月白走出民政局大门,正看见段文韬伸手拦住一辆的士。她赶紧跑过去,她还有话要说。
文韬,等一等。
段文韬转过身来,表情阴郁,象大雨将至的天空,厚厚的眼镜片,也阻挡不住那两道寒气逼人的目光。
文韬,谢谢你。她知道这话多余,他的伤口已经很深,不是简单的一句谢谢就能缝合得了,可是,她能说的就只有这个。对他,她注定要一辈子愧疚。可是,她并不后悔。
他的唇微微蠕动,却终是欲言又止,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便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她还是忍不住哭了,七年的婚姻就这么结束了,两千多个日子的朝夕相处,早已萌生了比友情要亲,比亲情更浓的情感。尽管,这与爱情无关,尽管她无心去伤害他,可他还是带着伤口离去了。他该是恨着她的吧?也好,也好,象她这样自私的女人的确不配求得他的原谅。
手机在震动,是云清发来的短信。你在做什么?
她擦干眼泪,心里泛起一抹甜,笑容就如春风般吹上了脸。今天,她彻底自由了。从今以后,终于可以和云清光明正大的在阳光下张扬他们的爱情了。
她迅速拨通他的电话,听见自己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云清,我想见你,现在,马上。
月白,我也正有此意呢,好象有几个世纪没有见到你了,要死的感觉。
有那么严重吗?呵呵。那就老地方见吧。
老地方是二桥附近的华阳宾馆,也是这么些年她和他幽会的据点,那里记载了他们一起走过的四年光阴,象一本厚厚的相册,随手一翻,那些温馨甜蜜的往事就会清晰如昨。
[二]
121号房?巧合还是蓄意?她记得和云清第一次幽会就是在121房。可以说,四年前从这里开始,四年后,又在这里结束。不,不是真的结束,只是以后不用再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幽会了,她和他将全心营造一个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方月白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脸也着了火般烧得厉害。四年的时间,不长,却绝不算短,他却始终能够带给她脸热心跳如同初恋一样热烈的感觉。这种不可思议,让她更加笃信,他是她今生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
咚咚。她很秀气的敲门。事实上,她做什么事情都很秀气,在别人眼中,她一直是个温柔沉静的女人,只是遇到他,一颗心才变得不安分。或许,他就是她的劫数?
门飞快的打开,一只大手有力的把她拉进房里,门又飞快的合上,闪电般迅速的还有他的吻。她的身体顷刻间软成一条藤,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脖子,柔滑的舌象一条正在发情的雌蛇,歇斯底里的缠绕着他的,不依不饶的索取。
娇吟。粗喘。低吼。他和她象航行在茫茫大海上的两艘巨轮,乘风破浪后,终于泊在宁静的港湾。
月白,你的手怎么了?他瞥见她左手上缠着的纱布,很小心的捧住,轻轻往上面呵气,眉头因担心而微微皱起。
昨晚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的。她看见他如此紧张,心里有蜜在流。
哦,怪不得昨晚我的心突然疼得厉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他装作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
油嘴滑舌。她笑。
可是你就喜欢我这油嘴滑舌,不是吗?他象一头勇猛的豹子,再次向她发起攻击,在她体内旷野的奔突,冲刺。
[三]
月白,我有事要跟你说。他坐起来,把枕头垫到背后。
这么巧,我也有事要跟你说呢。她也坐起来,依偎在他怀里,手尖在他微微发福的肚腩上顽皮的跳舞。
那你先说吧。他点燃一支烟。
不,我要先听你说。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吐出来的烟雾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可是,月白,你听了不要生气好吗?我最怕你生气了,真的。只要你一生气,我就会手足无措。
哦?意思是你做了让我生气的事情?
他低下头,狠狠掐灭了才抽了半截的烟,沉默了一会儿,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突然抬起头,迎着她探询的目光说:我复婚了。
他的声音不大,可在她听来,却是平地惊雷。她呆呆的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玩笑的痕迹,甚至怀疑今天是愚人节,可是,她知道,愚人节早过了,而且他的表情那么认真。心便有了疼痛的征兆,胸闷,气短。
什么时候的事?她努力假装镇定。
上个月我女儿过十岁生日,她什么也不要,只哭着求我,和她妈妈复婚。她哭得那么伤心,我---
别说了。恭喜你们破镜重圆。她从那温暖的怀里挣脱出来,默默拿过自己的衣物,背对着他,一件一件穿上,心却一片一片破碎。
月白,对不起,对不起。他从床上跳下来,紧紧的抱住她。
不用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也许是我。你一直在等我,而我却一直让你失望。这下好了,你不用再等,而我也不必再觉得自己亏欠了你。她冷冷的推开他,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伤他,更伤自己。
月白,我爱你。我平时很少说这句话,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一直都是知道的。无论何时,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只爱你。
是吗?哈哈。她突然神经质的大笑。说好了会一直等她的,不给她压力,一直无怨无悔的等下去的。结果呢?却和一个曾经不止一次背叛过他的女人复婚了。如果不是爱,谁会容忍妻子对自己一而再的背叛?包容对方的一切缺点,这才是最深沉的爱。他到底爱谁?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弄清楚。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一时间竟陌生得仿似从未见过,不过咫尺的距离,却已然隔着天涯。
她费劲的褪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这是相好的第一年,他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戴着,从未舍得摘下。戒指很亮,而且越戴越亮,这让她一直很自信,她觉得这枚戒指的亮度定是和爱情的真诚度成正比的。因为有爱,因为情真,所以才会亮过其他人的戒指。如今,爱已不在,情也失真,戴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把戒指放在床上,冲出门去。
[四]
莫云清快要疯了,自那日月白负气离开后,她彻底从他视线里消失了,就象是人间蒸发一样,再也嗅不到她丁点气息。办公室里再也看不到那纤秀美丽的身影,耳边再也听不到那柔情似水的声音。能看到的只是摆在办公桌上的相架里那中笑眼弯弯的照片,能听到的只是从手机里传来的那一声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一直就知道自己爱她,可他不知道自己竟如此深爱她。没有她的日子,糟糕透顶,整日里怅然若失,一直胜任的工作也屡屡出错。他的心神完全被一个叫方月白的女人扰乱了,夜阑人静的时候,他会在心里低喊,月白,你究竟躲在哪里?我错了,可你不能这样惩罚我。回来吧,月白。
他一直在思念,自责,郁闷,痛苦中煎熬着,直到段文韬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个躁热的午后,段文韬在众目睽睽下冲进办公室,把他从椅子上揪起来,照准面门狠狠揍了他一拳。血立刻顺着鼻孔流到嘴唇上,散发着淡淡的腥味。他却有如释重荷般的轻松感。他对他一直就心存内疚,这一拳多少也算还了一点欠下的心债。
姓莫的,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段文韬象一只发怒的狮子,冲着他吼。
段文韬,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只是,拜托你告诉我月白她人在哪里?面对着他,他不再感到羞怯,爱让他变得勇敢而无畏。
她为了和你结合,不惜用刀割伤自己的手腕,迫使我不得不答应她离婚的请求。她是用生命在爱你,而你就是用复婚证来回报她的吗?他激动的又挥过来一拳。
他不闪不避,若能这样被他打死也算是还清欠他的债了。原来,她已经离婚了。原来,那天她说有事要跟他说,就是说离婚的事。原来,她手上的伤并不是切菜弄的,而是为了争取和他结合的机会而自己割伤的。可是,他若真的死了,那么欠她的又该如何去还?
段文韬,月白到底在哪里?他突然揪住他的衣领,咆哮。
她在外地出了车祸。刚转到仁和医院,骨科,306床。
他发狂一般的冲了出去。
[五]
终于又见到她了,恍如隔世。她越发的瘦了,下巴尖了,眼睛显得更大,脸色苍白如纸。
月白。他轻轻捧起她的脸。
她闭上眼,泪便肆无忌惮的奔流出来。这是她一刻也不曾放下心去的男人啊,那么想他,念他,如今,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他,她却固执的不肯睁开眼睛看他,哪怕一眼。原来,心里还是有些恨他的。可是这恨,不也说明还在爱着吗?
月白,你这个傻瓜,离婚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呢?
她还是不说话,默默的流泪。这是她的习惯,一旦生气了,嘴巴就象上了锁,用铁棍撬都撬不开。告诉他又怎样?他已经复婚了,难道还要再破坏一次他的家庭?第三者可不是个光荣的称号,没有人愿意再做一次。
月白,我不想做一个象你一样傻的傻瓜,所以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离了,早在你负气出走的第二天,我就离了,想要告诉你,却怎么也联系不到你。
她缓缓睁开眼睛,泪珠在睫毛上闪亮,幽幽的问:那你女儿怎么办?不怕她伤心?
对你的爱和对女儿的爱并不冲突,我会努力协调好,你不用担心,你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养伤,然后---
然后怎样?她睁着泪眼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然后,等着做我的新娘。等着吃我为你烧的饭菜。等着看我从一个大帅哥变成糟老头。等着……
她的唇温柔的盖住他的,抵死缠绵。她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握住了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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