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记忆中第一个清明节假日。清早起来，一看，不仅没有纷纷雨，却是大好的天气。我们立即打算出发回乡下给祖先上坟去。

车一驶上狭窄的乡村公路，两边全是金黄的油菜花。虽然已过最盛期，但依然美得耀眼，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我们不由下了车，漫步在乡间小路，欣赏起景色来。儿子拿起相机，挑选角度为花们拍照。

见到身体都很健康的父母，心里当然很欣慰，而他们的高兴劲就甭提了。热热闹闹地吃了午饭后，母亲装好香蜡纸钱，我们便往坟茔去了。

原来的竹林不见了，少了印象中的恐怖感，光光的只是大大小小的或新或旧的坟墓，有好几十座。墓丛周围全是梨树，刚过花期，叶子倒是嫩绿得好看。按照常规，我们点燃香蜡，烧了些许纸钱，一一对着祖先磕起头来。母亲说这是谁，那是谁，很多却是我没有见过的。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外公和奶奶了。外公生前很疼我和妹妹，常常为我们买吃买穿的。他自己年轻时学得了做鞭炮的手艺，后来建了鞭炮厂，也赚了不少钱，于是在1985年为我们家建起了我们镇上第一幢楼房。那时候，我们家是当地的富裕人家，每天来来往往的人真不少啊。可惜好景不长，外公患上了肺结核，虽然是在治疗，但身体还是一天天垮了。1987年，我上高一的时候，元旦的那天，他终于离开了我们，卒年65岁。我对外公是怀着深深的愧疚之情的。因为在他生病的时候，我不仅没有安慰他照顾他，还经常嫌弃他，甚至骂他。他死的那一天，我还在同学家快乐地玩呢。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实在是可恨之极。多年来，他从未进入过我的梦里，不知是不是还在责怪我。我只有把对他的歉疚回报在母亲身上。我母亲是外公唯一的孩子，从小就没有了妈妈，是外公把她一手拉扯大的。我要求自己必须要好好地对待母亲，好让外公对他的女儿放心。外公，对不起，请你在天之灵，原谅我吧。

我奶奶应该是跟我感情最深的人。我几乎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给我煮饭洗衣，教我读书认字，为我的成长付出了很多心血。遗憾的是奶奶的眼睛一直就很模糊，到去世前的几年，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我长什么样子，是胖还是瘦，她只能用手摸。爷爷死得很早，奶奶一直未嫁，靠自己一人带大三个孩子，足见她的能干。她读过很多书，写得一手好字，可惜以后竟然什么也看不见，她的心里不知道该有多难受。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她在1996年2月很冷的一天，家里再没有别人的一个下午，她用几根带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走之前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留下，让我们这些后人说不出的伤心，特别是我。即使我现在写起她来，都还是很想哭。我很多次地梦见她，可她总是什么都不说，只是在旁边看着我，那眼睛仿佛是看得见的。我们在埋葬她的骨灰时，放了一个收音机在她的身边，因为她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听收音机了。有它在，她不会那么孤独的。

跪在他们的坟前，心情格外沉重。死者为大，我们欠他们的是不是太多了呢？为什么不在他们生前好好地陪他们说话，好好地照顾他们呢？我们有什么资格去祈求他们给我们庇护和保佑呢？

阳光明媚，春风和煦，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可是在地下的亲人们，你们能感觉得到吗？这些哀思和祝愿你们收得到吗？

安息吧，先人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