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不出去,在寝室里休息,但还是耐不住激荡的心,毅然背起相机包出门。
浓烈的阳光下,我站在树底仰望那耀眼的明日,清风拂着柳絮而来,吹散斑驳的树影。拿出相机,对着取景器选取画面,想要把这清风徐来的落影拍下,扣上夕阳沉沦天一色的背景。“咔嚓咔嚓”,是我的技艺还不够老练纯熟,查看相机里拍下的画面,和想象中的意境总是有段距离。不忍心的把它们全部删除,看着那现实中的美景只能望洋兴叹。迷人的清香,似蜜蜂嗡嗡的飞来,我的注意力开始转移,搜寻这花香的源头。转角处,一棵年迈的海棠重新焕发年轻的朝气,向着光明灿烂开放。我伫立在花前,张开臂膀拥抱这片馥郁,风是静止的,云在头顶无忧的飘荡。我平静下来,抽出一盒录音带,天真的认为可以把这花香录下。
灯火逐个的亮起,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意境若隐若现的浮现,我抛开娇艳的花朵,走向横亘在远方的长河。水忘记时间的流淌,一滴滴汇聚江河后并入大海,我蹲下身双手捧起一瓢水,那里面有我似曾相识的眼泪。霏霏细雨的江南,俏丽的红衣女子,春日里封闭在闺台楼阁,浑浊的江水向东流逝,江面停泊着渔船,船头站立的是青山布衣的书生,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恋随着书生踏上岸边楼台的那刻展开。
多么有诗意的想象,我坐在水边的草地上,编织这段夸时空的恋情。蚊蚋的响声惊醒了我,我用衣襟擦干额前的汗水。夕阳完全的沉沦下去,隔岸的麦田里升起炊烟袅袅,是农人住在茅草屋里看守麦子,他们扛着锄耙回到小屋做饭了。我站起来,拍拍身上落满的草碎和泥尘,挎起三角架沿着原路返回,河流潺潺的流水声在荆棘花丛后面响着。书生擎着雨伞,挎着背包从船头跳上岸来,饥肠辘辘的叩开沿街人家的门,江南的雨下得有些无情了,户主们望着这个陌生的书生,冷淡的摇头回拒。许是饥饿的泄气了,书生的步伐突然的放慢下,撑开的雨伞撇在一旁,湿润的街道疏落的雨滴,书生仰望灰白的苍宇,吟起屈原的【离骚】曲。扎髻的青衣男子,汨罗江畔抚弄长须,浩然正气的悲叹,这个场景仿佛穿越空间的回到现实,回到这个烟雨的江南小镇。门打开了,一位红衣丫鬟循地向书生走来,噗哧的掩面含笑,对着书生的耳畔处亲语,遥指那不远的香阁。
菜花匍匐着晚风绽放,黄色的蓓蕾,引着蜜蜂忘记了黄昏露晓,全然没有归巢的意思,忙碌的身影在花丛中交织。我低下身,采撷一朵黄花放在口袋里,想要把这份春意盎然的景致自私的保留,“咔嚓咔嚓”,趁着自然的光亮还有完全散去,又是几张快照。富丽堂皇的摆设,精致的茶吹器皿,江南人家的殷实自不必说。老爷坐在厅堂的上座,悠闲自得的品茶,侍女们立在旁边,弹琵琶的女子,在琴弦上挥汗如雨的弹奏,时快时慢正如外面下着的春雨,时下时停交相辉映。书生谦恭的作揖,羞涩的表情游走在脸上。小姐挑开里屋的门帘,含情脉脉的向书生头去温柔的一波。糕点送上来了,想是书生饿坏了,大口的吐食那盘碟里的白面馍馍。看着书生狼吞虎咽的样子,女子逗乐的笑出声来,“呵呵,呵呵”,这婉柔的笑声是醉人的,书生停止了狼吞虎咽,慌张的起身对着里屋的女子作揖,头永远是谦恭的低垂,抑或是害羞。
我褪去了睡衣,把疲惫的身子沐浴在浴缸里,身上涂满了菊花香的泡泡,水从淋浴喷头里哗哗的泄出,滚烫的滚过我的肌肤,散去春日的燥热。江南的雨终于停了,阳明四射的照耀淋湿的翠枝,泥泞的乡间土路已经干涸,书生酒足饭饱后该启程继续赶路了。扣上褴褛的布囊,整理错乱的衣衫,立在门口向好心的主人家辞别,又是作揖又是跪谢,红衣丫鬟跑到跟前塞给书生一件锦囊,告诫书生一定要到船离岸时方可拆开视之,这是小姐的意思。书生再次仰望那封闭的楼阁,意味深长的点头,许是这意味深长里已经包含了爱情的许诺吧,想必闺楼中的小姐也会从窗缝里临眺心仪的情郎。书生又登上了木舟,江风偎依,当他看到芦苇丛中的鸳鸯时,肯定又在思忆颦笑嫣然的小姐吧。
手机的铃声响了,是好友打来的,我便把这段故事告诉了她,女友笑我几天不见怎么迂腐了,我只是在电话的这头茫然的傻笑,一阵风过吹散门帘上的佛珠子,“叮咚叮咚”似泉水的滴落声,忽然明白了春梦释人亦扰人的道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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