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湛蓝的白云天下,凝望的是一望无际美丽的草原,肥嫩的青草,如棉似朵飘动的牛羊,构成一幅“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丽画图。
一个勇敢而强悍的牧马人,骑着剽悍的马,奔走在蓝天下苍茫的草原上,长长的马鞭挥赶着白云黑朵似的片片羊群。
这个强悍的牧马人叫八哥,他今天赶着牛羊,觉着特别的丢魂落魂。他低低的从怀中取出玉镯来,久久的看,看完,痴痴的在想。他想起了自己遥远的故事——唉,整整二十年过去了,她还好吗,还活着吗?
“八哥——”,粗犷的嗓门里发出生命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呼辣辣一阵飚风到,婴婴策马而来。
“咋啦八哥,一脸的丧神气?”婴婴关切的问。
“没,没什么。”八哥慌乱着,把玉镯揣回怀中。
“又看玉镯了?想她了?别费神了,你天天这样想着,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啊。”
“不想了,咱们回去吃饭吧。”八哥说完,猛地抽了坐骑一鞭。
八哥骑着马,像一阵风似的,向蓝天的尽头奔去。
婴婴也兴奋起来,猛的抽了坐骑一鞭,双脚用力一夹,“驾——”,坐骑狂奔起来,紧紧的赶在八哥后面。
两骑一前一后,消失在蓝天下。
二
八哥和婴婴,正赶着往蒙古包去,在不远处,枯藤老树旁边,八哥又见到上午邂逅相遇的美丽的姑娘,那姑娘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和八哥怀中相同的手镯。八哥不由得勒住马,停一溜马的,来回细细的瞅着她,这姑娘啊,多像当年的她啊……
破庙,如来佛,香烛,神台,地毯,构成一幅阴森而神圣的殿堂。
慢慢的,她一件一件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下,终于,她脱得一丝不挂,像一尊神圣的维纳斯,站在他面前,脸上充满悲戚和忧伤的表情。八哥抑制不住心头的楚痛,但来自生命澎湃深处的激情冲动,迫使他也开始脱衣服。
终于,他也赤luo裸的站在她面前。
她噙住心头无比的幽怨,梨花带雨潇潇下,声音轻柔得能把磐石迸破:“今晚,就给你吧……”她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哽咽着解下手腕上一个手镯,庄严的把它戴在八哥的手腕上,说:“这手镯,就是我们以后相见的信物。”
八哥悲痛欲绝,紧紧的抓住她冰清玉洁的双手,然后紧紧的抱住她,两尊神圣的塑像,紧紧的融合在一起……
两人慢慢的,慢慢的倒下了。
什么也不存在了……
破庙,如来佛,香烛,神台,地毯上躺着两尊爱神。
三
山风如诉如歌的吹过破庙,八哥和她还在酣畅淋漓的交颈睡在一起,醉人的chu夜呵,但愿这一生,永远永远,都不要再醒来。
庙外忽然传来吵杂而撕裂心肺的声音:“快包围土地庙!他们一定在里面,一定要抓住他们,别放跑了那勾引我妹子的狗杂种,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凶恶的吆喝声,脚步声,五六支烧得死黄死旺的火把,由远及近的,靠近了破庙。
她一骨碌的惊醒过来,急急的推着还在熟睡的八哥:“不好了,不好了,我大哥带人来抓我们了!”八哥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急急的找衣服穿。
八哥衣服的扣子还没有扣好,她急死了,大叫:“快走吧,他们快到庙门了。”
“你——”八哥不忍心舍下她独个走。
“我,走不掉的!”她悲痛欲绝:“你走吧,不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要再回来了。”
外面的人开始推庙门了。她死死的用脊背顶住庙门,声嘶力竭的大喊:“八哥,你快走吧,快走吧。”
“你——我不能走,他们会把你沉塘的!”八哥噙着泪水,那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正打转间,一忽而,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掉出了眼眶。
外面推门的力量越来越大,她死死的用单薄的脊背和双肩顶住破庙门,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忽然大骂:“没用的男人!”
“好,我走!我走到天涯海角也忘不了你,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人。”八哥道。
“快——快——快走——”她歇斯底里的驱赶。
八哥一步一回头的,忽然跪下,向她拜了三拜,然后转身从后门翻墙而走。
前门“晃荡”一声被撞开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怒的吼叫:“不要脸的女人,伤风败俗到如此地步!”
八哥想转回来救她,心想,干脆,今晚和她一起死了算了。
“翻墙了,快追!”恶狠狠的声音在吆喝着:“一定要抓住八哥,要将他开膛破腹,碎尸万段!”
庙里传来鞭抽声和女人“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鞭抽声,声声抽在八哥的心上,女人的惨叫声,声声揪着八哥破碎的心。后面追来的火把紧紧不放,八哥落荒而逃。
四
不知走了多少天,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仿佛走过了春天,走进了秋天,渐渐的,人烟少了,前面,弥望的是一望无际的荒沙,八哥定了定神,决定翻过这荒沙。
也不知几天几夜了,八哥终于翻过了荒沙,来到一个美丽的草原。多少个日日夜夜呵,饥渴和劳顿,忽而使得八哥两腿一瘫,再也走不动了,他想站住,站住,忽儿一阵头晕目弦,便一头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隔了好久,仿佛才从远道归来,八哥醒了。
背后传来跑马的嘶鸣声。
八哥心里一惊,脑子里又闪过那夜死黄死旺的火把,他想站起来逃跑,却被来人从马背上扑下来,一把拽住了腰。
八哥无力的回过头来看,原来拽住他的,是一个年轻的牧马人。
这个年轻的牧马人,就是婴婴。
“想逃跑?!没那么容易!说,是哪路货?”
八哥拿眼白他,饥饿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嗯!”婴婴把一大块烤肉塞进八哥的嘴。八哥品出了肉味,便大口大口的嚼将起来,狼吞虎咽的把肉吞下肚去,八哥早就饥肠辘辘了。
婴婴把八哥带回自己的账篷,一对患难与共的兄弟,从此过上了有欢有笑的人生。两天后,婴婴和八哥,祭拜了天地,正式结为兄弟。
……
五
“八哥,你这只色狼!不要脸的色狼!二十年没有尝过女人味了,寂寞了?耐不住了?现在我终于看到你淫荡的本性!想不到,你对她的爱,竟是如此不贞不节?!你苦戒了二十年,为的是忘记她的爱,再另觅新欢。我算是看破了你,卑鄙无耻的色狼!”
婴婴痛切的骂完,猛地策马而去。
八哥猛地的从回忆中转醒过来,才发觉自己早已经丢魂失魄。回想起婴婴痛切的骂声,八哥羞愧得无地自容。美丽的姑娘此时也发现了八哥异样的神情,欲言又止……
八哥从怀里取出玉镯来,悲愤的端详着。
啊,婴婴,婴婴,我错了,我不该看着这个美丽的姑娘发呆,可是……我必须把心中的原由向你表白清楚。啊,表白不清楚了,我知道婴婴你铁石般的血性,你一旦认定了的事,就一定无法更改,你永远永远,不会再原谅我了。其实,我真的不是起了淫心啊,而是,眼前的姑娘实在太像我二十年前的她了。婴婴,为了证明我对昔日恋人的贞洁的爱,我只有用死来向你表白了。
八哥从腰间拨出牛角刀,对着自己的胸膛,一下就捅了进去。
是夜,寂静的草原忽然传来姑娘悲痛欲绝的哭声。
婴婴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却没有寻声冲出蒙古包。
六
“爸爸——,我是你的女儿啊!”美丽的姑娘伏在八哥的尸首上,抚尸大哭:“爸爸,你女儿找你找得好苦啊,翻山越岭,过荒度沙,我受尽了人世所有的苦难啊。我今天找着你了,还没有说上一句话,你怎么就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去啊,你知道妈在临终前对我的苦苦叮嘱么?爸爸,爸爸——”
“女儿找着你了,是要和你快乐的活在一起啊,爸爸!”
清晨,八哥的尸首上,趴着一具美丽姑娘的尸体,美丽姑娘也用那把牛角刀,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在两具尸体的旁边,排着一对青玉玉镯儿,在晨雾中透露着无瑕的玉光。
婴婴见着,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八哥,我的好兄弟啊,小弟错怪你了,婴婴不该骂你是色狼的啊,我怎么就那么愚蠢呢?该去死的人是我,不是你八哥。我就是死上一百次,也洗脱不了对你清白的污辱,我该死啊,我真的该死啊,我好悔恨啊!好悔恨啊!”
婴婴说完,从身上拨出牛角刀,一下就捅进了肚子,婴婴饮血倒在两具尸体的旁边。
晨雾还未散去,美丽的草原上横着三具尸首,远远的枯树上,有恶鸟“啊啊”的叫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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