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认识了你,并与你相知,于是,成为了难舍难分的好友和兄妹。你说,只要我们的心是磁和铁,总会互相吸引。
一九八七年十月,湘潭市第一人民医院。
经历了巨大打击,忍受了极大悲哀,终于从深深痛苦中走向了黎明的悲秋,以平和的微笑迎来了湘潭卫校的实习同学。第一个认识的便是你——胡琼霞。
那一天,你与代明慧初到妇产科实习。正是交班的时候,我偷偷地用眼睛打量着你们,心中说:“嗯!这两个妹子长得还可以。”
上午,来了病人,你们跟着我去问病史。我拿着病历牌,站在病床边,边问诊边填表,完后我在下面潦草地签了个名:“刘~~笑”。你和代明慧见了,“扑哧”一笑,我也笑了。这时我们还不认识。
第二天上班,我先到。你潇洒地走来,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刘医生,你早!”我点头问好,心想:“这个姑娘很大方。”
交班后你悄悄地跟我讲:“刘医生,有操作你叫我们啊!”我说可以。
果真不久就有一个大月份引产的病人来了。当时我在冯碧波手下实习,她很放手。她碰巧不在,我自作主张地开了医嘱,就带着你和小代去给病人作引产。我让你给我做帮手,帮着备皮和消毒。我告诉你操作要点及注意事项,你做得很认真。
操作很成功,我正暗自得意。李月华老师从后面骂了起来,我才记起引产室的瓶子、缸子之类的器皿都没有盖好的。我忙陪着笑对她说:“是我!是我!对不起!下次记得了!”你俩悄悄地笑,对着我做鬼脸。
就这样,我认识了你,从玻璃板下我知道了你的名字。
在妇产科实习的最后两周我们相处得不错。后来你不再叫我刘医生,而是叫我刘一笑。“一笑?三笑呢!”你有时候喜欢这样笑我。
没多久,我就要去内科实习。
在内科四病室,我跟我的上一届校友朱苏雨一组,朱老师是个极好的人。同组的还有一个小师妹——胡小华,你的同学。
大约两周后,你跑过来,像央求似的跟我讲:“妇产科在装修病房,没有什么事干,我到内科来跟你实习,好不好?”
我听了十分高兴,心里却怀疑:“难道你可以随便自由地想转科就转科么?”
你终于蹦着跳着来到了四病室,和我一起跟着朱苏雨。当其时也,小华从内科转儿科去了,旭霞从儿科转内科,到了我们这一组。
旭霞也是你的同学,她干事很麻利,作风很踏实,写病历从不需别人帮忙。而你则不同,事也做一些,但玩的时候更多。就说写病志吧,你从来不想独立完成。比如:病人今天哪里不舒服,检查有哪些体征等等,你简直是问一句写一句。甚至有一次你问卢美容主任:“卢老师,25床的心率是多少?”卢老师问你在干什么,你说你在写病志。卢老师把你大骂一顿,我和朱苏雨只好躲在一边笑!
你上班仍然没个正经,整天就是讲啊、笑啊、闹啊,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你的天真、你的俏皮、你的美丽,无不时时刻刻打动着我的心。有你这样陪着,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快活极了。偶尔,你、旭霞、殷俊也会向我问些问题,我都十分乐意给予详细解答。有时我会还给你们提些问题,甚至会主动地教你们一些知识,你们装作十分虚心的样子,使我开心极了。
你还常常给我讲你儿时的故事。
“好好笑的,好笑死了!”你一高兴,你就会手舞足蹈,一边大笑着一边拍手说道。
你讲得喋喋不休,有时候我有许多事情要做,我就说:“小胡,不要讲话了,你把这几个病志补一下,我补其它的。”
你很听话,于是你安静下来,专心致志地埋头工作,但总还是会忍不住喜欢问我。
虽然心里是如此的喜欢你,我的梦中却从来没有过你。而那个时候,我与玫瑰的爱情也因为她的冷落而渐渐淡忘。
有一天,你兴高采烈地跑进办公室,手里拿着几枝鲜花。虽然有的已经枯萎,有的还是花苞,但你还是十分高兴,弄来盐水瓶子装上水,非常认真地把花枝插进去。你问我好看不好看。我装作很欣赏的样子说:“好看。是从哪里采来的?”
你说:“是园丁让我给采的,那园丁把花都砍掉了。我问他‘你把花砍掉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花砍掉?’园丁只笑着,不回答我。我问他我摘几朵好不好,他说完全可以。我于是就采啊、采啊,那园丁好好的呢,还帮我选呢!”
听了你兴致勃勃的讲述,一种由衷的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第二天,我把花瓣全部拔掉丢在地上了,你看了很生气。我说这朵花儿已经谢了、打焉了,不好看,是要拔掉的。你听了更生气,大声讲道:“哎呀,谁叫你拔掉的啦!叫你别搞、别搞!你给我赔!”
我对你陪着笑,心中歉疚,但你阴沉着脸,执意要生我的气。我说:“我不与你在一起了,我下周就去门诊!”
我真的一拍屁股就去了门诊。卢美容主任对你们说:“好啦,你们把大师兄气走了,看你们怎么办?”
去门诊后,你追来问我:“你为什么要去门诊啦?”
我说:“你整天吵吵闹闹的,我受不了了。”
你不无惋惜对我说:“哎,刘一笑,你走了我们都不好玩了呢!”
我听了暗自得意,只是心里还在与你斗气。我以为,我得把一段时间不理你、不睬你,来惩罚惩罚骄傲而又任性的你才行。
两周后,我随一个“流行性出血热”的病人一起进了病房,我就管这个病人。此时,旭霞已去外科,你请假回去了,只剩下殷俊一个人跟着朱苏雨。
三天,四天……一周过去了,你还没有回来。
我却即将转一病室了。周日晚上,我与小易去吃饭,正好在食堂前面见到了刚刚洗浴过的你。我兴奋得大喊:“小胡!你回家去了?好想你啊!”
你冲我们一笑,笑得很甜、很开心。
一九八八年的元旦即将来临。一天,你和旭霞突然问我:“大师兄,你元旦回家去吗?”
我随口答道:“可能回去,你到我家玩去不?”
你一下高兴起来,问道:“你家里喂了猪没有?”
我说:“喂了,喂了一个好大的猪,杀给你们吃!”
你热切地问旭霞:“哎,曾旭霞,我们元旦到刘一笑家里吃猪去,怎么样?”
旭霞温柔地笑着,说:“要得。”
元旦到了,我却没有与你打招呼就走了。我一回来,小易就告诉我,你说我不够意思,说好了邀你一起回家吃猪的,却不声不响地一个人走了,使你一个人在医院里好孤单,一点也不好玩。我为我的失信和轻慢而歉疚。也许你再也没有机会去我家吃猪了。
你给我寄了一张明信片:“大师兄:人生有许多短暂的相聚,萍水相逢,陌路相遇,都会留下许多难忘回忆。珍惜这美好的时光,珍惜这纯真的友谊,愿你的生活,永远充满了欢声和笑语。祝你新年快乐!小妹。”
在过道上遇着了你,你高兴得跳起来,质问我:“你回去怎么不告诉我啦?害得我在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我说我走得匆忙就忘了,你也就没再责怪我。
晚上在病室,我铺开信笺写信。你问:“你在给谁写信啊?”
我随便答了一声。信是写给你的新年祝词:“琼霞妹妹:我们偶然地相遇,美好地相处,但是几个月后我们就要分手,也许再难相见,现在的一分一秒逝去了就不再回来……愿君珍惜……”
你很高兴地收起来。
我心底里是多么地喜欢你——我的纯情美丽、任性而又好强的小师妹!
师妹!在四病室的那段时光,是我、小易与你相处最为美好的时候。曾经与你一起到处打电话找小易。我在电话里与康老师开玩笑说你好喜欢小易的,你一把抢过电话说:“你别听他乱讲……”
在球场上,我们几乎每个中午都打羽毛球,那洁白的羽毛啊,寄托了我们多么深厚的情谊!
在宿舍里我与你下棋,你当然不是我的对手,每当你快输了,我就不顾一切地吃你的子,使我自己损兵折将,最后你终于反败为胜,高兴得又蹦又跳,你知道我此时是多么的高兴啊!
别用那仇视和轻蔑的眼光望着我!
我们之间终于爆发了巨大的争吵,我们终于停止了正发展中的友谊。
“谁是破坏我们纯洁友谊的凶手?是谁?”我几乎是狂喊,“谁来还我如此爱我如此天真质朴的师妹?”
……
那一天你在操场边,我像往常那样奔向你,兴奋地大喊:“小胡!小胡!”你竟然不理我!我以为你没有听见,走近你再喊,你漂亮的脸蛋不再有笑容。你对我冷若冰霜的态度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我关切地问道:“小胡,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你径直离去,把满脸疑惑的大师兄一个人留在了操场边,我望着你离去的背影傻傻地发呆……
连续一个多月,你不再理我,见了我就绕道走。从此我们不再有笑声,不再有欢乐,不再有温馨的体贴和关怀。
一个人的夜里,我总是在痛苦地想啊想:“小妹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我一定要找你问个清楚!
离毕业越来越近了,眼看着我们即将各奔东西。我们仍然像个陌生人,这令我的内心极度痛苦与不安,伴随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紧迫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终于有一天,我把你堵在下班的途中,你左冲右突仍然过不去,只好停下来,冷冷地对我说:“让我过去!”
我说:“不行!你得说清楚,为什么不理我了?!”
我固执地拦着你,你于是不再挣扎,随着我走到花园里,我深情地对你说:“小胡。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我们今生的偶然相遇。难得我们这么合得来,玩得这么开心。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这个大师哥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再有一个月,我们就要离开医院各奔东西了。再见你,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岁月。也许,这一辈子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我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人生苦短,我不希望给自己的将来留下半点遗憾。”
你默不做声。我问你:“你为什么会突然不理我了呢?”
你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你说:“有人告诉我,你背后说我,说我与你们交往是有目的的。我听了非常生气,我有什么目的?我有什么目的?”你的声音仍然充满了愤怒。
我终于明白了!我怔了一下,气得浑身发抖:“这是谁在胡说八道?!”
“可恶的流言!这是有人嫉妒我们!”我大叫道。
你嗫嚅道:“对不起,大师兄,是我错怪了你,我请你吃粉好吗,说好了的。”
……
此后的日子,你又像一只燕子一样,在我的身边飞来飞去,我们又像一对兄妹那样开心快乐。只是幸福的时刻总是那么短暂,离别在即,我们都有一种浓浓的别离之情压在心头,心怦怦乱跳。
那一天终于到来。
那一天汽笛长鸣,巨龙将我倾心衷爱的小妹带走,止不住的泪水两相奔涌,湿透了潭州古老的街头,也湿透了我一颗又陷入了长期孤独而凄凉的心。
从此,思念成了永恒。
师妹,永远的妹妹,我爱你,永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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