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江北一个普通县城一条普通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恍惚迷朦,爽然若失,几分麻木,几分呆迷。街道两边店铺拥挤的推搡着,似在奋力抢夺着逼仄的生存空间。几日光景,有好几家已经改头换面了,正在布置着崭新的广告牌,不知道是无力支撑换了东家,还是重整旗鼓易容再战。街道上人流如织,汇成混沌而嘈杂的滚滚尘世洪流。各样的车奔驰咆哮,喇叭声此起彼伏,聒噪难奈,似乎在宣泄着内心积蓄既久的烦躁;各色的人服装迥异,神情不一,或行色匆匆,阔步前行,只顾赶着自己的路,或从容自在,时走时驻,悠然的消遣着余闲的时光……
超市门口凌乱的摆放着各式摩托和自行车,小商贩们也似稠胶般的粘在周围抢占商机,千奇百怪的叫卖声却都是同样的干涩嘶哑,生生的冲击着行人顽强的耳膜。很小的孩子们却痴迷于棉花糖和爆米花,馋涎欲滴,于是亦步亦趋的跟着父母撒娇耍赖的要买,也有因方式不当或贪得无厌而遭训斥,甚至皮肉受苦的,稚嫩的号哭声嘹亮冲天,透出无限的委屈。
对面路边上小零售商店门口,几个老妪老翁坐在一起闲说话,滞重的时光凝结在面上,挤压出深深的褶皱,昭示着曾经的沧桑和流逝的韶华,浑浊的眼神中透出些许的无奈,叹息声也显得笨拙而无力;几个有闲的年轻人围在一起打着扑克,用力的摔牌,劈啪乱响,如同正在做力量的角逐,争吵而欢笑着。不远处,几个具有国际大都市时髦装扮的妙龄女郎,闪动着出彩的肥臀,走进灯红酒绿的发廊,惨白的日光好奇的蜿蜒在迷人的曲线上,想要跟着进去探个究竟,却被无情的拒之于漆黑的帘布之外,帘布的缝隙中透出粉红的暖光,暧昧,迷离,忽而弥漫,大有泛滥之势,向幽深之境延伸,奔涌……
喧嚣依然继续,县城普通的一天依然无比普通而无休止的奔向遥远的岁月的渊薮……
我是一个喜爱热闹的孤独者。喜欢独自行走在纷扰的街道,或伫立在繁乱的街头,默默的看着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然而热闹情景于我,似乎只是远远看着的冰冷屏幕,纵使眼前万般缤纷,千种风情也是遥不可及且与我无关的景象,仿佛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却被一眼看穿,于是便无动于衷,血寒如冰。我迷恋于的那种置身其中却蓦然产生的被隔绝排除在外的感觉,恍然间,周围的一切似在极速的离我远去,变的模糊而支离破碎,游离在虚幻之中,而我却被虚空所淹没吞噬,惟有意识清晰的俯瞰着整个世界。
李白曾感慨;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虽于我心有戚戚却又唏嘘感伤:眼前喧嚣之景,百年之后又将何在?而今日思此之我又将归于何处?哲人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昨天街道人流浩荡,今朝拥塞依然,看似一也,其实昨天此街之人今天又在什么地方;今朝同一街道之人昨天又在何方?俗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其实世界何尝不是这样!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世事无常,终期于尽。每读至“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不禁头涔泪潸,释卷无语。无论贩夫走卒,抑或帝王将相,任是风流倜傥,貌美倾国均无可逃脱大限之运,难免化为一掊黄土,回归无穷之自然,弥散于浩淼的寰宇。在多年后故地重游,物依然而人已非,不堪回首,艰于视听。推及己身,未免也会发出“木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深沉慨叹,也会低声吟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黍离之句,悲哉!
我并不相信宿命,尤其是街头巷尾摆摊以糊口阴阳先生的信口谰言。若有命,既有必归,算之无益;若无命,则亦无徒费口舌之必要。可是,人生总是充满了难料的变数,甚至是危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很多的灾难总会不期而至,防不胜防。曾看过有关几十年前唐山大地震的报导,百万人口的城市夷为平地,二十四万生命顷刻间便烟消云灭,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在这些生命中,有很多踌躇满志,对未来无限憧憬的人,也有很多稚嫩无邪,生活在单纯遐想中的孩子……我们可以设想,肯定有些人正处于挫折或得意之境,正盘算着如何对付或享受即将到来的一天。明天仍近在咫尺,可是对不幸的他们来讲,时间却永远的定格在那一刻,明天成为奢侈的幻想,时间以及所有的一切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人生在世屈指算,不过三万六千天。人生本是短暂的,而且不如意之事常十之八九,更有天灾人祸像幽灵一般的时刻飘荡徘徊在人们的周围,面目狰狞,虎视眈眈,时刻威胁着人有且只有一次的生命。所以如何对待自己的人生其实是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
秉烛夜游,及时行乐,放纵自我者有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青春韶华总是不经意间就随风飘散,等失去后再寻必然后悔莫及,后悔亦是毫无益处。遥想当年秦淮河畔,脂粉飘香,红楼溢彩,美音绕梁,琼浆成海,醉倒了多少才子佳人,糜烂了多少官宦商女,更迭了天上人间。虽恣谑穷奢,纵情极欲,最终也是悄然湮没在滔滔的历史长河,化为乌有,竟然敌不得澄澈静谧的秦淮河上默然的粼粼波纹,千载依然明亮清新,不辍其光彩。
忘我享乐自然可以获得迷醉般的快感,魂销而魄散,失途而忘返。纣王暴虐自矜,昼夜狂饮,燕乐方浓,以致于忘记了时间,难辨日夜,结果命断鹿台;后主李煜虽聪敏过人,然而骄侈好色,崇尚神佛,最终丧国辱身,引发后人“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的感慨。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欧阳修也警诫世人“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实是至理名言。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弥留尘世之际,回首今生,若是充盈于心的只是游戏人生的诸般欲乐,宛如斑斓多彩的肥皂泡,飘然而去,破碎不知所之;而真正能经受时光销蚀而沉积,并发出熠熠光辉的回忆却寥寥无几,甚至如黑洞一样的阴森可怖,那么如此人生价值何在?又将有何面目来面对已然虚度的美好岁月?
也有人似乎由此而觑透人生,便万念俱灰,或觅寻短见,自掘坟墓,了结沉重的人生;或俗念消弭,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伴长眠。毋庸讳言,人,最终的家就是坟墓,可是人生的价值所在和美好之处却不在于永恒的归宿,而在于生命的过程。看见妖艳明媚的春花盛极一时,有人便会思及秋冬寒风肃杀,百芳枯萎的破败景象,若黯然神伤,不堪其痛,并由此而失却信心和勇气,那么就会错过眼前美丽的景色,枉误了大好的无限春光。正是由于美好是那样的短暂,所以更应该好好的珍惜。
清明时节,在荒郊野外,沉寂了许久的坟茔也都焕发了生机。满眼的土馒头令人触目惊心,似乎想要将人引入玄幻颓废的境地,可是也在向世人展示生命的美好,将庸碌者从迷梦中惊醒。站在高地上,聆听大地血脉贲张的声音,接受春风温软的抚摩,尽情感受生命无尽的活力。
到与寓所一墙之隔的公园踏青,随处可见的年轻爱侣们视周遭于无物,或牵手徐行,胜若闲庭信步,或温情脉脉,俯首喁喁私语,或搂抱亲热,俨然如胶似漆,应和着这充满缠绵缱绻气味的春。春天是个多情的季节,如花似蜜的光景也总是需要恣意挥洒。孩子们有的三五成群,无忧无虑的在草地上翻腾跳跃,欢喜的做着游戏;也有的在大人的陪伴下,在游乐场忘我的玩耍,满头大汗而乐此不疲……此情此景滋润着或许几近干涸的心田,遥远的童年时光仿佛也在眼前晃动。几个穿学生装的小姑娘在公园一隅投入的高声朗诵着英文,让人真切的感受到奔腾的青春正在希望的田野上熊熊燃烧。
年轻真好!我竟然发出这样的慨叹,可是年近而立的我老吗?竟然被自己这样一个慨叹逗乐了。敞开心扉,让煦暖的阳光照亮冰封已久的阴冷角落,这样的心就是年轻的。我的心似乎在静默中渐渐复苏、驿动。踽踽独行在公园的偏僻深处,如潮的思绪被眼前的景象打断了:一堵败落的断壁残垣上,植根于一丛枯草的几棵青青小草儿倔强的挣脱贫瘠的束缚,迎风欢快的舞蹈,枯草虽已干黄,可是往昔昂然向上的拼搏气势依然明晰在目,如今却甘愿成为新生代的能源基地,默默的支持着它们。它们是那么的和谐,那样的生机盎然,那样的令人感动。心中不禁生发起汹涌的激流,热血在周身沸腾: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生命的源泉,也是希望的开始。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既然生命依然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就必须珍惜,千万莫让光阴虚度,更没有资格随意的丢弃,因为那是自然的恩赐。
有人曾将人生总结为物质、精神、宗教三大境界,逐级而升,高低不同。一味贪图物欲享乐的只是“猪栏式的理想”而已;追求精神而达到宗教境界是最高境界。宗教境界其实绝非面壁枯坐,冥思空谈,真正的宗教大境界是以解救苍生为己任的。从释迦牟尼到耶酥,从“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舍己精神,到流尽自己最后一点血以为世人赎罪的献身精神,何尝不是如此?心中惟我的宗教徒恐终难成所谓正果,也只是徒劳的耗费生命而已。
隐忍而退,归居林泉,品味“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的禅机,酣饮“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放达,世界如此美好,酩酊而醉,一觉至终是很多墨客骚人的追求。若世污浊,不肯苟合,修身自我,追求净洁,自然胜过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然而惟恐避之不及,不若出淤泥而不染;豺狼当道之时,苟全性命,委曲求安,孰与愤然而作,玉碎而争?
国难当头之时,袖手空谈心性之人表现必然各异:虚伪者投敌保命,辱没先祖;懦弱者默然而退,隔绝世俗;烈性者血洒黄泉,死报君王……其实于国于民何益?羚羊虽众,一狼猝至,分崩而散,虽大多逃脱,然而终有遭毒手者。独乐乐与众乐乐,优劣分明;独自苟全性命与竭力保护国安民和,哪怕甘心献出自己的性命,二者的高下也是一目了然。为民请命,舍身求法者,虽夭而恒寿,重于泰山,远远胜过龟缩避世懦夫之举!
张衡说:人生在勤,不索何获?浑噩终生者,虽寿足羞;蝇营狗苟者,虽贵犹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既然如此,为何甘于平庸,自我堕落呢?李斯观鼠奋发,也可称为一时之杰;班超投笔从戎,终建奇勋,名垂史册。人之贤不肖,并不在天,而在人为。孔子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年至耄耋,若能知耻后进,犹未为晚;庸碌无志,虽孺子也不可教也。
宇宙神奇,人生微妙。大漠落日,危峰耸天,溶洞奇观,阔海际天,白云苍狗,雁落平沙,渔舟唱晚……造化之鬼斧神工,世间之瑰丽奇巧,让人艳羡而神往。人的一生也会经历很多的偶然,或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或波诡云谲,瞬息而变,既有艳阳高照,一马平川,也会有雨雪霏霏,泥泞沼泽。悲观者颓然惧恐,裹足不前;平庸者随波逐流,枉度此生;惟乐观者,知命而起,奋然前行,目标便是天边的地平线,留给后人一个巍峨的背影,自己则收获了充实而无憾的一生。
倚立而思远,不如速行之必至。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如此良训,诚应铭记在心,付诸行动。撇弃所有的空想,请马上迈出坚实的第一步。狂风暴雨将是欢乐舞蹈的节奏,风霜雷电将是未来的亲密伴侣,梦想就在前方,光明就在眼前!与诸君共勉。
本文已被编辑[江心小舟]于2008-4-8 22:26:35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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