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永远也忘记不了那样的日子。

接到电话韩露喜不胜收,连忙换上了他最喜欢的那件衣服,连同化妆在十分钟内便匆匆出门。

外面，是好大的雪，冰冷的风。吹刮在情人的脸上，和圣诞树上面各种晶莹的挂式拼奏出一场温馨的浪漫。红玫瑰失去了往日的娇艳，折射出光鲜暧昧的色彩，冷风在情人眼中如同儿戏。但眼前的情侣，手牵手。那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却正是刚才打电话给自己的男友羽凡。

羽凡似乎没有想到韩露会来的这么快吧。

他错愕惊慌的脸，英俊的五官显出惊讶而慌乱的神色，在表情变化的瞬间，他拉着女孩子的手飞速地放开，然后尴尬地站在空气里。女孩子好象也在这一瞬间觉察到气氛奇异地变化，先是抬起头望着像是瞬息石化的羽凡，然后顺着他凝固的眼神，看到了站在羽凡前方不远处的女孩子。个性凌乱的短发，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从手上滑下来“叭”的一声掉在地上的包。

韩露在看到那两只紧握的双手放开的时候，立刻有一种强烈的厌恶和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她甚至觉得有点可笑，还以为你这一个月没有联系一个电话是因为工作繁忙。羽凡，你觉得在这样的时候放开了手又怎么样呢？会有什么不同吗？在面对面的尴尬里，你这样放开手又算什么呢？

世界仿佛在这个时候昏暗了下来，所有的人都从她们的身边走过，只有这三个人静静地站在这里。韩露忽然匆忙地拾起掉在地上的包，匆忙地转身，可是这个时候，羽凡的反映竟然出奇地快，一下子冲上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嘶哑地说：“露露，你不要误会……”。

“误会？”韩露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怎么会这么平静，“你问问她，这是不是个误会？”

女孩子慌乱的神色，不敢看她，下意识地往羽凡的身后靠了靠，那种柔弱的性格，应该是所有的男孩子都会想去保护她吧。所以，活该自己被抛弃，那么坚强的性格。

“可她只……只是我的一个……同事。”羽凡像个没有做错事却被大人冤枉了的孩子。

同事吗？连说谎都还吞吞吐吐的，同事若都有上街还卿亲我我的的手拉着手，世上还要女友干什么？

韩露突然觉得很恶心也很伤心，他不但抛弃了自己，还要说出这种话来伤害另外一个女孩，这怎会是自己爱了两年的男人？她不但同情自己，更同情那个柔弱的女孩子。转身之际，没有忘记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可是这一巴掌到底会不会痛，他自己应该知道。还没走多远，就听到那个女孩说了几句话，抽泣地向反方向跑去。可是那个男人竟然只停了五秒钟，便向那边追了去。

韩露真想抽自己几巴掌，为什么自己当时不用跑，跑开了，就不会看到这一幕了，跑开了，也许心就不会这样疼了。羽凡，你个臭男人，你怎么不来追我。

二

看过一个作者朋友写过一句话，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原本以为那些费尽心思想忘记的事情真的就那么遗忘掉了。

可是遗不遗忘，可能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不然怎么会一到这个季节心就隐隐作痛，不然一到圣诞她怎么就会脱掉了外套光着脚丫子走在冰冷的街上。

韩露走过温馨的街，把外套挽在手上，提着自己的靴子极热情地向每一对擦身而过的情侣问好。

“圣诞快乐小姐。”她温柔的笑靥，像个孩子。然后那些路过的人们用同样的微笑朝她点头，只是他们的眼中多了一丝好奇、一丝怜悯。谁见了这么一个女孩赤着脚走在过这么冷的街都会觉得好奇的。

两年了，这已经成了她另类的习惯，这天一到来，她就会脱了外套赤着脚走在街上，微笑地感受着周围浓浓的氛围，微笑地给每一对路过的陌生情侣问候，她觉得很开心，真的这样会很开心。

忽然来了一个电话，韩露拿着手机就听到了那边比较嘲杂的声音，“露露，你还在哪里呢？”

“我还在情人街呢，你在哪里，我去找你！”韩露一边打电话一边礼貌地问好，“圣诞快乐先生小姐！”

“噢，兰兰咖啡屋……”

“那我马上就过来了，米米你等着我……”

挂了电话，她就飞快地向兰兰咖啡屋跑去，像一个刚从超市里走出来手里提着几个提包的女子，头发飞扬。米米是和自己同一个公司上班的女孩，死党地在每个圣诞节就陪着她光脚踩大街。她有一个男朋友，只是时常合了分，分了又合，短短两年她就这样连续分合了九次，米米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当男人想到了婚姻的时候是会抛弃她的，因为这也许是男人的悲哀吧。

意外的米米竟然没有赤着脚，看到韩露的时候她就一把将她拖到了更衣室，说：“我的好露露，你就先别问为什么，穿好了衣服和靴子我自然就告诉你原因……”。

三

“什么啊，就为了这事啊，亏你想的出来……”

韩露坐在咖啡桌旁，看着落地玻璃窗外，没有阳光的街总是异常显得冰冷，只是咖啡屋里却是暖暖的，不禁使得她的脸颊发了点红晕。

米米作了个可爱的鬼脸，用乞求的语气说：“别生气了，啊？也是没有办法才找你来充数的嘛，原本相亲的那个女孩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你就给我个面子吧，不然我这牵红线的媒婆丢脸可真是丢到家了。”

看着她那样可爱的脸蛋，韩露实在不知道气从哪里出，半天才说：“那就只这次了啊，下不为例，不然看我不废了你……”。

四

相亲的地方米米想的很周到，不是什么特高级或特低级的场所，地点约在了城西海边的一处叫做“天下无霜”的麦当劳店里。

店门口有几个卖玫瑰花的小女孩，嘴里哈着冷气好象很冷的样子，却还在不停的吆喝：“姐姐……哥哥，买花吗？”

那个男孩静静地坐在玻璃四方桌前，可能桌子上的那束玫瑰就是在门口买的，只是他侧面的轮廓竟然是那么熟悉，那么英俊。韩露看米米的眼神，好象藏了一种难以觉察的隐痛，但是由于相处的时间较长的缘故，竟意外地让她察觉出来。也只是在门口停了停，米米就笑嘻嘻地说：“没事的，平常心。走吧。”

米米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就匆匆离去了，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使她的脸颊异常显得冰冷。

可是当男孩缓缓抬起头的时候，所有的冬日仿佛从此刻起，开始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从这一刻，这个季节的到来便就会有如针孔打入皮肤里穿破了骨骼的痛楚。

男孩抬起了头，端正的五官泛出了一丝笑意，可当他看到了眼前坐着的女孩的时候，那个笑容慢慢地定格，定格然后消失，流露出来了是惊喜，是意外，是感触，是慌乱？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隔了半响才似笑非笑的说：“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怪不得在门口看他的侧脸会那么熟悉，怪不得进门后心就开始不停地跳，怪不得今天我没有赤脚上一天街，原来相亲的人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可是这些问题她没有流露出来，连一丝都没有，只是静静的，如寒潭里面沉溺千年的寒冰。她的确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喜怒，如何隐藏哀乐。她静静地说，“事隔两年了，想不到你竟然已经到了需要和别人相亲的地步，只可惜那个女孩子并没有来，来的却是我，世上又少了个迷途羔羊了，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平静的语气，却是暗藏锋芒。岁月两年，如何能够让一个那样脆弱的女孩变得如此面不改色，如何能够让一个这样的女孩这样就轻易忘记了那些呢？

这个男孩显然就是两年前抛弃了韩露的那个叫羽凡的男人。

但羽凡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低着头说：“露露，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是我，那时候是没有办法才那样做的，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

“没有但是！”韩露说，“你不会以为我还是以前哪个韩露吧，你的话在我听来有如空白，所以，要不看在顾米米的份上，我根本不会听你说一句话……”说完她提着包站起来，撞翻了椅条。所有的目光都都落在他们身上。只是如果有人能看到，她肩上的挂包依然还是和两年前的那个包是一个款式。

韩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她看不见后面是不是有人追来，两年前她已经期盼他追上来了，可是他没有，现在她再不会有任何的期盼了。

外面的海风很大很冷，刚出门头发就飞扬了起来，本以为转过身世界就会平静下来的，本来以为光着脚走在大街上只有那么冷所以冬天就不会有多冷的。可是外面真的很冷，刚出门转过身来，双手已经被后面的男人紧紧地握住，然后听到“扑”的一声，曾经的记忆在这一刻一下子重回了时光流，然后一切的一切又都被抽空了，那英俊的五官，高高的身材和熟悉的味道一下子矮了一截，一下子，觉得他瘦了，连手掌也可以被自己握紧了，一下子觉得他真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也是一个在街上握着一个女人的手下跪的男人，他变了吗？曾经挺着胸踏着正步走在路上的英俊的男人去了那里了？原来故事里的描述真的是对的，眼泪有时候连苦涩都形容不了。

世界仿佛在这个时候才平静了下来。羽凡低着头声音嘶哑地说：“露露，对不起，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是我只想让自己赎一点罪过……”

够了，这样就够了，以往对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冷嘲热讽，可是这个男人，你这样做，真的够了。

五

日子并不会如何多姿多彩，像以前羽凡还很年轻的时候说的一样，我们并不需要如何多姿多彩的生活，只要能跟相爱的人在一起，那样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他为了能够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不惜一切和那个女孩结了婚，但日子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顺利，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金钱买不到一切，你可以为金钱而生，却不能只为金钱而活。他们分手了，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他回来了，走时带走了一切，来时什么也没有了。

但他回来了不是什么都已经足够了么？他回来了一切不就可以从零开始了么？

羽凡找了个临时工作，发了工资就会买很多韩露喜欢的东西，做她最喜欢的菜等她下班回来吃。韩露休假的时候会陪着他去郊外散步，去遥远的地方旅行，这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让韩露感激涕淋，不论是在什么场合，她总会抱着他亲吻他的唇，然后对自己的朋友说，“这是我的男人。”于是韩露在公司的业绩不断上升，很快就坐上了总监的位置。

快到除夕了吧，每条街红红绿绿的穿行着的男男女女，每条街张灯结彩。过年了，明年可能是过去的这二十六年中最最华丽的一年吧。

这天韩露意外地接到了顾米米的电话，两人做在酒吧里面，灯红酒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米米的时候，她的眼中总是隐藏了深深的忧伤，但韩露知道她是个开朗的女子，于是她拿她和羽凡所有开心的事情和米米说，希望她能够因此而开心。

米米说：“你倒好了，找到了真爱了吧，这么说你和他早就有过一段交往了？”

“是啊。”韩露沉溺于幸福之中，所以也没怎么注意她的表情，说，“听说吃回头草的马才是最值得信任的马。”

“是吗？”顾米米笑的很牵强，“那你打算怎么谢我啊？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在每个圣诞节都和我一起光着脚丫子踩大街呢？”

韩露隐隐察觉出了什么，意味声长地说：“丫头，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们可是闺密。”

六

除夕那天，羽凡十点钟的时候依然还没有起床。韩露刚下完了厨，准备叫他起床的。这时候他的手机意外地响了起来，看着他熟睡的样子，韩露不忍心打扰他，他不会让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时刻陪着自己，那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可是一接通电话，那边静了很久才回答，声音听起来好熟悉，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打错了，对不起……”。

韩露查看了她的号码，竟然是米米的号。想起之前几次和她聊天，还有在“天下无霜”她看羽凡的眼神里埋藏的忧伤，疑问开始浮上了心头。

“她明明知道接电话的人是我，怎么会说是打错了？”她看着这个熟睡的男人，在这一刻，她又打消了一切念头。

日子飞速的流逝，一转眼，元宵节过了，韩露整理了房间，准备明天去上班。可是这些天，羽凡的手机总是常常有莫名的电话打来，虽然电话号码并不是米米的，但女人天生有第六感，韩露隐隐感觉会意外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她总是在他出门的时候提醒他，“亲爱的，路上小心。”

刚把屋子打扫干净了，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看号码就知道是自己的秘书肖美打过来的。

“恩，有什么事？”

“韩总，顾米米小姐在今早递来了辞职信，我告诉她要等您回来，但她执意不肯，提着电脑资料走出了三华。”

七

豪华的法国餐厅。温馨的音乐。正式的圆桌。

顾米米失去了往日惯常的笑容，她握着韩露的手，说：“露露姐，还记得我们一起上班的时候么？”

韩露笑了笑说：“怎么会不记得呢？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是个一点也不懂事的疯丫头。后来我们熟识了，我也陪着你一起骑着单车去城郊赏花，一起唱歌一起喝酒一起疯，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是啊！”顾米米说，“我才来的时候一遇到什么不懂的事情就会来请教你，你也会很有耐心的陪我做我不会做的事情。”

韩露看着这个孩子，忽然觉得她在这两个月一下子长大了很多。

“但是，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了三华，我们以后还是最好的朋友吗？”顾米米的眼圈开始红了，“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露露姐。”

“傻丫头，你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呢？”韩露轻轻地微笑着说，“即使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还是会像从前一样陪着你，不会怪你。”

“那你就让我走吧，我离开了，对我们都好的。”

八

春天的空气融合着阳光清醇的味道，散发了离别时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有这种想法，总觉得空气像一堆白色的泡沫，渐渐地升华，混合茫色的天空一起抽空，然后世界平静平静，然后忽然昏暗了下来。

韩露静静地站在七十一层高楼的玻璃窗前，看着行如蚂蚁的车辆行人，仿佛世界真的又重新回到了一个人了。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话吗？她为什么会说她离开了对我们都好呢？

当她看到羽凡的时候，世界真的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流离，仿佛一切平淡，忧伤，失落一下子忽然间重回了时光流。

九

还是那样熟悉的声音，那样熟悉的号码。接通了，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冬天，那样嘲杂的声音，那样沉重的呼吸，那样无法忍却的冲动。

街还是街，虽然城市变化飞速，可是这条街的每一条小巷，每一个人都仿佛和她很熟识一样，有时候一个人走在这条街心里都会莫名的伤心。

开着车赶到约定的地点，看到了那样熟悉的一幕。羽凡紧紧地握着那个女孩子的手，然后因为她来的太快了，所以他的脸上还是像以往一样神色惊讶而慌乱，飞快地松开了女孩子的手。可是谁也不会看到这样的场面还会有丝毫喜悦的，不同的是他放开的手又慢慢地握紧了女孩子的手。

“露露，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但是你已经答应了米米，不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都不会怪她的是吗？”

“露露姐，你打我吧，不关凡的事，是我……是我为了试探他是否真情才想出了那场相亲的一幕。我知道我伤害了你，这个男人他三年前抛弃了你，他是世界上最坏的男人，可是我……我真的已经爱上了他，露露姐，你能原谅他吗……”。

“露露……不怪她，怪我……”。

“露露姐……”

“露露……”

十

韩露彻底崩溃了，她已经忘记了将手重重地扇他们几耳光，她忘记了一切，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车回去的，只记得自己几乎游丝般地说：“我败了，顾米米，在除夕那天接到了你的电话我就知道会有今天。你们滚吧。”

这几乎只是一场梦，只是梦境中多了一段插曲，插曲在这个无法泅渡的恋爱季节；梦境里，那个男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名利放弃了一切，他在爱中失败，然后可以轻易地用欺骗爱情的手段再从失败中站起来。

米米是个大企业家的女儿，她为了提高与锻炼自己所以才来到了三华。这些事情都是韩露在以后才知道的。

很多年后，韩露在一幕新闻中看到了顾米米的脸，她完全已经变成像商界女强人的样子，头发紧紧盘扎起来，端庄的衣服，清晰的言辞。可是韩露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叫羽凡的男人。只是有天无意中在天桥上看到了一个乞丐，乞丐旁边立着一快牌子，“世界如果可以从新让我活一次，我愿意选择拥有永远……”。

[罹墨鱼]成员：墨佰·毅然、罹艾晨、生*鱼*片。

[罹墨鱼]宗旨：无论我们离成功有多远，我们都会默默散发着余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