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里是别墅区,汪洋天天来这里,已经很熟悉这里的一切了。只是在这里转悠,只是在一处四岔路口东南西北地转悠,如果你的视线也随着他转,保准你的眼睛会被他转花,因为他不是东西走,就是南北走,单调!可是你若细看他的神情,就会发现他满脸的犹豫、回忆、思考;看他眼神的方向就知道他是对那东南角的一家住户感兴趣。其实他想进去,只要一分钟就能进去,可是这一分钟的路程对于他来说是很艰难的,这一分钟的距离就像是隔断牛郎织女之间浅浅的天河,汪洋只能“脉脉不得语”了。
不过,汪洋来之前就下决心了,就是一定要跟别墅的女主人见面,这是此行的目的。可是又怕冲动的惩罚,因为别墅还有一位男主人。尽管他已经熟悉这一家人的每天回家出去的时间,可就是不敢遇女主人,但再不遇她就会麻烦了,因为这几天自己东西走,南北走,已经引起别墅区更多人的注意,他们开始用疑问的眼神看自己,再后来是审视,现在是把自己当成贼一样地提防着。那些眼神,只要一碰上汪洋的眼神,汪洋心里就会一哆嗦。其实,汪洋没做犯法的事,他只是为一个女人而来。可汪洋只要远远地一看到女主人,就会唯恐避之不及。
任何事物的作用都是相互的,汪洋熟悉了女主人的身影,女主人也熟悉了汪洋的身影。女主人开始注意汪洋了。
女主人叫李雅莉,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在上中学时就是校花,人称“黑牡丹”,不是长得黑,而是她一年四季的黑衣裙。那时还有点稚嫩,现在却是异常成熟了,加上高挑的身材,常常一身的黑,与白皙的瓜子脸构成了独特的气质。李雅莉住的是别墅,穿的是名牌,吃的是上市菜,用的是高级化妆品,可是却很少见她开心的笑容。这成了周边邻居心中难解的一个谜: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女人,这么好的条件,就不能让她开心一点呢?她要是开心一点应该更加漂亮吧?大家心里都有这样猜想。汪洋前几天总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却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因为漂亮的她吸引男人的眼球已是习以为常,多一双注意她,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可是这个男人有点不正常,那就是连续一个星期注意自己,并且躲避着自己。感觉是熟悉的身影,但是总不能看不清那男人的脸。他是谁,究竟想干什么。李雅莉上班走路,干任何事都在想这个问题。甚至在梦里都会想到那个男人,但是李雅莉做的不是噩梦。因为她始终感觉那男人对她没有恶意,尽管自己没接触他。终于,她忍不住了。那天她出门时先通过猫眼往外看,发现那个男人正盯着自家的门,而且耵得紧,像个特务。脸不能看清楚,只有靠近才行。出去看看,一定要看清是谁,李雅莉心里想。于是她看准了那男人,一开门就去追。不追上不罢休。
二
一声“喂”喊住了汪洋。一转身,李雅莉就叫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哟!”
汪洋情绪有点激动:“雅莉,你还好吗?是我,我是汪洋呀。”
李雅莉语气也有点激动:“汪洋,你是汪洋。你还记得我?”
汪洋伸出他的手:“记得,当然记得你。我们……”
“走吧,我们到茶吧去坐一会儿,这里不方便。”李雅莉向四周看了一下说。
茶吧里,《高山流水》的古筝音清越古雅,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跳出,是那么的清晰悦耳,每一个音符跳出总是那么悠扬,令人回味无穷,令两个人在热气袅袅的绿茶面前,不得不回到依依往事之中。
李雅莉是在高三时才跟汪洋同学。李雅莉一来到汪洋的班级,就打破了这个班高三冲刺高考的热烈气氛。大家都把注意力转向了一致公认的“黑牡丹”,不是色不迷人人自迷,而是李雅莉实在是太尤物了:魔鬼般的高挑身材,白皙的皮肤,一身黑的衣裙,走到哪里都是高贵的气质,尽管对任何人都是不屑一顾,可大家总是毫不犹豫毫不吝啬不图回报地投给了李雅莉,上课时男教师的眼光有时也会自然地落在李雅莉的身上,甚至学校其他班同学和老师,在路上遇见李雅莉也会不由自主看一下李雅莉。
才来一个星期,李雅莉就开始报案了。有人开始写求爱信给李雅莉了。班主任的解答很有意思,李雅莉至今年还记得:李雅莉同学,他们写就让他们写吧!只要他们没有行动就行!假如我是学生,也会给你写信的。……
李雅莉听了一脸茫然,无可奈何摇摇头,苦笑无语地走了。
其他学生的刻意搭讪,偶尔的求爱信,不由自主投射的目光已经让李雅莉习惯了。不过本班哪个男同学对自己无动于衷反而会让李雅莉感觉不舒服。这个人就是汪洋。
汪洋是乡下的,平时成绩不错,特别是语文很好。汪洋这个人平时只知道学习,其他就没有也没有兴趣了,或许是因为自己来自乡下有点自卑,或许就是天生的内向性格。他对任何人都很少言语,只是独自守着自己的座位,守着自己的几本书。一到星期天回家,因为成绩不是太突出,总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惭愧的神态。还好,父母能理解自己的儿子,看到这神态总是说:洋儿,你能考上城里的学校已经不容易了。成绩呢,不能上来可能是因为在乡下的学校学得不扎实。不过,你是个自觉的孩子。我们做父母的不怪你。
汪洋是个自觉的孩子,听了这些话总会说:我会尽力的。
汪洋在班上正常是十名左右,写得一手的好文章,深得语文老师的喜爱。一次语文老师对汪洋说:汪洋啊,你是个好学生,人很诚实。作文也写得不错,希望你能刻苦学习,争取考上大学。
汪洋还是那句话:我会尽力的。
汪洋深受老师、父母的重托,自感责任重大,必须把成绩赶上去,不然对不起人。于是起早带晚地学习,下课十分钟除非去小便,大便也会蹲在厕所上看书,否则是不愿意离开自己阵地的。汪洋头脑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其他什么也没有。李雅莉转进班级来,其他男生总爱把目光转向她,总爱下课时多靠拢,在李雅莉面前总是用迎合的笑容,讨喜的语气。可是汪洋却从来没有,他只有学习。李雅莉在路上遇到汪洋笑嘻嘻打个招呼:你好。
汪洋回话:嗯,你好。脸上毫无表情。
李雅莉刚插班,没有交语文作业本,汪洋走到她跟前很严肃:你怎么不交作业本呢?快点吧。
李雅莉带着可人的笑容说:我刚来,还没买呢!你有吗?借给我一本。
依旧毫无表情:没有,你快点吧。说完就走。
一次罢了,几次都这样冷若冰霜地对李雅莉,李雅莉不服气了,什么人呀!其实汪洋平时跟人很少接触,只是学习,学习。大家都熟悉他了。可是李雅莉不理解呀!一次一个念头在李雅莉脑中一闪而过:我就不信你就是个木头人,我非要你对我客气点。
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就让汪洋的脸红到了脖根。李雅莉带着一身清香来到汪洋身边,汪洋一抬头就立刻低下了,就像是眼睛对着刺眼的太阳一样,不敢看李雅莉的脸,生怕刺伤了自己的眼睛。李雅莉大大方方地说:汪洋,请看一下我的这篇作文是不是离题了。
李雅莉跟汪洋靠得那样近,汪洋有点紧张:哦,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汪洋也怪自己不争气。校花站在自己的跟前,自己干嘛这熊样呢?不就问学习方面的事吗?勇敢点!可就是脸红,紧张。
李雅莉“扑哧”一声笑了。班上无论哪个男生都会主动向自己靠拢,甚至无话找话说的。这个汪洋怎么了,自己就是因为他平时从来不跟自己罗嗦感到奇怪,才主动找话跟汪洋说话的。她坚信自己对任何男生都有魅力,包括这个汪洋。现在汪洋不说话,只是“哦,哦”。心里想,到底乡下的,这点都受不了,真是没劲。但汪洋还是接过李雅莉的作文本说:我看看,我看看。
汪洋认真看了李雅莉的作文,清秀的笔迹,文笔很细腻,语言很流畅,主题很明确。汪洋感到诧异了:这么好的作文还要我看,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汪洋不敢想下去了。
汪洋知道自己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他要为自己在父母老师的承诺负责,其他什么也不能去想。尽管班上有些同学因为高考无望已经开始谈恋爱了,可是自己却是千万不能的。现在李雅莉主动拿一本写得不错的作文让自己看,是什么意思呢?这成了他的困惑。经常学习的时候,头脑中会猛然跳出李雅莉的形象,甚至感觉能闻到她的清香。上课时自己的眼神老是转向李雅莉,自己不能左右自己的眼球。自己老是骂自己无能,连自己控制自己都不能了。再后来,冷静一想,自己是爱上她了。可是心里还是在给自己打气,不能,千万不能分心。要好好学习,不能辜负了父母和老师的期望呀!
心里这样想,可是一看见李雅莉总要多看几眼,心情总有几分不平静。一遇见李雅莉,自己简单的一个招呼总能得到李雅莉的满腔热情。李雅莉总是鬼坏地笑,咯咯地笑得让汪洋魂魄皆动。对于李雅莉来说,是自信的笑,自己竟然把这样一个成天只知道学习,其他什么也不关心的书呆子逗得有些活气了。所以她是得意的笑。
高考模拟考试成绩一出来,没有进入前十名,没有达到自己的奋斗目标,汪洋郁闷得很。
周末在家里待不住了,汪洋老早就来到学校,想抓紧时间学习,可就是坐不下来,出去走走吧。汪洋的两只脚像灌了铅,每迈一步似乎很费力,这个过程让他备受煎熬,不如找个地方歇一下吧,要选就选一棵大树下,汪洋想,大树好乘凉呀。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了,看到操场东北角的大槐树,就像是他的目标一样,倒是加快了他的脚步。跑过去,坐下,倚着,呆呆看,那脸色像块树皮没有血色。鸟儿不自觉地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似乎正在为汪洋表演动人的歌唱。汪洋麻木了,没心情享受鸟儿的鸣叫。鸟儿似乎看不惯汪洋的呆像,生气地屁股一撅往他头上赠送了鸟粪一串,滑过头发直达额头,终止在鼻翼上,一阵小凉快。
李雅莉恰巧也来了,她是来学校躲避父母责怪的。她的心态很好,觉得考得不好就下次努力,实在考不好那又怎么办呢?可是父母却不停在她面前啰嗦。她烦透了,就借口去学校看书来了。来到操场溜达一下时看见了汪洋,心里想:这呆子倒是放不开,让我来开导开导他。
走到他跟前一看到那鸟粪,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咯咯的声音好刺耳,汪洋气乎乎地叹了一口气:唉,考不好,还笑。你不是也考得不好吗?
李雅莉咯咯了一会儿才打住:真是呆子,凡事只要尽力就行。只要努力了,就不会有遗憾了。连这个也不懂。
汪洋苦兮兮地说:我知道。可是对不起我父母和老师呀!
李雅莉又是一笑:他们当然是希望你好。但是你只要努力了就行,实在不行又怎么办呢?去跳楼吗?我可不陪你!呵呵。
这句话有点意思了,是啊,郁闷又有什么用呢?哪有父母老师不希望子女学习成绩好呢?他有点佩服李雅莉了,以前只是喜欢她相貌,现在喜欢她的语言了。
喜欢一个人的语言比喜欢一个人的外貌更深,那是来自内心的真正喜欢。
三
汪洋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给李雅莉写情书。
还好,李雅莉回信了,就一句话:等你有出息了。
这以后李雅莉就当没这事,遇到汪洋还是笑嘻嘻的。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多一个解释的理由,那就是这个乡下老实巴交的同学或许是在极度郁闷下、学习极度辛苦下一种发泄吧。
李雅莉那次请汪洋看作文是逗他的,那次大树下的劝说也是惺惺相惜,可没想到自己竟然受到了汪洋的情书。李雅莉感到很好笑,自己只是逗这个老实同学的,没想到老实人也有动情的时候。本想不回信,转念一想,要高考了就安慰他一下就算是给他一点动力吧。于是就有了那回信的内容。
汪洋没有金榜题名,自然羞于跟她联系,就参军了,是金子总会发亮,何况汪洋本就是刻苦的人。先是考上军校,然后从排长升了连长副营长。这八年,他过的是抗战日子,很苦。这八年,他只是在梦里想着李雅莉,想着她一身黑衣裙,想着她的咯咯笑。可是自己一天没有出息一天不敢跟她联系,她只是记着李雅莉的一句话“等你有出息了”。现在汪洋觉得自己有点出息了,就来找李雅莉了,没想到她有了家庭。尽管他还记得她的话,可是眼前毕竟是现实。他有点不服气,他要质问李雅莉,他要问李雅莉一个为什么。
一坐下,汪洋语含怨气地说:你成家啦。
李雅莉的遗憾语气比他还重:唉,是成家了。原来她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就是本班的同学周春林。说起他,汪洋印象很深。周春林的父亲是市委组织部长,连班主任都得让他三分。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当着本班的同学面走到校长面前直呼其名,尽管校长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了一声。尽管李雅莉不屑一顾这个高干子弟,可他还是狂妄地说,我将来就娶“黑牡丹”。毕业后李雅莉父亲迫于周部长的权势,还是强迫女儿嫁给了周春林。李雅莉嫁到周家后有钱有房子,条件很好。可是周春林只是把李雅莉看作花瓶,只是把娶到李雅莉看作是荣耀。成天的只是外出应酬,冷落了李雅莉。李雅莉失去了往日的开心和欢笑。一次问周春林,怎么没有家庭观念,怎么就不陪陪老婆和孩子呢?周春林轻蔑一哼:你懂什么?男的就是在外面打天下赚钱养老婆孩子的,你只要有钱花就行,整天不开心干嘛呀?
李雅莉再说什么,周春林就嫌烦了,就吵架。吵一次架就出去一整天不回家。所以李雅莉物质条件好但是精神生活是不如意的。她常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是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女人,说周春林是“商人重利轻别离”。
李雅莉说到这里摇头,叹息,呷茶,慢咽,似乎茶水在她嘴里也是苦的。贮藏八年的爱和此时的同情使得汪洋说了一句:既然他不在乎你,那就离了算了。一句话问得轻巧,却非无意。
李雅莉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到,可是我们有了孩子呀!他对孩子很关心,只是平时回家少,烦躁时会跟自己吵。
汪洋听了有点急了。自己为了那句承诺苦苦奋斗了几年,难道就是这个结果吗?他站了起来,抓住了李雅莉的手:雅莉,你记得你的承诺吗?我为你那句话奋斗了八年呀!
李雅莉没有摆脱他的手,只是问:什么承诺?
汪洋讲了那情书回信的事,李雅莉激动了。没想这个书呆子,当初心里只有学习就什么也没有的人,竟然把一句玩笑话当真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了,在这个痴情男人面前她迟疑了。汪洋紧握住她的手:雅莉,我喜欢你。你答应我吧。
她嗫嚅着:我,我……
这时李雅莉的手机响了,接听中传来清晰的童声:妈妈,我放学了。怎么还不带我回家呀?
“好,好,我去。”
李雅莉拖回自己被汪洋握住的手,汪洋愣住了,双手还举在胸前。
汪洋茫然了:“你……我们……”
李雅莉迟疑了一下说:幼儿园打电话了。我们的爱过去了,以后联系吧。这是我的号码,你记一下。
四
夜深,汪洋辗转反侧,闭上眼睛就是李雅莉,睁开眼睛还是李雅莉。寤寐思服的他坐了起来,下床翻包,拿出了当年李雅莉给他的那封信。尽管这封信只有“等你有出息了”六个字,却是他八年来的动力。凭印象,他可以写出相同字迹的六个字,因为看得太多了。如今信还是这封信,李雅莉还是漂亮的李雅莉,没变!变化的只是自己算有点出息了,李雅莉也成了别人的妻子。八年的梦是一场空了。唉,回部队吧。
汪洋掏手机看时间,想起了李雅莉给他的电话号码。这燃起了汪洋对李雅莉的希望。她要是拒绝自己干嘛还给电话号码呢?况且自己能有今天不是这封信给的动力吗?自己这次来不就是为圆八年的梦吗?假如娶她,不就是帮助她走出生活的不如意吗?……他在床上给自己追求李雅莉想理由,因为他心里确实不能没有李雅莉。在遇李雅莉之前,他已经知道她的情况了,只是他不接受眼前现实罢了。
第二天早上汪洋准备再遇她一次,给一个帮李雅莉的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汪洋心里想。现在不必去她家门口转了,只要呼她手机就行。拨打手机的时间掌握得很好,是周春林应该出去的时间。
“嘟嘟——”没人接。
再拨,“你打错了。”对方随机挂机。
“你是李……”,不错呀!不打了,他猜测肯定是李雅莉不方便接电话。她会回电话的,汪洋有自信。同时有份担心,担心李雅莉。
李雅莉手机一响,一看是陌生号码,估猜是汪洋的,没敢接,因为周春林在家,在她旁边。还是老公撂了一句,你的电话,怎么不接。第二次响起,才接,回答打错了。但是慌张的神色露了出来,这种神色不应出现在她脸上,自从跟她同学以来,周春林还没见过她的慌乱。但这是一掠而过,也掠过了周春林的眼球。周春林是老杆子,老江湖。酒席上看到敬酒的喝酒时眉头皱得不紧就会说,我跟仁兄来个换酒饮。爽快点还好,不然就会不动声色换酒喝了,甚至也皱皱眉头。敬酒的只好喝真酒,让他喝了水。
周春林不担心李雅莉的生活作风,毕竟是同学,知道她尽管曾是校花美女,引人注目,但是很纯洁。不过,难得的慌张使得狡猾的他有了提防念头。为了给李雅莉机会,周春林出去了。
他一出去,李雅莉就打电话给汪洋。
“真对不起,刚才不方便。”
“知道,知道。”
“有事吗?老地方见。”
“嗯,好。”
古筝音符铮铮,绿茶热气袅袅。对面而坐,默默无语。沉默,再沉默。相视无言唯有泪盈眶。
“雅莉。”汪洋说着伸手过去。李雅莉的手刚伸出去,有人干咳了一声站在他们旁边了,是周春林这个家伙。狡猾的周春林在鬼坏地笑:哦,我当是谁。原来是老同学呀!
嘴里说着,心里想:操你奶奶的乡巴老,竟然想给老子戴绿帽子!
汪洋楞住了,竟然站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感觉他就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其实是他们两个刚才感情太投入,才没注意周春林的到来。
李雅莉很聪明,没有站起来,很冷静地说:这是汪洋,我们的高中同学。还记得吗?
他妈的,就是你知道,我不知道!我再不来,你们两个他妈的早就抱在一起了。还装蒜!周春林想。
“知道,知道,我们的语文课代表。现在哪里发财呢?”
汪洋简单介绍了自己。周春林笑了:哦,成了我们的钢铁长城啦!还军官了!不错!不错!怎么说,到我家去做客?
嘴上说,那脸上却没半点诚意。
汪洋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不想去。
“我是来有事的,等我处理好事情再去拜访老同学吧!”
“好,好。等老同学忙好了,一定去我那做客。那我先去有事了。”周春林平时用钱大手大脚,舍得。可是谁跟自己的漂亮妻子说笑话,李雅莉跟哪个男人说笑话,那是一点也舍不得的。所以,他有点恨汪洋和李雅莉。他要走,其实是要李雅莉也走。李雅莉知夫莫如妻,立刻也起身告辞。
其实,汪洋比周春林还要痛苦,为今天没能好好跟李雅莉谈自己心里话而难受。不过,周春林的脸色和上学时的为人更让他为李雅莉担心。
周春林没有去干什么事,而是直接回家了。李雅莉想去菜场买菜也被阻止了:回家!周春林气呼呼地说。
到家了,周春林把院门砰地一关,拉着李雅莉直奔客厅,把她往沙发上一推,责问起来:李雅莉,你什么意思!是缺吃还是少穿,哪里亏待你了!你说,今天什么意思?
在学校总有好多人围着她这只孔雀转,自从进了周家,似乎进了一个失去自由的空间。周春林平时不陪自己出去走走,还不让自己随便出去玩,跟哪个男人说话一旦被周春林发现就会被盘问,不刨根见底不罢休。这种生活很无聊、枯燥!今天见周春林这个样子,她要气气他:怎么了,遇见同学还不能一起喝茶吗?
就喝茶,这么简单吗?周春林怎么会相信呢?明明看见两个人情痴痴的样子,要不是自己出场,两个人先是手抓手,下一步就是拥抱,再下一步或许就是……
周春林不敢往下面想了,越想越生气。站在李雅莉面前用手一指她:以后给我少出去!不然别怪我!
李雅莉鼻子一哼:不怪你?我没做什么坏事,你想怎么啦!还要吃了我?
周春林正憋着气,看到李雅莉还是不服气,恶狠狠地说:我都看到了。你还嘴犟!你要我戴绿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一说,那脸上的肌肉抖了几下,眼里似乎要冒出烧死人的火来,指头似乎要戳到李雅莉的鼻梁。李雅莉平时沉默太多,终于也爆发了:说话要有证据,我什么时候给你戴绿帽子了!请你尊重我!既然你平时在乎我,又干嘛老是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呢?
“我不出去,你吃的,用的从哪里来?”
“有钱又有什么用,你体会我生活的孤单了吗?”
“你他妈的,孤单就去找男人吗?”周春林火了,甩手一个嘴巴子扇了过去。这是李雅莉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李雅莉捂住自己的脸嚎哭着直奔房间,砰的一声关门,喀嚓锁上了。
周春林在客厅里呆坐着,也感觉自己太冲动了。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吊灯,吊灯架张牙舞爪,圆圆的灯头就像是武士的铁锤,似乎正要往周春林的头砸将过来。他吓得闭眼,一闭眼就想到李雅莉和汪洋两个人在茶吧喝茶的情景……
五
“笃笃,笃笃”有人在外面敲门。
外面敲门的人是汪洋。他是看今天的情势不妙就打电话给李雅莉了,没想到听到的只是李雅莉的哭声,连问几声“怎么了”,李雅莉不回话就是哭,委屈地哭,哭得汪洋心里慌乱,乱透了。问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他打我。李雅莉是因为自己才挨的打,自己应该去澄清一下,他们之间没发生什么。
院门打开了,两人男人火气都是旺旺的。
“你干嘛打人?”
“打她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吗?”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
“我都看见了,我的女人你都敢动!你他妈算什么同学。”
“说话要有证据,你打人就是不对!”
“我打我老婆管你什么事!你管到我家来了!”
“我是路见不平!”
“哼,说得好听。想勾引我老婆吧?”
“你……”汪洋脖颈青筋暴露,双眼喷出一团怒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似乎要把他拧碎。周春林怒火万丈:你他妈的勾引我老婆还敢打我,真是无法无天了。说着扬起拳头往汪洋头上砸去,恨不得要一拳砸死他。汪洋到底在部队锻炼过,身子往右边一侧,右手抓住周春林往左边一掼。这力气很大,带着汪洋的全部愤怒、全部力量。周春林倒下了,太阳穴砸在铁树缸边,血流下来了,汩汩的,殷红殷红的……
一切归于平静,静得可怕,满院的花草也被这场景惊住无语了,微风轻拂汪洋的脸,汪洋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李雅莉出来了,她是因为刚才两个男人大声的争执猛然消失,再就是周春林轰地倒地的声音出来的。一出来看到一个男人倒在地上,身边一滩的血,一个男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
“哇——”李雅莉大叫起来。
本文已被编辑[川菜]于2008-4-10 22:46:2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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