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是鼠的根据地。它们满山奔窜,在荒郊野外抢吃粮食,敏捷的筑窝,繁殖后代;恣意窜入农家的门随便借宿。
七十年代的乡村还没有走上致富之路。而我家更是贫困,几十年住的都是土墙。室内无非是睡觉的小床、供坐的凳子、吃饭的桌台,还有就是三个专门用于存放粮食的红木柜子。母亲捏着皱不拉叽的几张零碎细钱,紧巴巴的数着过日子。我们五兄妹围着半口锅的稀饭,一日三餐,捧着碗,稀饭里面清晰照出我们饥饿的眼。
家里境况穷困至此,来到我家定居或者暂住的老鼠,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一只只落得极是清瘦,逢头垢面,越发显得丑陋。但它们跳跑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的。偷吃是老鼠的本性,寻吃觅喝的本领绝对是与生俱来。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便东窜西跳,寻遍我家的每一个细小角落,饭粒,红苕片儿,甚至连喂猪用的潲水也不放过。这些老鼠,偶尔也会啃食从邻家拖回来的骨头,咯吱咯吱直响,在黑暗中有着细碎的肉味飘过来,想来定是美味无穷。而我躲在被子里,止不住的吞咽口水。
老鼠们吃饱后也不会马上休息,它们四处打闹,遍地狂跑;或者借着夜的掩饰谈些小恋爱。厉害的老鼠,更是毫不惧人,沿着帐杆爬到纹帐顶上追欢,乐滋滋跳着快步,有时高兴过了头,稍不小心就从纹帐上面一头栽下来,吧嗒摔得生痛,哭得吱吱打转儿,第二天晚上,却又好戏照旧!
当晨光开始透过破旧的瓦缝钻进来,这些天生的食客们,也是吃喝玩乐累了,便纷纷躲进各自的窝。墙角边儿,灶台角,甚至红木柜子里面都留有它们的小家。鼠们用尖利的牙齿,啃掉泥巴或者木料,打了洞,然后拖来他们的细软家用,在那里频繁地生儿育女。家里一时鼠患不绝。每当夜晚老鼠狂欢时,我就躲在床上瑟瑟发抖,生怕它们跳得太过厉害,家里的土墙轰一声就垮掉了。
心生别样恨意,但苦于无方。那时需要2元钱才能够买到一只猫,就我家那境况,是绝计不敢奢望的。多少个夜晚,我紧紧捏住鼻子学老练的猫叫,希望能够吓走可恶的老鼠们。但是那些家伙,狡猾得厉害,稍微安静片刻,即后便识破了我拙劣的口技,更是索性窜上板凳桌子,跳得更高,叫得更欢。
老鼠猖狂如此!母亲无奈之下去,去邻家借了一只年迈的猫。小心翼翼地抱回家,希望能够镇倒那些野性泼辣的鼠们。老猫锐气仍在,大驾光临之后,施展了它厉害的捉猫本领。每日见它嘴角儿飘着鼠毛;利爪沾着浓浓的鲜血,嘀嗒出刺鼻的血腥味儿。曾经得意的老鼠们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拖走余粮,仓惶奔逃,别寻它所。家里渐渐有了安静日子。
我心里正为此高兴得欢。岂料好景不长,英雄的老猫在我家镇守了一个星期左右,邻居便来把它抱了回去。据说我家的老鼠们,已经逃窜到他家寻仇。老猫走了,鼠们又张罗着细软家碎,拖儿带女,雄赳赳气昂昂地凯旋归来。与鼠为伴的日子,厄梦伴随我整个童年。
后来,我到城市读书,学校也有老鼠出没,但数量不多。那里的老鼠不敢聚众狂欢,只是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偷偷翻弄小小的垃圾桶,寻找是否有余下的美味;又或者是在床下踱着方步,脚步轻轻悄悄的,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了我们,便会招致灭顶之灾。
学校的伙食比家里丰富很多,那些老鼠得了营养,长得更为肥大,脸不会拉得太过细长,模样儿显有几分英俊娇俏;走路也比较斯文,有的还会在宿舍的镜子前顾盼流离,看起来似乎比乡村的老鼠顺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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