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好天气,我远足到郊外。
从一个村庄穿过,看到粪堆旁的农人在忙碌;粪肥发酵的气息扑鼻而来,粪肥在庄稼人的眼里总是金贵的。
一片空地上,一头悠闲的牛儿在一边吃草一边散步,再不就是一边散步一边吃草。它对周围的事情全然不加理会,以至于我经过它的身边的时候,已是伸手可及的距离了,它也仍然对我不屑一顾,好像一个修炼得道,识破了万物皆备于我之真谛的道士。
我对它心生敬意,决意要多看几眼。
它似乎也知道我的用意,也许是出于欢迎,尾巴一抬,就献出了它的见面礼,当然,我不说,您也应该猜到那是什么。
对,就是牛粪。
可是,我发现这牛粪不是我原来见过的牛粪,我原来见过的牛粪,比这好多了。
说起来这可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一九六九年的时我还是一个少年。那一年我的父亲病躯沉重地躺在马车上,带同我们全家到科尔沁草原的一个小村子去走光辉的“五七道路”,我得以亲近草原。在那里我见到好多牛,当然,也见识了好多的牛粪。我记得那时的牛粪闪着亮光,闻起来也没什么臭味,一坨一坨在村头田野间散布,如同天上散落的星星,每坨牛粪上都能插好几朵鲜花。冬天里牛粪干了,一大块一大块的,好多人家都用来烧火取暖,一块就能填满一炉子。那时的牛粪多好啊!
可眼前的它贡献出来的,稀泥糊似的摊在地上,根本不可能拾在筐子里,这样的东西,也配叫牛粪?
这样的牛粪能插得住鲜花么?
于是我不再停留,赶快捂着鼻子走开了。
可是我的心里毕竟难以平静。我感慨着世事的变迁:连牛粪都不如原来的了!
我并没有加入“九斤老太党”,对九斤老太的“一代不如一代”的指导思想也不甚赞同。我想要是按照九斤老太的逻辑推演下去,七斤的孩子是六斤,六斤的孩子就会是五斤,五斤的孩子就会是四斤……,那样的话人类不用其他的方式毁灭,几代之后就会自动地变成蚂蚁。幸亏当下的婴儿没有按照这个规律出生,因此九斤老太也就得到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尽管如此,有时候、有些事、却又在说明着九斤老太的话也并非空穴来风。比如眼前的牛粪。
还有鸡蛋。
现在的鸡蛋与这稀泥糊般的牛粪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敢说现在的好多鸡蛋和那牛粪一样不过是徒有其名。现在的鸡蛋打在碗里搅拌开来,稀汤寡水的,颜色也是惨不忍睹,味道就更别提了。早先什么样?地球人都知道,我就不说了。
一边想一边走着,就路过村子里的一个理发店。我想起我也该理发了。我平时理发就专找人少背静的小店,但还没有在农村的店理过发。隔着窗子看里边的座位空着,就决定进去理发。
理发师是个年纪在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头发染得像盛开的花朵,五颜六色的。一只耳朵上还带着耳环。嘴里哼哼的是“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儿……”。
我不打算在这里理发,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还在想:要是把牛粪作为一篇文章的话题,是不是有些无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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