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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左手温暖右手[在江湖]街坊◇二叔公

发表于-2008年04月07日 上午11:51评论-2条

男左女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江南,差不多每个村庄都有一口鱼塘。

塘坝古树参天,我们的村庄就掩映在山窝里。池塘的两边有两条小路分别把村庄和外界联系了起来。走进村庄,就是一个晒谷场,紧挨在池塘边上。靠近村庄的那一侧塘沿,即打谷场的边缘,有些用打磨过的条石砌成,既坚固又平整。

靠近村庄的池塘的内侧,搭建有洗衣埠。洗衣埠旁边,还有一尊小石狮子。靠近村庄的池塘的内侧,搭建有洗衣埠。洗衣埠旁边,还有一尊小石狮子,但随着岁月任意的雕琢,面目已被“泪水”洗刷得沧桑;更有好事的孩子,用石块把它圆圆的右眼珠碰损了。

我家就住在打谷场边,从我屋侧面往上,有一条20米左右的碎石小路,小路的尽头,就是刘叔的家。这小山窝里总共才十来户人家,同村的大院子要翻过屋后的山峰。

听大人们说,我们这十来户是后来从不同的地方迁过来,因为大院子人太多,地方太挤,不好再安家落户,于是,我们这后来的十来户就自然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

刘叔有四个孩子,三个女孩,一个男孩。女孩是大的,三个是姐姐,相差都不到两岁,最小的比弟弟大五岁。

刘叔文化不多,大女儿一出世,很高兴,大的就叫天香。

第二个生下来又是个女的,刘叔不大高兴,在农村没儿子那可叫人笑话,刘婶也一脸倦容,刘叔就烦了怪刘婶:“你这肚子怎么就这样有挣气呢!”刘婶像是犯了错似的,支吾着说:“孩子反正已经生了,你总要给她起个名啊!”刘叔气恼,坐在矮凳上发呆,有地瓜在身边碍脚,烦躁地就踢:“你这死地瓜,在这里现眼啊。”刘婶发愣:“叫地瓜!”刘叔就吼:“地瓜有什么不好,有天就有地吗!”就这样二女儿叫地瓜。

三妹生下来的时候,刘叔显得很从容,看了一眼,又是个女的!就没再多说什么。也许是经过地瓜的事之后,他彻悟了:他的愿望是刘婶控制不了的。有天有地了,那就叫月吧,刘叔淡淡的笑。就这样,三妹叫月月。

四子生下来的时候,刘叔高兴地在屋里来回地转,“叫什么好呢,得给我儿子取个好名字。”瞎折腾了半天,还是没结果,刘婶疲倦地扬起脸:“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烦我,去外面给祖先上上香。”刘叔灵机一动,这是天意啊,是祖宗保佑啊,“那就叫天佑,就叫天佑!”接着哈哈哈的真的就去买香了。

小时候,刘叔和刘婶晚上经常来晒谷场乘凉,刘叔的孩子们便跟着下来到我家玩。我哥比我大六岁,是我妈带过来的,他不跟我们玩。这也不奇怪,我们能玩的时候他已读初中了,我们小学读完时,他已成“大人”了;也许是因为随我母亲过来的,受过伤害,从小他就很孤僻。我和天香同岁,不过月份比她小二个月。我们总是追追闹闹,因为不犯事,大人高兴,小孩也就屁颠屁颠的不停闹。三姐妹个个水灵,模样俊俏,也许是我们的青山绿水的滋润吧。自己没个女儿,我爸妈看着她们来玩总是非常高兴,看她们就像看自己的亲闺女一般。我也总喜欢和她们玩。月月年纪小,两个姐姐有时玩得高兴,就只顾自己疯,把小妹妹忘了,月月便缠着我,我便很多时候牵着月月跟着她们转,我习惯于用左手牵她的右手,而月月也习惯了被我牵手,大家一玩疯,她便死死的拉着我的手,倒像生怕我丢了似的。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于现在我梦中都有月月向我伸过来她的右手。我不知道我的左手在月月心中有多大的份量?也许也像我一样,经常在梦中出现我牵着她的手?记得月月刚上初中时,按照老师的要求写“一个我最熟悉的人”,月月把我写了进去:我邻居家的二坊哥的手真有力真温暧,每天我们玩的时候,姐姐们在疯跑,二坊哥便拉着我的手,跟着她们跑,我们总让我俩姐姐气喘吁吁;天寒地冻,只要二坊哥牵着我的手,我便不再寒冷,一阵阵暖流透过二坊哥左手的掌心透过我右手的掌心传到我的整个身体,我便能感受到整个冬天雪花和我一起在舞蹈。文章因为真实而用情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同村有和月月同班的便回来取笑月月,大家笑得月月一脸羞红。有时,地瓜也撒娇,跑过来拉着我的右手乱转。

刘叔刘婶都是好人,待人和气,你家里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只要支吾一声,他们都尽可能的帮助。都是外地迁来的,我爸我妈也就不把刘叔刘婶当外人。“远亲不如近邻”,又因为相互在一个别的大宗族里生活,需要相互帮助,两家都成一家亲了。

高中毕业时我二十岁。没有再去复读,一来成绩不好,二来我爸妈也没有要我去复读的意思,我们这穷山村,从来就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我爸妈这样想,刘叔刘婶也这样想。

暑假,父亲要我帮他照料着鸭群,我欣然同意。大家都想出去打工,我倒不是很想,一则自己在外没有外人介绍,一个人到外面有点胆怯,;二则我觉得父亲说得对,现在政策扶持农村,在家好好干,不比外面差,我哥在外面打了三年工,就没带回一分钱。父亲的鸭群经过两三年的发展,现在也初具规模,正需要人手。父亲说,你好好干,你读了这么多书,以后我们家再扩大规模,把我们的鸭子变成一个企业。父亲说这话时满眼的骄傲。

天香和我同时毕业,我在家帮父亲照料鸭群,她则跟一帮姐妹到外地的一个小厂打工。寒假回家,天香眼神忧郁。同去姑娘说,因为天香漂亮,那个工厂的老板总想对她动手动脚。都怪谁呢?还不是因为自己太漂亮!同村的女孩子显得特嫉妒。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这才发现天香确实很漂亮。身材匀称,面容白晳,五官端正,轮廓优美,胸部饱满,而臀部上翘,一头飘逸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还真是天色国香了。再看地瓜,地瓜18岁了,也出落的同天香一样的漂亮,而身上的线条更比天香更显优美,人漂亮不会因为名字丑陋而变丑,丑陋的名字反过来因为人的漂亮而显得可爱,地瓜地瓜的叫到人心里就有一种甜甜的感觉!月月16岁,除身材稍稍瘦削之外,也同样出落得水灵可人。真是“女大十八变,美女出一家”了!

天香的委屈让她刘叔刘婶很不安心,父亲和母亲也随着刘叔刘婶嗟叹担心不已。

……

父亲说:“要不,老刘啊,你天香能不能来帮帮我,免得你俩总要抽空来帮我,今年我想再多养些鸭子,我和二坊到市里去联系联系,去搞个专门卖鸭子的摊位,二坊娘和天香在家帮我喂鸭。要是搞好,我老俩口在家喂也行,让二坊和天香到市里去卖。”

刘叔刘婶一听这话,就知道这里面的含义。其实我一毕业,天香也没有再去读书而是去打工,在农村,已经高中毕业了,只要不读书,就到了谈婚论嫁年纪了。天香又水灵又懂事,经常街叔街婶的叫得亲热,就像自己的闺女一样,父亲和母亲早就有这种想法。常言道:“婆媳难相处”,如果有个像闺女一样的美丽女孩愿意做你的媳妇!这事不美才怪。母亲后来也经常提起,有好几次她都想去跟刘婶提亲。只是人太熟了,两家的关系又走得太近了,总不好开口,开口说了做亲家,如果对方不答应那就有可能连好邻居都做不成,天天要见面,难免是太尴尬,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父亲便试探刘叔。

刘叔刘婶眼神舒缓:“那我们也得去问问天香,看她愿意不愿意和二坊在一起。你们二坊有什么意见吗。你们二坊我们是看着长大的,人诚实又能干,我们也放心。”

母亲准备好些东西要我去刘叔家拜年。

我用眼光询问。母亲说,去年和你爸跟刘叔刘婶说了你和天香的事,你去看看天香,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和天香讲得来,天香今年就留在家里不出去打工了,和你一起陪你爸喂鸭。

我很感意外。母亲催促我快去,我正想说话,母亲连忙制止,“去,把东西送了再回来说。有什么事,回来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再说了,天香那一点配不上你,要不是两家走得近,你刘叔刘婶会同意吗!”

我想不到母亲这样不理解我。她和父亲怎么就这样连问都没问我就就帮我把这样的一件大事就定下来了!其实我要跟她说的是,我曾答应,等一个学期,如果地瓜考不上大学,我们俩就一起经营鸭群!地瓜也不是说,反正大学她是考不上,反正只读一个学期了,好歹读完这一期么。每到周末,地瓜每次不是尽量赶回来,然后总是来帮我喂鸭,母亲不是每次都异常亲热地去关心地瓜吗!而且每次都笑哈哈地说,地瓜,有你帮着二坊,我们的鸭群就可以发展得更庞大了!

其实地瓜很想一毕业时就回来跟我一起喂鸭,怎么一下就让天香来呢!

我在母亲的催促中迟疑地向刘叔家走去。

天香笑逐颜开地接过我手中的礼物,很显然刘叔刘婶已经对天香说了我俩的事,天香也同意了。刘婶忙热情地端过茶来招呼我:“二坊,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月月和天佑围过来叫我哥,一左一右地牵着我的手玩皮。地瓜是最后一个从里屋出来的,看到天香热情的招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向我点了点头,就又埋头走进里屋。我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

地瓜在春节里,总爱往镇里去赶集,吃过早饭就出去,一般很晚才回来。刘叔很奇怪,这妹子怎么了,高中就要毕业了,不在家学习,整天到外跑什么。不过,刘叔没有特别责备地瓜,因为在他心中,地瓜会考上大学?他从来就没有去想过!

天香每天都来陪着我,总是用温顺的目光看着我,或者是帮着母亲喂鸭,她感觉很快乐,没有注意到地瓜的变化。春节里,大家都热热闹闹的,没有太在意地瓜的反常。

当然我是例外的。每天地瓜回来时,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在屋旁等待,总想能跟她攀谈。地瓜总是走得匆忙,似乎没有看到我,有时到家时,又把门重重的扣上,似乎又对我的等待表示不屑。

天已黑了下来,地瓜还没有回来,我有些茫然,便问天香,天香不知,问刘叔,刘叔正在打牌:这妹子怎么了!要不,二坊,你帮我到镇上去看看。

我在网吧里找到的地瓜。

路不好走,地瓜趔趔趄趄,我走过去,用左手去拉她,地瓜狠狠地把我的手甩开……

寒假过完了,地瓜背着包要走了。

我把我的破车停在了她面前。“上车,我送你!”我显得异常蛮横。

地瓜看到我眼中的凶光,妥协了。

后来,在我的日记里出现了这样的段落:

邻家小妹有一天坐着我的破车到了路口,一辆宝马车却挡住了我的去路,小妹意气风发地钻了进去,原来宝马车是为小妹准备的。小妹说:哥,我要走了,我想到外面去闯一闯,我玩累了就回来,你记得来路口接我!我已告诉我爸妈了,你转告他们,让他们不要为我操心。

小妹走了,街妨却显得很固执。宝马车扬长而去,街坊烦躁地踢着破车:“我叫你破!”然后,大踏步的往镇是上走,一小时后,街坊手中多了一把锁链,把破车移到路边一栋破屋的水柱旁:“你给我在这好好呆着,等小妹回来!”

街坊二十岁了,性格内向,却很希望能跟小妹呆在一起,姐姐虽然好,毕竟是姐姐啊。老街发现他的破车不见了,就问街坊,街坊没吱声。老街没有邻家小妹,他的爱人是他三十多岁时从外地接回来的,身旁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街坊萎靡不振,老街不理解,老街也看不明白,天香每天都温顺的呆在旁边,人漂亮,又亲热,有那一点不是令人满意的!老街很烦燥!

一次,街坊噙着一块糖,模模糊糊的就睡着了:小妹,你早点回来,我这破车就停在路口了。

爱情似乎是个永新的话题,但爱情的故事总是老套。

父亲似乎还嗅到了什么味道,异常的烦躁:“二坊,天香也好,地瓜也好,都是我跟你娘看着长大的,跟自己的亲闺女一样,你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样!”

我再也不敢再说什么,天香到外面有难处,她就像是我姐姐,我能说什么呢。我陪着父亲埋头喂鸭。

天香没有出去打工,每天清晨就过来和我伺候着鸭群。每次,当天香累了坐在凳子上歇息,任汗珠布满脸庞时,我总是异样的感动。地瓜也渐渐地随着时间而淡化。我也慢慢地习惯着这种事实,有时,我故意去端详天香(以前是看姐姐,现在是看准媳妇哦!而且是自己的媳妇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天香倒就不好意思了。“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还害羞啊,你把我当陌生人啊,有时,我便有意无意地取笑着天香。有时,我傻傻地想,我应该给天香买件红衣服了,她的衣服也该换件新的了。

天香为鸭子准备饲料,蹲在地上,秀发散落,遮住了脸庞,“二坊,过来,帮我把头发拢一拢。”我的右手触到了天香的额头。“你的手真凉!”天香满眼是关怀,还有一些不解的责备。“我来帮你暖暖!”天香用左手握住我的右手,右手拿着竹竿,拨弄着不守规矩进食的鸭群。

这是一种难有的平静,我和天香都在平和中享用着甜蜜。

很久没有地瓜的消息,大家都很着急。天香禁不住问我:“二坊,你最后送地瓜出去时,地瓜对你说了什么没有?她跟什么人走的?怎么这么久了,没有一点消息!”

我呆呆地看着天香疲倦的样子,欲言又止。

整整一年,地瓜没给我们带来任何消息!刘叔和刘婶眼神失落。

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吧,大家相互安慰。

年关已近,我和天香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

爸妈和刘叔刘婶商量,二坊和天香都这么久了,还是该完事了吧,不然我们就对不住你们天香了,也免得别人说闲话。

地瓜让人担心,但一事归一事,那事没由头让这事搁着。

母亲拿着我和天香的生辰八字去赶集,回来兴奋得不得了,连忙招呼父亲和刘叔刘婶去看:“八字先生说了,腊月二十六是好日子,两人生辰八字在这一天会带来荣华富贵!”

大家都兴奋得不行,各自分工,去准备婚嫁的一切事宜!

腊月二十四。

我驮着天香从镇里往家赶。

天香猛然掐紧我的腰,一脸的着急。“你看,那是地瓜不?”我顺着天香指向看,一个女孩提着一个包失魂落魄地站在我原先留下的那破车旁,车已锈迹斑斑。

地瓜满脸倦怠,而肚皮又微凸,天香似乎发现了不对,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地瓜把自己关在里屋,一个人在里面暗暗缀泣。

大家都去劝门,她置若罔闻。

刘婶很着急,地瓜凸起的肚皮回来她看过,少说也有四个月的身孕了。久无声息,怕她做傻事,便要刘叔去砸门,刘叔无所适从。地瓜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声响,走了出来,异常镇静自若:“我想好了,如果你们真的很关心我,我想,只有二坊能救我!”

大家面面相觑!

老人们对视。

老人们把眼光都投向我。

我把眼光投向天香。

天香和我对视!

……

老街很淡定:“二坊,你真想娶地瓜!”

二坊眼光迷离,似乎没太在意老街在问。

“你自己觉得好就要得,别人讲就让他去讲!久了,大家就不会讲了。”老街异常肯定。确实,在这一点,老街有充分的发言权,他的一生就是用实践证明着无聊的流言蜚语终将在时间下沉默。

母亲眼光淡然,嘴角微微抖动,又轻闭着。

……

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在这两个家庭里,大家都充满了关爱,大家也从来没有因为什么而争执过。我已经习惯了顺从,大家所考虑的,只是为了让这个家变得更好。

很多时候,天香和地瓜就好像是我的姐姐妹妹,而且很多时候,我都是这样想。

姐姐和妹妹,谁有困难,我就有责任和义务去帮助她,而且应该是不计后果。也许这正是老人们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刘叔显得很愧疚:“二坊,是叔对不起你了……”

刘婶无比怜爱的看着天香:“天香,是娘对不住你啊……”

刘叔紧紧地握住我爸的手,老泪纵横。

我妈抱着刘婶,不停地给刘婶捶背。

腊月二十八,鞭炮齐鸣。

我妈说:“二坊,地瓜,我和你爸,天香爸妈,还有天香大家一起在镇上给你俩配了八字,今天是个好日子,吉运当头,来年定生贵子,一生荣华!”

大家笑容满面:地瓜今天真漂亮!

男左女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本文已被编辑[燎原百击]于2008-4-7 13:06:4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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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燎原百击点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文笔朴实流畅,爱情和亲情均令人感动。
不错的小说,可惜已不是首发,望作者下次注意。

文章评论共[2]个
燎原百击-评论

欢迎新朋友投稿烟雨,期待您精彩的首发文章。at:2008年04月07日 中午1:14

夜雨不朦胧-评论

唉。感情的事情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at:2009年02月16日 下午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