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
我如此期盼着冬天里的雪。前年的今天,梓青与我同看镜湖飞雪,是怎样的温暖和惬意!梓青那时似乎并不顺心,对世道颇有微词,一如那天阴霾的天气。我们趋车到镜湖边,找一家环境雅致的茶楼,选择临窗的位子落座,窗外开始沥沥地下起小雨,镜湖笼罩在烟雨朦胧之中。也许要下雪了?——我俩竟不约而同地问起。于是我们边等雪,边闲聊。
梓青是浙江人,家住婺河之畔,我去过一次。婺城墨点多,泪点也不少,骆宾王、宗泽、宋濂、李渔、邵飘萍、吴晗……李清照南渡后避乱卜居于此,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名篇;少年黄宾虹在这里出生、求学,本想悬壶济世,剑寒九州,谁料家国破碎没有造就一个政治家,江山妩媚却成就了一代艺术大师。我们住在酒店的八层,看双溪的夜色,素月分辉,明河共影,白天的喧闹消褪了,城市的繁华消褪了,双溪不再争渡,只是轻摇星光。白天游过的宾虹先生纪念馆被灯光点缀勾画得如舫如梦,青砖黛瓦屋漏痕,传语星光锥划沙。不免想起易安的词:“闻道双溪风光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当年易安愁绪满怀,凄苦深沉,而我们在双溪的夜色中,忘却营营扰扰,心如不系之舟,纵有闲愁也都留于江山后代了。
在镜湖边看雪,何尝不是好心情。在我们闲话间,窗外开始下雪了。雪飞舞着拥向亭台、楼阁、游船与画舫,镜湖渐渐披上银装,似乎也疏懒欲眠了。梓青尚有谈兴,而我已默默无语。
我们看雪的镜湖是宋词名家张孝祥所建。史载张孝祥“捐已田百亩汇而为池,环种芙蕖杨柳,鹭鸥出没,烟雨变态。”并自号于湖居士,后改于湖为镜湖。“春到家山须小住,芍药樱桃,更是寻芳处。绕院碧莲三百亩,留春伴我春应许。”于湖词不似易安词悲深婉笃,千古兴亡,都作临风一歌。据说张孝祥留连镜湖,是同一位风尘知己有关。我是宁信其有,以为这才不辜负镜湖的风光。“岸边杨柳最怜伊,忆得船儿曾系。”“豆蔻枝头双蛱蝶,芙蓉花下两鸳鸯。”想词人优游林下,吹箫泛月,怎个逍遥物外之人。
雪落下,思绪泛起,而浮躁的心也安静下来,我最爱这样的一份温暖、一份恬适,纵有名缰利锁都付了东流。南方人看雪少,梓青兴奋起来,鼓动我趁雪泛舟镜湖。可我那尘封的心,已没有了这份浪漫。雪,可以观,可以赏,可以兴,独不可拥有,纵有万般热情,你也呵护不了她。当然,她也不曾打扰你,只是飞扬着、巧笑着、撩拨着,我宁愿她栖在枝头,幻成春花待东风,也不忍看她消融在掌心,好似相思泪一滴。
镜湖看雪,朋友与雪兼得,真是:悠悠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唉,多长时间没见梓青了,快八个月了吧。呼雁传语,遣雪问梅,不知梓青何日来?或可相对品茗,也拟同泛镜湖。
2008-1-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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