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养了这头毛驴,破事不断。其实我原先也算大户,家里有几亩好田,一座茅屋,几颗大树,一头健壮的水牛。可我败在一个毛病上——爱管闲事。谁家掌柜打老婆了,或者谁家大人揍孩子了,我都要去劝说,弄的人家都很烦。一次县太爷来视察灾后民生,我气愤于乡长克扣救灾物资,就挤上前去给县太爷告状。哪知道乡长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我几句话都捅到马蜂窝上了。县太爷怒不可遏,说我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造谣诽谤朝廷官员,发配我去新疆放牧,全部家当充公。
之所以对毛驴有感情,是因为毛驴忠诚。在边疆放牧的岁月,无家无当,气候变化无常,天山脚下只有草,我食不裹腹,衣不蔽体,虽地广人稀,可我还知道一点文明的礼仪,万不可露出关键处。绝对不像如今的小说家,在文字里故意扒光女人的衣服,一丝不挂地展览。眼看要饿死冻僵,一头好心的毛驴撞崖而亡,解决了我的衣食问题。
流放岁月结束后,为报答毛驴的恩情,我决心卖血也要养头毛驴。于是,码头上,车站旁,大街上,处处奔波着我疲惫的身影。苦干了两年,终于攒够了一头毛驴钱。有了毛驴,我的生活不再单调,我的日子也不再乏味。每天一大早,我就牵着它寻觅最新鲜的草地;夕阳西下,我俩亲密地簇拥着返回。
谁料,我的毛驴刚进入青春期,就显露出它倔强的脾气。为了犒劳它,牵到庄稼地里,那么鲜嫩的秧苗,它居然一口未动。大热天,好容易找瓢凉水,它执意不喝,说是主人不喝是罪过。我知道它的心思好,善良,正直,可关键是我已经偷喝饱了,哪还装的下。更可气的,是它看上了一匹小母马。为打消它不切合实际的念头,我为它介绍了无数头母驴,有高的,有矮的,有胖的,有瘦的,可它眼都不睁,意思我明白:非那匹白马不娶!
我苦口婆心劝道:小毛驴啊,虽然你与马都属于偶蹄科,可咱是驴,一头出身低贱的驴,人家是马,是地产老总的千斤。人家生活在蜜罐里,动辄刷卡,娶它回来,你怎么养得起?别说彩礼,就是结婚用的花车,我们也请不起啊。你别急,我再去码头车站几年,到时候给你娶头黄花驴回来。
毛驴不吭声,但也不服气,撅着驴嘴撂蹶子去了。到了天黑,也不见其踪影。难道它离家出走了?我心急火燎地到处找,找到天亮,也没听到熟悉的驴叫。这一夜,我头发灰白,欲哭无泪。路人提醒我:离家出走的一般都酷爱去网吧。
于是,追到县城,一家一家地问。在一家不起眼的网吧,终于发现了我的毛驴。凑上前去看,呵呵,这家伙正全神贯注地聊天呢,对方的头像居然是匹母马。现实里得不到的东西,包括情感,居然也能在网络里找到,科技真是神奇。
最近有件好事,忽悠寨的寨主说自己有头母驴,有意撮合这段姻缘。我回家说给毛驴听,哪知毛驴大摇驴耳朵:不要不要,我已经和网络里的那头马结婚了。我大惊:面都没见,怎么可以草率结婚?毛驴嘲笑我:你真一个老古董,人家有老公了,我们只是网恋。它的身体是老公的,灵魂却是我的。
可你为什么非要找马不可呢?
毛驴哈哈大笑:你又傻了不是?网络如此虚幻,谁知道对方是驴是马?弄不好,还是头母猪呢。
-全文完-
▷ 进入扬鞭挥驴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