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红颜祸水

在我交上离职申请不久，阿杰东窗事发。

阿杰被公安局拘留了。事因是他偷了同学的存折到银行冒取同学存款。在拘留所里，阿杰供出了一切。至此，我们才翻然明白，为什么在刚入学时的某一节体育课上，两个班六个男生宿舍全都被小偷光顾，将床上衣裤，床头，席子下面的钞票全都洗劫了，一分也没留。是建校以来发生的最大偷窃案，而窃贼胆子之大可谓前所未闻的。学校领导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讨论，最后决定成立一个调查组。将一切不可能排除后，就仅剩下阿杰了。阿杰成了最大的嫌疑，然一想到他是学生会里的纪律考勤部长，是预备党员，便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于是，破案组无半点声息的解散。想想成立时对围攻的校记者们立下的豪言壮语，结果却不了了之，真是在滑稽不过的了。从此，校园里失窃成了跟吃饭睡觉一样很习惯平常的事儿。

阿杰后来还有几回被逮在别班宿舍卫生间里，不过都被他以执行检查遮掩过去。但这最后一次，拿着人家的存折去银行领钱，在不经存折主人的允许下，不再是执行检查那么简单了，也不是说见同学钱多了帮同学花点钱就能够讲得过去的。

据阿杰自己供认，从一入学开始，他已经在这方面有所研究和实践经验了，一直干到即将毕业。本以为干完这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干了，正正当当的做人。可谁知道命不济，给人赃具全的抓住。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拿人家存折了。真是一念之差呀！后悔呀！在学校领导面前痛哭流涕，说什么看在原先为学校卖力的份上，不要开除他。只要不开除他，他可以接受任何处罚，比如开除出党籍，让他成为一名普通的学生，以便作深刻地反省等云云了一大堆合情合理的要求。

阿杰的事件暴露后，全校师生震惊。一个优秀的学生干部，一个全国三好学生，一个在党旗前壮言云天的党员，结果竟是一个惯贼，一个明目张胆的贼。接下来的不用我说，大家都不用猜也会想得出，阿杰的许多同学便出来揭发阿杰的老底，说阿杰每学期的考试不是作弊就是利用自己职务之便从电脑里偷得试题的。不单是文化科考试，就连体育测试也弄手脚。本来不及格的，他却将其改成优秀。

阿杰一下子从宝塔顶上掉了下来。由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变成一个连普通人也不是的人。

什么会是这样子的呢？这一悲剧的产生，是阿杰自己一个人造成的吗？有没有其他外在的因素，而那些因素又是什么？没有人去理会。大家高兴地是原先站在自己头上的人，如今却只能作自己的垫脚了。那种感觉就象胜利凯旋归来的人的感觉。本来，以阿杰案后的合作态度，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之后就没事了。何况，不就是几千元而已吗？然而，学校领导还是一致通过了开除他的决议。对于阿杰，我竟想不到他会是那种人，但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步，然其本质相对于阿颖来说，也不坏到哪里去。但为什么，阿颖不被开除，阿杰却被开除呢？里面的奥妙当然不是我这种局外的平庸者所知道的。知情权不是人人的权利，它只属于圈子里面的人。

阿杰被学校开除了。本来还有一个月，他就领到毕业证书，而后他就是一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在阳光下做人类最伟大的事业。可谁想到，竟发生了这等事。

阿杰走的那天，只有我去送。他昔日的哥儿们踪影一个也不见。

在人头攒动的车站，我拍了阿杰的肩膀，“我来帮你拿些吧。”

阿杰吃惊地回过头，见到是我，瞬间地惊喜之后替代的是怨怒。

“你来干什么？”

“来送送你都不行吗？”我淡然地说。

“这回你高兴了是吧。”

“我为什么高兴？”

“你没有了绊脚石。”

“你是绊脚石吗？”

“难道你不觉得我的存在使你不能对阿颖毛手毛脚。”

“你也真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假如我喜欢阿颖，再有十个象你的在身旁，我也敢对她大毛手毛脚。”

“难道你不喜欢阿颖？”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在我的眼里，她除了姿色别于她人之外，没有一点值得我欣赏的。而如今街上到处是整容店。你想要什么样的货色都有。”

“你真的从来一点都不喜欢阿颖？”

“有。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你是知道的，男人哪个不好色，要不然，那么多的女人就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整容了。可是，后来，接触之后，我就不喜欢了。”

“为什么？”

“我不喜欢她的庸俗，不喜欢她的自大，不喜欢她的虚荣……总之，我就是不喜欢阿颖她那种类型的女孩。何况她——”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也知道？”

阿杰痛苦地点头。

“那你还喜欢她？”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是不会计较她的过失的。”

“但那些过失本不应该发生的。”

“难道，妓女们天生就是淫荡的吗？她们天生就喜欢被男人玩弄吗？”

“当然不是。”

“我想阿颖也不是。”

“但事实明摆在我们的面前。”

“那也一定是她有什么苦衷。我是知道阿颖的性格的，她不是那种随便跟人上床的人。”

“看来你还是蛮了解她的　。”

“绝不比你少。只可惜，她只喜欢你。”

“你什么知道她喜欢我？”

“从她的眼神。难道你看不出。你不会看不出的，你那如看透人五脏六腑的鬼眼。”

“我从没有注意过。”

“好好爱她吧，她是一个值得爱的女人。”

“你也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我眼里绝不容许有半点污点。”

“但那不是阿颖的错。”

“我不管是不是她的错。难道，那个错就要我去承担吗，凭什么？凭一个爱字。我还没有那么的崇高。”

“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爱阿颖。”

“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是很自私的。我不会爱一个不是真正属于我的女人。因为我本身从不乱来，我也需要她跟我一样冰心玉洁。那才公平。”

“但阿颖爱你，那是真的。”

“我有那点值得她爱？相貌？嘻。一张死马脸。身材？五等残废。”

“说真的。就你那相貌，我迷惑？你倒底有那点配得上阿颖。可她就是不喜欢象我这相貌堂堂的人。阿颖若是嫁给你，真是一躲鲜花插在牛粪上。”

“那只有一种解释。鲜花为了更加美丽，所以需要牛粪的滋润，以便为了更加使自己风流。不过很可惜，我这牛粪是干的。”

阿杰没有马上走，他和我走进了一间简陋的茶楼，我们婉言地谢绝了那涂胭脂象擦了面粉般的女服务员的侍侯，拣个角落说开来。

那天，我才发现其实我并不了解阿杰。从那天，我开始明白当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为了得到她的欢心，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的。就如阿杰。

当初之所以偷，不就是为了能够请自己爱的人上街吃碗汤圆或者别的什么的，以便讨好心上人的欢心。总之，只要能够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一切痛苦和失去都是值得的。

对于阿杰的这一言论，我不敢苟同。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不管你的爱情如何的天荒地老，也不是我所取的，虽然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但前提是，我必须是使得我的良心得到安宁的。

阿杰告诉我，他不敢回家，不敢回去面对苍老的双亲。他决定浪迹天涯。

列车启动了，车轮与铁轨的亲吻声清晰传来。阿杰向我挥挥手，：“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看着那绝尘而去的火车，我在想，假如，火车为了自己的自由而脱离铁轨，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呢？得到的必定有所失，所失也必定有所得。爱生恨，恨后是更加地爱吗？我恨谁？我又爱过谁？

我自己都不爱自己，我会去爱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