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翅的鸟儿要飞翔

文/仲虹

人如果失去了双臂全是什么样的感受？近日记者在陕西眉县采访时听就青化乡有一个叫田宁波的青年人，自15年前失去双臂后，不但没有消沉，与命运搏斗，还学会了各种生产技能，谋思发家致富呢。记者感到惊奇，便来到田宁波居住的河湾村采访，没料想刚刚走进田家的门，就有一个50多岁的中年人疯疯颠颠的扑过来，嘴里喊道：“我儿的手，还我儿的手……”这叫声听起来让人颇感悲凉。那么，田宁波是怎么致残的呢？由于在田家无法展开采访，记者只好约田宁波和母亲龙来英到邻居家的院子谈话，在一声声哭诉中，龙来英讲述了儿子致残的经过和他目前的生活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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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古历十二月初七对于田宁波来说是个灰色的日子。那天下午，尽管天气很冷，但4岁的小宁波还是和村子里的六个同龄孩子在村北庄稼地边嬉戏玩耍，玩着玩着小伙伴们又像往常一样捉起了迷藏，你捉我，我追你，真是有趣极了，游戏玩到高[chao]时，“敌方”紧追小宁波不放，他急中生智迅速藏到变压器下的砖墩旁，“看见了，看见了。”小宁波听见“敌方”在喊，慌乱中他就扒上了一米多高的砖墩，藏到变压器背后，不料，就在他刚刚接触到变压器的一刹那间，只听轰的一声，小宁波的身上冒出了耀眼的火花，两只胳膊被巨大的电流击中后，牢牢地粘在了高压线上，下面的小伙伴们吓呆了，哇哇大哭起来，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小宁波邻居王长绪刚过路过此处，他眼疾手快，找了根长木棍，将空中的小宁波打离电线……

小宁波的父亲田黑焦闻讯赶来，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只是喊“我儿咋了？我儿咋了？”在乡亲们的提醒下，才抱起儿子发疯般跑向村卫生所，小宁波两条绑绑的胳膊吓坏了医生，医生只有满眼同情的泪水，就是治不了这么严重的电击伤。田黑焦笔妻子抱向两公里外的西（安）宝（鸡）公路边，在寒风中苦等了两个多小时，才想起此时已经没有了开往县城的客车。老实的农民夫妻在夜半时分又将孩子抱回家，放在了炕上，在小宁波爷爷、奶奶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中熬到了天亮，这才搭车将孩子抱到周至县一家医院接受治疗。医生用斩钉截铁的口气说：“赶快截肢，才能保住孩子的命。”一听要截肢，吓坏了田黑焦两口子，不截肢，孩子的性命又难保，两口子呜呜地哭着点了点头，救孩子的命急呀！“先交费”。一听医生让交费，田黑焦才想起了身上带的钱，可钱差一大截啊，手术费得两千多元，身上摸光掏净只有800元。钱不够咋办呢？田黑焦一狠心，又和妻子将孩子抱回家。听天由命吧，就看我娃命大不大了。

两天两夜过去了，小宁波还是昏迷不醒。又是两天过去，连续高烧的小宁波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胳膊发黑变硬怎么也挪不动，小宁波哀求妈妈说：“把我的胳膊砍了吧，疼、疼……”看着孩子的可怜相，全家人又是一阵哭声。半个月后，爷爷听说离家20多里地的一位老军医有治疗电击的单方，就托人讨要了来，抓草药喂给小宁波吃，吃着吃着，小宁波的胳膊先是流出一股一股地脓血，一个月之后，两只胳膊枯死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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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双臂之后，小宁波并没有在意，照样和村里的孩子们一块跳跳蹦蹦的玩耍，吃饭时靠妈妈一勺一勺的喂，上厕所或睡觉时靠妈妈给他宽衣解带，若妈妈有事不在家，就靠奶奶来照顾他的生活了。有一天，小宁波又和伙伴们在一块玩耍，玩耍中双方发生了争执，对方将小宁波打了一拳，小宁波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出拳还击，可是抡出去却是一只空袖管，惹得伙伴们哈哈大笑，一个小孩说：“你就没有胳膊，还想打人。”一句话提醒了小宁波，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双臂了。小宁波泪流满面回家中，一再追问母亲，自己的胳膊是咋掉的？母亲只是哭泣不语。小宁波又去问爸爸，头发乱糟糟的爸爸抱着儿子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我儿的手，我儿的手。”原来，自从小宁波遭电击后，田黑焦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整日里都是疯疯颠颠，嘴里时常说的就是“我儿的手”了。每每有人提到小宁波的空袖管，田家的人都不由得要伤心一场。龙来英总是自责说：“我咋能让孩子上变压器玩呢？”

关于小宁波事故的责任问题，曾有人提醒田家，应该找有关部门讨回一笔赔偿，以解决孩子将来的生活问题。但每次家庭会商量来讨论去，就是没有一个人出头去跑这件事。树叶落了，树又发出新芽，一年一年过去了，小宁波已经习惯了没有双臂的生活。吃饭时，只要母亲盛来一碗饭放在桌子上，他就能想办法用嘴将碗中的饭吞吃干净，若是面条，就一根根吸进嘴里，慢慢的嚼咽，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完成这些工序。当看到小伙伴们背上书包走进学校，小宁波也向妈妈提出了上学的要求，为了安抚残疾的孩子，龙来英特意买回了新书包，领着孩子到学校报了名，但是上课时小宁波只能跟着同学们念生字，朗读课文，写作业成为一件困难的事，加之有些同学不经意间嘲笑小宁波，一年级上了一学期，敏感的小宁波就退学了。从此，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很少走出家门。

又是几年过去，田宁波步入了少年的行列，面对着贫穷的家境和劳累的母亲，他渐渐产生了要为家庭出一把力的念头，但自己瘦小力薄，又没有双臂，能替家中做些什么呢？有一天，母亲领着宁波去磨面，磨完面后母亲正在清手续，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宁波一急之下用臂膀扛着架子车的辕头就走，只走了几步，车辕失去了平衡，咋扛也扛不动，急得他满头大汗。母亲赶来看见儿子的这副模样，赶紧将儿子抱上架子车，拉了车子就跑，回到家中抱着儿子动情地说：“娃，你没有胳膊，咋能推了车子呢。”宁波说：“我想给你帮忙……”母子俩又是一阵哭声。有了第一次尝试，宁波决心要学会推架子车，要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因为爷爷奶奶在一年一年的变老，哥哥在上学，父亲整日神智不清，在村子里游游荡荡，妹妹还小，就靠他给妈妈帮忙了。每天一有空，宁波就在院子里学推架子车。开始肩膀处疼痛难忍，一天一天过去，慢慢地就习惯了。以后母亲再拉架子车时，他也能替换母亲出力了。由于家中没钱买电视机，连个收音机也没有，宁波只能通过听别人的交谈了解外面的世界。家中来了客人，宁波就特别高兴，每个星期天见到哥哥他非常激动，总有说不完的话儿。

1998年夏季的一天，14岁的田宁波看见街上挤着一群人，那些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忙跑上去看，原来是两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在吹牛哩。他们一会说见过黄头发的洋人，一会说火车里安着什么空调，吸引得宁波不住的咋舌头。田宁波不由得眼热地说：“我长大也跟你们出去逛逛！”一个嘴里叼着香烟的年轻人鄙夷地说：“你连胳膊都没有还想干啥？”一句话伤了田宁波的心，他回家后一句话也不说躺在了炕上，午饭也不吃，两眼以直想着自己的心事，后来又径直跑出了家门来到了村西的河滩上。滩上有花有草，河里有水，水哗哗地流淌，天空无比的开阔，棉絮状的白云翻腾着，映衬着湛蓝的天空。但田宁波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一切，他只记得前面有一口枯井，跳下去可以了结自己的生命。我没有胳膊能干啥？我活着又能干啥？不如早早地死了减轻家中负担，让母亲少操一份心。田宁波边想边快了脚步，忽然一只麻雀哀鸣着落在了他的脚旁，他发现麻雀的翅膀早已折断，可它还挣扎着想飞向天空。难道我不如一只小麻雀吗？我也要和别的人一样活一去，并且要活得幸福一点。田宁波站在河滩上静静地想着，这时传来了母亲的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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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问起田家目前的境况时，龙来英说，比起前些年大有改变，都是几个孩子帮助的结果。大儿子田宏波是在上初一的那年辍学的，先是在砖厂干小工，挣钱补贴家用，1998年经一位堂哥介绍去了新疆，在一家食堂学厨师，去年用挣得的钱盖了三间平房，还没有安门窗呢。提起田宁波，龙来英说儿子现在的心劲大得很，去年花1200元买了11只羊，经过繁殖后卖了35只，净赚1190元，这都是宁波和女儿的功劳。原来田家有9。6亩耕地，全靠母子三人在地里劳作，但是一年一年的忙碌落不了几个钱。田宁波就常常跑出门了解致富信息，听说养山羊能赚钱，就养起了山羊。去年冬天，孩子他奶奶在后院里抱柴时，不幸滑倒在雪地里，导致左腿骨折花去了近3000元。这笔钱对于别人家来说算不了什么，对于田家来说就是一大笔开支了。多亏大儿子田宏波寄回1000元为奶奶解了急，要不奶奶又要留下终生残疾了。大儿子已经20多岁，还没找媳妇呢。当问起以后的打算，田宁波告诉记者，去年他听人说秦王桃能卖钱，栽了2亩地的秦王桃，今年又给果园里套种着西瓜，收入一年比一年会多的。他现在能用铁锨翻地，能用脚开、关电视机，还能用脚挟着刀片给西瓜打岔呢。田宁波说：“人活着就要活出个名堂，我虽然失去了双臂，但我和别人一样，也有创造幸福和享受生活的权利。我要和家人一道多开辟致富门路，早日甩掉穷帽子，走上致富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