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阳光
其实，我的生活中充满了阳光，人造的那种。
每天早上，闹钟响起的那一刻，心里总会掠过一丝难过。天生懒散的身子，却干着不能偷懒的活，每天要早早起床，心里就有二十分的不愿意。爬起身，整装出发，又会有一丝难过，天生不爱操心的性格，却从事着不能不操心，还要操大心的工作，怎一个烦字说得清！
然而走出门，呼吸到新鲜无比的空气，听到路旁林子里的鸟的脆鸣，披上灿烂的霞光，就会抛弃心中的不快，偶尔间，还会想到：其实我是热爱生活的。
比起每天的起床、上班，曾经的往事似乎已经烟远了。如今，躺在月光罩着的床铺上回想每一天的生活，能找出的烦恼，似乎就剩下这起床、上班了。不等暗喜，早有嫦娥冷笑：心肺都没了，还笑得出来？这才猛然惊醒，伸手一摸，坏了，真的寻不着了！
丢哪儿了？丢到哪里了呢？一夜的辗转无眠中，忽然想起很早时候写的东西：昨夜梦中分明相见/醒来却孤枕独眠/泪湿耳边/走也罢/却带上/心一瓣/肝两片/留与愁肠闲做伴/夜夜看/月满人散。原来这心肝肺，全在月的盈缺之间，被人顺手牵了去！
在目光的举落之间，便觉出一种异样，似曾相识还是与众不同？急忙在记忆中搜索，却杳无音信，没了心，没了肝肺，记忆就没有了啊，回过头来讲历史，就好象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毫无关系。但那每一次的对望，留下的的确是异样。怎样的异样呢？越是奇怪越是想弄清楚，越是想弄清楚，却越是迷茫，也就越想再多看一眼。一来二去，便生出了麻烦：不仅他异样，我也异样了。
不去细说世间的种种情缘，只我们之间就是一种缘。感情和理智却在争吵。
感情说：就是他了。
理智说：小样，你以为你是谁啊！
感情不服：有爱就行。
理智淡然：爱是要有心的，你的心肝肺全没了，用什么去爱呢？
感情黯然：说的也是，没心没肺的，用什么去爱呢？继而又喜：可是他也许是爱我的。
理智不屑：不说是也许，就算他爱你，又如何？无法去爱一个爱你的人，你以为你会幸福？除非不爱，否则必会伤到彼此，而且会很深……
感情无言以对，是的，当初所受的伤害难道不深吗？那种切肤之痛远不能相比的伤心之痛，是用了多少心思，多少时间才抚平的啊，怎么转眼就忘记了呢？
于是感情收起心性，顺着眉眼，随了理智。
然而，每在深夜，无由地醒来时，感情总是有些不甘心，想找个机会说服理智，理智是何等人物啊，不等得开口，只一个眼神，就让感情闭了嘴，倒也相安无事。
日后，我们一起乘车，他半醉，拉了我的手不放，四目相对，倏然之间，曾经的阳光又灿烂起来，似乎唤醒了那尘封的记忆，轻轻一翻，上面的落灰就眯了眼睛，然后化作一滴清泪，掉下去，砸得浮尘四扬。
从前我流泪的时候，不等泪滴着地，总有大手伸出来接，从不会让我的泪水掉落。后来，没了接泪的手，我就不会哭了。而今天，却又有了泪，只是因为没有手来接，它便直直地掉进了尘埃之中。心隐隐地疼起来。
感情大喜：找到心了，它会疼了！
理智不然：会疼，只能说明你还活着，并不等于它又属于你了！
想想也是，感情又退了回来。
日子久了，两人相处，渐渐自然起来，以前的种种隔阂，慢慢在嬉笑怒骂中消失，可以视他为朋友了，比较亲近的那种。可是他不满足，总想敲开一扇不属于自己的门。
忽然在不备时被他搂在怀里，那种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道又钻进鼻子。一道阳光闪过，多年前，这种味道时刻陪伴着我，现在，我依然喜欢在没有人的时候，拿出那种品牌的香烟盒，放在鼻子下品味。而今，又回来了吗？不禁回拥了他。但立刻，双臂就被理智打得生疼。
错了，我错了，我知错了！感情一脸的后悔，理智愤怒不已。
我必须和你谈谈，理智觉得不能再这样放纵感情了。你怎么会这么愚蠢呢？他是谁呀，你怎么可以爱他！
年龄不是问题，感情小声申辩。
对，就算年龄不是问题，其他呢？你了解他多少？你以为你可以成为他的全部吗？你以为你可以抛了一切和他在一起吗？或者，你们可以这样保持一种关系而不影响家庭吗！
感情无言，是，爱情虽然可贵，但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可是，只要……
根本就没有可是！理智打断话。
我想我也许需要阳光、空气、激情……感情自语。
理智忽然柔和起来：我知道，不过阳光有许多种。你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曾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虽没心没肺，却也不怕再受伤害，你不觉得现在过得挺好吗？远离伤痛，远离寂寞，在快乐中度过每一天，久了，你会忘记曾经的阳光，曾经的空气和曾经的激情，直到老了、死了，你都是快乐的。
也许吧，感情若有所思。
被吵得心烦，留它们在身后争吵，我只身上路，见到他，却是另外的感觉。我也应该和他好好谈谈，但我把感情和理智都丢了，脑袋竟然是空空一片。未等感情和理智赶到，他就吻了我的唇。曾经的阳光再次亮了起来，依然是那淡淡的烟草气息。
忽然间我终于明白当初的异样了，他的目光竟然和多年前月光中的眼神那样的相似！不同的是当年的眼中多一分清亮，如今的多一分深沉。不同的还有我，当年不谙世事，读不懂，如今却过于敏锐，举落之间，便能捕捉。
然而理智已跌跌撞撞地抢先赶到，拽了胳膊就往回走，感情随后在一旁观望。
黑暗中我睁着双眼，看看理智，又看看感情。很久，理智终于开口了：你知不知道象你这样敏感的人是要远离爱情的。你那根敏而又感的神经，会让你很容易受到伤害的。虽然你的伪装技术有所长进，可是，还是无法藏住眉眼间的往事啊。在你洞察了别人的心事之后，应该是很清醒的，怎么会这样呢？
我无法辩解，感情又说，你的确不该这般敏感，这不，害我也跟着受累，被它狠骂。
其实我是知道自己的弱点的，我是敏感的，敏感到可以在目光的举落之间明白一切，但我可以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然后选择逃避还是拒绝，为自己筑好防护墙，以免不必的伤害，然而这次是真的错了，而且错大了。
点燃一根香烟，透过缭绕的烟雾，我似乎看到了曾经的阳光再度灿烂，不仅满山，而且遍野。阳光里，感情和理智默默地注视着我。
一个平静，一个忧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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