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到楼下理发,我一直去的那间新欣理发室门紧闭着,我只好折向旁边的一家叫做乡村风情梳理屋的。当我洗了头,就坐在转椅上,被批上一件黄色的塑料外套,我习惯看看前面的大屏幕镜子,从里看看自己,此时里面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脸上挂着朴素的微笑,我差点叫出声来,是“狗头”,我还是改口叫了声:“大兴”。他连忙从后面转到我的跟前,把我认真端详了一番,“你就是阿顶。”我们相视而笑。他说:“那先喝杯茶,再理吧。”“不,我们边理边聊。”这时一位小伙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他马上介绍道:“小旺,这就是阿顶,咱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他是一个大干部。”“叔叔好。”他就开始工作了,他就搬一块椅子坐在我的旁边。
他,按辈份,我应该叫他叔,但我从来没有这样叫他,也从来没有叫他真正的名字大兴,和村里人一样叫他“狗头”。听说他的外号的来历是他属狗,又是理发的,村里人说是剃头的,不知那位好事者就把这联系起来就诞生他的外号,大家叫他,他也无所谓,其实在乎也没有办法,嘴在别人的身上,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存在似乎就是道理。刚开始,他是队里是放牛的,是在15岁时,改革开放了,他才跟他的舅舅学了理发的手艺,而且手艺比他的师傅好,农闲时他就提着一个包走村窜户给人们理发,赚点小钱补贴家用。没有离开老家前,我的头都是他剃的。在我的印象中,大兴是一个安分、善良、老实的农民。
聊天中,我了解到他结婚后,就没有理发,和他老婆的家人到外省做生意,几年拼搏,抱了一大堆的债回来,就老老实实在开家种田制茶。2001年他的儿子在县城开了理发店。他说他本来是不同意他学理发,但他儿子没有听建议,一学还学得精,我注意到说到他的儿子时笑容特别的灿烂,口气更自信。我问他什么时候又开始从操旧业?他告诉我一个小小的故事。他吸了一口气,点了一支香烟慢慢地说:“三年前的一天,我到城里看望儿子,一位上了年纪的人,一个寸头任我儿子怎样摆弄就是不满意,百般刁难,我忍无可忍就拿起理发刀给他再整理,只几下,老者就满意了,我就问那老者,那老者才笑着说,是鼓励我再拿起理发刀,原来他是隔壁村的老林,老林跟他的儿子住在城里,是我的老顾客,他称赞我的手艺,我没有想到我以前的功夫还在,城里也兴这个,于是,我就丢下三亩地来到城里,帮忙料理这家小店。”他说他太感谢老林了,是他给了他新的信心,他说有些事情还是要旁人看得清楚,他感叹到。我说:“大兴叔,你一点也没有老,还和以前一样能说会道。”“老了,快50了,来到城里,我才学会怎样让自己快乐。”我感觉,他不再是昔日的“狗头”,是一个很有涵养的理发师傅。
年轻人手疾眼快的,一会儿就好了,我就和大兴一起喝故乡茶,浓浓的乡情在我们之间荡漾,谈话间,我注意到他经常很好奇地打量我,让我有点不自在,又不敢贸然反问,怕伤了和气,他突然站起来说:“阿顶,你站起来。”我莫名其妙地站起来,不知道他的葫芦里买什么药,我明显比他高许多,他对我说说“阿顶,你的脸是国字型,理个短发肯定更精神,用现在的话说是阳光。”“我不习惯,我从来就理这样八分的。”我回答着,他继续说:“只有试一下,你才知道,应该说,用短发弥补一下,你的脸部就更完美,什么事就会更顺利的。”说到这,我倒想试试,近来的一些事不是搞得我疲惫不堪吗?
我又坐在转椅上,大兴操刀,我又像一个孩子一样乖乖坐着,他说童年时我很调皮,总是乱动,怕伤我总是格外小心,时时提醒我不要动,说我最喜欢提问题,说着说着,我的长发没有了,镜中出现了留短发的我,我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我还挺年轻的,挺有精神的,好象换了一个模样,关键的是换了一个好心境。似乎对自己更加充满信心。
离开他的店,我第一次握住他的手,他很熟练地回应着,我从他粗大的手掌获得一种力量。
2008\4\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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