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为爱呀

天上地下

他的家乡很穷。

为他完成学业，女友违心嫁人。

就因家乡穷，远道嫁来的嫂子离去了。

为这穷家乡，他舍弃妻儿，离开大都市。

因为从前的女友，他最终走进了班房·　

爱——太沉重、太沉重的爱呀！以他三十六回家乡的“历程”，娓娓道来。

一

一列客车在大山里穿行。

王一峰坐在车上。这是他上学走后第一次回家乡。

两夜一天的行程，他终于到了。

班车在乡政府所在地高岭村停下，王一峰下了车。他刚走出不远，碰见本村的赵奎了。　

赵奎是来帮高云山告村主任崔四，在等乡党委书记从县上回来。王一峰问他告的什么事。赵奎说：土地的事，规定搬走的都把地抽回，可崔五搬走了，为什么就不抽。王一峰说：这事与你无关哪。赵奎说他是证人，崔五曾亲口对他说过分家了。只要证实他分家了，崔四的官就做到头了。

说了一会，王一峰要走，赵奎让他等一会儿坐车走，是吕彬开车来的。

归心似箭，王一峰没等。

王一峰归来，家人的喜悦自不必说。春节要到，杀年猪，蒸年糕，年豆包，村里还不时传有鞭炮声。小到家，大到村，暖融融的，

二

高英帮妈妈从锅里往外出豆包，弟弟从外面进屋，告诉王一峰从北京回来了。并说姐姐，你如和他一起考上大学，也千里迢迢从北京回来过年，多风光呀！

里屋，高云山和赵奎在喝酒。赵奎抱怨：是他崔五亲口对我讲分家了，什么口说无凭，我看他们是官官相贿。高云山接过说：咱们想赢，必须得有充分的证据，别说是告官，告贫民百姓没有相当的证据也不行。赵奎喝下一盅酒，问：上哪整这“充分”的证据？高云山也端盅抿一口：听说崔五分家时，王老恒做为公平人在场，只要他说了话就行。

离开仅半年，村里有了不少新鲜事。大一点的就是有人在告村主任崔四，赵奎之所以名目张胆地当证人，言传他媳妇与崔四有一手，被他闯见了，就想借此整掉他村主任的职务；再一个大事，乡领导来村动员人们承包荒山荒坡植树造林，大会开了，大喇叭一遍遍播着。

傍晚，王一峰出门散步。他来到村后的山坡，不一会高英也出现了。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走进校门，一起参加高考。说起北京，王一峰不无感慨地讲，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精彩；高英无不伤心地说，真对她确实很无奈呀！是的，连她的爱也一同变得无奈了！她是那么的爱着王一峰，但此时此刻她还能往外倾吐吗？

后来王一峰问起她爸爸打官司的事，高英说是他崔四没一碗水平，我哥哥分家了，他崔五也分家了，我哥哥的田地抽出去了，他崔五的为什么不抽？太欺负人了！前天我爸爸又去乡里找，说是口说无凭，得拿出证据来。我哥搬家走前，曾单过了一些日子，你否认不了，确实是分了，他崔五是分开就直接搬走，人口咬定没分，两口子外出打工了。

来到年根，上高中的妹妹王靓放假回来，在外打工的大哥王大岭也回来了，一家人团团圆圆，欢欢喜喜过大年。

春节一过，父亲开始为王一峰张罗上学钱，东借西凑，这天村主任崔四送来一千元，钱总算够了。

这期间，有媒人上门给王大岭介绍对象，提的是裴文丽。王一峰为大哥高兴，裴文丽可是村里的好姑娘。但爹妈把婚事回绝了，家里实在拿不出订婚的钱！

家境如此艰难，王靓要不念，王一峰和家人都不许。

大岭因婚事闷闷不乐，王一峰也高兴不起来。上学走时，他把仅够上学的钱硬是留家二百。他说大哥，别出去打工了，承包一块荒山栽树，这可是绿色银行呀。

三

王一峰第二次回家乡是一学年结束时。

这年大旱，从春到伏没落一场透雨。坡地的庄稼还可见地皮，好平地的也只有膝盖高。

王大岭没出去打工，四户合伙承包了一座山，春天植了一些树，但没有几棵活下来。因没什么前景，已有三户退出了。王大岭说，咱也不能坚持了，管干没收入，这穷日子不更雪上加霜吗！王一峰上山看了，觉得好惨，栽下的树百分之九十都死。下了山，王一峰又在田间转，看着半死不活的庄稼，心里也不好受。赵奎就坐在地头出神，王一峰走过来，俩人说了一会话，突然想起打官司的事，就问了赵奎。原来高云山没告赢，没有证据证明崔五就是分家了。高云山找了王老恒，可王老恒不愿做证。为这事，王一峰回家问了爸爸，爸爸说他们分家时，他确实做为公平人在场，但这个证明他不能做，你上学时，崔四给咱一千元钱呢。王一峰说：他送钱的目的就是为封你的嘴。你应该说实话。爸爸讲我也想实话实说，可当时咱把钱收了。

为这事，剑峰见到高英向她赔礼道歉，高英说这是大人的事，与咱们无关。

此事还不是了结,他又听人讲，赵奎媳妇和赵奎也闹翻脸了，说他赵奎明目仗胆帮高云山告状，也是在丢她的脸,非与他赵奎离婚。到后来，赵奎找崔四主任说情，总算把媳妇保住了。

四

王一峰回来仅几天，大哥也退了承包合同，并马上出去打工。王一峰又一次来到山上，转了又转。

老天仍不下雨，年景注定好不了啦，人心惶慌，这吃的、穿的，已陆续走了不少去外面打工。

这天，高英和裴文丽来找王一峰，她们听说北京一家服装厂招工，等王一峰上学走时跟他一起去。

去北京这个大都市，俩人兴致很高。

可是，有人来高家了，给高英提婚，提的是吕彬，家有汽车，日子较富裕。爸妈很高兴在这门亲事，但高英不干，说什么也不同意。

王老恒在到处借钱。这半年大岭没出去挣钱，而新学年开始，所需要的费用更多，穷日子，一下上哪弄这么多的钱。

裴文丽来找高英，她俩去见王一峰，还有三天，王一峰该上学走了。走之前咋也得见面约定一下。来后，三人约定，三天以后一定走。

三天马上就到，他们该走的日子了，高英、裴文丽一身“装备”来了，没成想王一峰走不成了，因为钱还缺好多。

王一峰心里焦虑，还谗杂着一些难为之情，竟然同着两位姑娘的面哭了。他哭，高英也跟着落泪。

都是穷，这钱实在难凑。王老急得一劲打磨儿，老伴一劲抹泪。

已经迟了四天啦，王一峰仍然走不了·

高英也在反复为难，坐卧不安。

这天，她突然向父母答应她的婚事，条件是，将彩礼钱借给王一峰上学用。

要把钱借给王老恒，高云山的气不打一处来。有谁不来气呢，只要他王老恒一句实话，可他就不肯！

媒人来吕彬家了，接过财礼钱，将订婚的日子订在九月十六号。

拿到彩礼钱，高云山想失言，他对王老恒的气大的很，借给他钱，如同割他身上的肉一般，实在是不情愿。可女儿高英不是善茬，爸如不给钱，她马上离家出走，婚不订了。高云山的肺快炸了，把钱甩在地上。

高英流着泪，把钱一一捡起。

高英把钱送过来，已经迟了十天，但终于能走了。王一峰带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离开家。

五

回到学校的王一峰，从各个方面紧缩开支。像同学集会，过生日等，他一概不参与。他为何来晚，班主任知道了。她评价：我不认识高英，但我觉得她很伟大，她对你的恩德，不会图什么回报，你这一生也回报不了，它不属于有回报就可摆平的事。班主任给他二百元，要他在吃上不能太刻薄。后来，又将教室和宿舍的卫生交给他做，每月可拿到一百五十元。同学李静不时多要些菜，然后分给他。她的家就在北京，周末，她将王一峰邀到家里改善生活。

这年的寒假王一峰没回家，在一家饭店打工。李静和他约定，春节就去她家过。

快到春节时，王大岭打工归来，领回一个对象，名叫蔡云霞，湖南人，带有浓重的乡音。王家当然高兴，没花钱，王大岭的婚事解决了。

这年的春节，王靓的任务就是陪好这个未来的嫂子。让王家花钱找媳妇太难了，好容易领回一个，绝对要留住。王靓把高英、裴文丽找来，说笑玩扑克，时时让蔡云霞都有好心情。

一天，有一个人来要债，没等来人进屋就被王老恒挡在大门外。王大岭的对象就在屋，他怕受到影响。这件事一下提醒他，万一要债的闯进屋叫蔡云霞知道了！就此，王老恒把欠钱的家都走了一遍，安顿好人家。

年节一过　把王大岭打工挣的钱给王一峰寄去，好歹没再为难。

王大岭仍然出去打工，领着对象走了。王靓也开学了，王家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这天王老恒对老伴说：尽快张罗给大岭结婚，媳妇没过门儿，还保不住就是王家人。

六

春暖花开了，王老恒开始打量自己这房，自己这院。他与老伴说：就咱这房，咱这院，给孩子结婚可能说不过去，媳妇的爸或妈来了一看，心一准凉半截。老伴叹口气：那怎么闹？

王老恒也一口口的粗气，该咋办呢！

这天，王老恒一“狠”心，把院墙推倒一面子。二十来米的墙，有十多个样式，塌一块补一块，塌个豁补个豁，高高矮矮歪扭七八。几天之后，新墙起来，整齐了，看着顺眼了。

如此，王老恒又把另一面也推倒了。

伏天假期，王一峰仍然不回去，在京打工。妹妹来信，说她没考上大学，也打算出去打工。家里在准备给大哥结婚，实在需要钱。信上嘱咐二哥安心读书，你是王家唯一的大学生了，一定要珍惜；从今以后，也别再为学费着急，你也在打工挣钱，开学后先用着，等我也挣到钱，就给你送去或寄去，如此就能把大哥挣的钱留下结婚用。

新房盖不起，王老恒便把老房子重新翻盖，墙体加高，檩木就用原来的，连扒条也大部是原来的，实在不能用的才换。旧门旧窗绝对不能用，请来木匠做新的。为这房子，把王老恒累够戗，大部分泥水活，全是他自己干，如抹屋里屋外，搭抗垒锅台，能不找人就不找，找人就得吃喝，有的还要开工钱。房子盖完，大岭寄回的一千元没用光，还余近一百。原来的小矮房变高大了，抹了新泥，吊了新棚，糊上新纸，竟也是亮敞屋子，王老恒有了难得的笑容。

十月中旬，王靓找到王一峰就读的学校，把刚刚挣到手的五百元给二哥送来。

王靓在二哥的宿舍呆不住，在校园里转来转去，校园的风景太好了。王一峰还带她去了图书管，阅览室，并还上到四楼，专门看看他们的教室。妹妹有些愁畅，王一峰看得出来。问她差了多少分，王靓说不到二分，王一峰免不了为了妹妹惋惜一番，鼓励她好好努力，仍会有作为。王靓说我知道，并说二哥你上课去，让我自己呆上一会。

王一峰走后，王靓的眼泪流下来，她不擦不抹，就任它流。她其实考上了，报的就是王一峰就读的这所学校，并被入取。她向人打听，找到她被入取的专业班，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流。

还没等放寒假，王一峰收到家里的来信，让他这个假期一准回去，大哥结婚的事已订，就在腊月十二。

妹妹王靓来电话了，问王一峰多时回去，他俩一起走。

腊月初六，王靓又来二哥的学校，当她再一次面对自己本该就读的班级时，仍是泪流不止。第天，哥妹俩踏上回家的路。

七

这个腊月，村里办喜事的不少，十二王大岭结婚，十八裴文丽订婚，腊月二十四，高英也结婚。

蔡云霞的娘家只来哥哥一人，因爸妈对这庄婚事不满意，不肯来。

结婚这天，高英已来。但王一峰最大得愿望是高英的父母也来，以缓和两家的关系。请客的人去了两趟，没请来，王一峰就亲自去了。终是被王一峰说动，二位来了。但来后，随了二百元的礼金，这让王一峰很不痛快。如此将人家请来，还让人家破费，于情于理都过意不去。但支客的人发话，这礼金必须的收，与破费不破费是两码事，不然你让人家也不好瞧，在众人眼目之下。王一峰被气的一甩胳膊：这叫什么世道！

宴席上，王老恒给高云山敬酒：老弟，喝下这杯酒，孩子的喜事，话不多说，都在酒里：高云山起身接杯：谢谢老哥，这酒我喝。一口便干了。王一峰的妈妈给高英的妈妈敬过酒后，也来给高云山敬酒：喝下嫂子这杯酒吧。说着，眼泪跟着流下来。高云山受不了这个，接过杯子：嫂子，这杯酒我喝，孩子的喜事，你高兴我也高兴。

喜日子一过，蔡云霞的哥哥要走。蔡云霞特别嘱咐哥哥，回去对父母不要把话说的“白”，我中意的是人，不是地方。是穷了些，但我想以后可以改变。

王一峰仍在为高云山那二百元的礼金“耿耿于怀”，好在来到高英的喜日了，王家也该随礼金。剑峰拿了四百元，可高云山生气了：你们家多富裕？这可不是叔瞧不起你，你念书，你大哥这又结婚，够紧张的了，这么多的钱我能收吗？收了让我舒坦吗？礼是该收，留一百就行了。两人还争，但王一峰理论不过高云山。

出了家里随礼，王一峰个人还有一份礼物给高英。一套百科全书，一支笔和一个精良的笔记本。

嫁给吕彬，高英太不情愿。她爱的人是王一峰。再有几天，她将成为别人的新娘，她没有丝毫的喜悦。王一峰向她说了些祝福的话，反而让她泪水涟涟。结婚的前夜，仍在村后的山坡，高英抱着王一峰痛哭，到后来王一峰也是哭泣。哭泣中的高英说：如果能够，我这第一次给你，以后有孩子，也应该是咱们俩的。

王一峰的心情很沉重，他懂得了什么是忠贞，以前那些生生死死的爱情故事，总以为是讲给别人听的，可如今自己也在领教。

八

十年过去了。

王一峰参加工作后，回家乡的频率要比上学时高的多。无奈，那里有他太多太多的牵挂。

又一个春节到了，李静说王一峰，年年春节都回去，这个春节就在家过吧，不中可以多寄些钱。但王一峰觉得，这不是钱的事，年迈的父母时间不多了，还是多陪陪他们。年节最希望家人团聚，上岁数的老人很看重这点，特别是母亲，除夕夜她总为不在家的儿女也摆好碗筷　，碗中同样是热气腾腾的饺子。一家人开始吃喝，而妈妈的眼里却是思念的泪水，往往弄得一家人都有些愁畅！王一峰向李静讲述，他上学时，有两个春节没在家过，家里穷，为打工挣钱不能回家的，妈妈的心里又多了一层愁绪，竟然哭出了声，妈妈哭小妹也跟着，爸爸的眼睛也模糊了，以致一家人都是泪水染面。

王一峰收拾行装，李静把钱拿给他：就这两千了。王一峰接过钱，数出五百元给李静：家里也的用。李静说：我和孩子回我妈那过，咱家不需要开支了。

王一峰又坐上回家的列车，这条路他太熟悉了，哪个站挨着哪个站，过的是哪个桥，哪个寒洞多长，车走多时，以及这一路的名胜古迹等，同车的乘客问到啥，他都答的上来，别人说你常走这条道，他说这是通往我家乡的路。

王一峰回到家，得知高英家出了一件大事，吕彬出车给人拉货，与一辆摩托相撞，骑车人当场死亡。货主曾招待过吕彬，吕彬酒后驾车，负全责，赔偿死亡家属十六万，货主负责两万，十四万由车主吕彬承担。挺好的家庭，一夜间一贫如洗了。剑峰仅带回两千元钱，他向爸妈商量，这本是拿给家用的，可不可以先给高英救急，爸妈当然没说的，包括大哥大嫂。

为这钱给的“顺理成章”，王一峰特意去了高英的家。他向吕彬说，上学时，高英和她的家尽全力帮了我，如今你们这有难，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只是钱太少，有点拿不出手。说这话和给钱，高英都没在跟前，她一直在厨房忙，好让王一峰在她家吃上可口的饭菜。以七岁的英英，在炕上吃着王一峰为她买的饼干糖果。

九

王家过的仍不富裕，仍是贫穷困绕。王一峰和大哥大嫂商量如何挣钱改善。外出打工已不可能，父母年岁已高，时时需要照顾；地就分给的那些，收多收少还由老天爷控制。养猪，顶多弄点零花钱，大量饲养得资金，最主要是太偏僻，没市场。搞其它养殖也同样，山上的草场极度退化，养的牛羊越来越少，瘦骨如柴也出不了多少肉。承包荒山致富，王一峰仍觉得可行，但大哥与他分辩：树即使栽活，可眼下分文不取，一年能行，紧吧着过，三年四年可能就是受不起，咋也不能拔了小树去卖钱。长远利益是有，主要是眼下得生活。就是说，咱目前还没有这个资金和余力。王一峰又去山上转，当年四家栽下的树，竟奇迹般长大两棵，已有碗口粗，看着也高高大大。“没有资金和余力”，王一峰重复大哥的话。

妹妹王靓已远嫁安徽，是她自己在外打工谈的。离年越近，妈妈念叨的越多。那“安徽”谁也没去过，她的情形如何也不清楚，尽管她写回的信说是很好，不让家里挂念。妈妈说王一峰，你以后抽个时间去看看，咱家只有你去得了。王一峰“如梦方醒”，对小妹的关心太不够了。他说尽快挤个时间去。

这天，王一峰突然就有了感慨：改革开放并非没给咱高地村带来好处，嫂子从湖南嫁来，小妹去了安徽，这不都是改革开放的成果吗？说的很轻松，听着是“玩笑”之言，可让人觉得好沉重。今后的生活如何面对，三个人谁也没有好一点的方案。

春节过罢，王一峰该回北京了，他对嫂子语重心肠地说：我现在心疼两个人，一个是高英，她太让我疚心了；另一个就是你，从大老远的湖南嫁来，过的确是贫寒日子。

走前，王一峰又去高英家。吕彬很悲观，这些年靠运输挣钱，一下子不但连车带家底全赔了进去，还又倒欠。今后干啥，还没一点出路，眼下只好先种点地。可多年没种过地了，手生不说，什么农具都没有。说着说着，眼泪落下来，高英更是一筹莫展。

回到家，王一峰说大哥：高英家遭遇这么大的事，可我只帮了仅仅两千，比起当年她对我，就是帮她两三万都不显多。可我如今实在拿不出钱来，就这么个能力了。他嘱咐大哥，高英他们今年想种点地了，没农具也没牲蓄，到时你帮他们种种。大岭说：这你放心，别的咱没有，力气还是可以的。

王一峰明早就走，夜里与大哥大嫂又谈论致富的事，仍是无个结果。

十

王一峰回到北京仅上了两个月的班，家里打来电话，爸爸得了脑血拴。支了工资，李静回娘家又拿了两千，王一峰迅速回家。

王一峰中午到家，晚上妹妹王靓也到。

王老恒住在县医院，性命保住了，但病情很重，大夫说，能恢复到自理就不错了。

一个人来到高地村，打听蔡云霞的家。赵奎从口音断定：你来自湖南，是蔡云霞的父亲。来人瞅瞅赵奎：对，我是云霞的父亲。赵奎领云霞的父亲来到王家，就王一峰母亲自己在，其他人全在医院。

得到消息，蔡云霞和大岭赶回来。

蔡云霞的父亲头次来，看这王家的状况，不甚乐观。

王一峰也从医院回来，看望云霞的父亲。

王一峰和云霞的父亲说得来，俩人的酒量也相当，几两酒小去，兴致很好。他说王一峰：咱爷俩出去走走。

俩人直接奔村外，过了一道梁又一道梁。老人突然问王一峰：你们的出里路在哪呢？这一问题，竟让王一峰回答不了。老人接着说：咱们国家很多的贫困山区，并不是人不行，是地方不行，穷山恶水，注定了它的不行。

云霞的父亲去医院看望亲家，由王一峰陪同。

云霞的父亲呆了七天，临走时对云霞说：就这点薄地，还有那不毛的山，既没个矿，也没什么土特产，又是如此的偏僻，想富也富不起来，如同一个人得了绝症，没好！你这一步走的太错了，难道你就在这苦上一辈子！

十一

王一峰近一个月才返回北京，失去了工作，又开始重新找工作。

俩人被乡下的这个家脱的太累了，李静抱怨：“填不饱的穷坑”。王一峰能说啥，这个家实在是脱累人，连他也要受不起了。偿还外债，贴补家用，只要家乡一天不富裕，他就得一直贴补下去。还有天灾病业，更是要命的事。

王一峰为工作到处奔波，为多挣点钱，做记者的李静忙于采访写搞。

王一峰终于在一家房地产公司找到了工作。他很珍惜这份工作，所以做的很卖力。

王老恒恢复的还可以，在家人的搀扶下，能往外送屎送尿。

蔡云霞收到哥哥的来信：无论你生活等方面如何艰苦，可能你承受得了，或不以为然过去了，可妈妈却在代替着你，那苦苦的牵挂之情，让我也不是滋味。真可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我曾劝爸爸不要把你那说的那么遭，爸爸讲我已实话实说，还能收回吗？你也去过，但你回来给我们说的是瞎话……说心里话，你如在那呆上一辈子，在我都是不可想象的。人生就这一辈子，没有理由不珍惜，得百倍地珍惜才对，为了咱妈妈，你还是回来看看吧，

大岭也看了信，说云霞你回去一趟吧。云霞说我咋不想回去呢，回去了怕是来不了。

时隔不多日，云霞的哥哥来接云霞，说妈妈病了。

王大岭慌了手脚。很显然的在说慌，如真的病了，一个电话不就可以吗？还用来接！妈妈让王大岭给王一峰打电话，只有王一峰还可能留住云霞。王大岭不打，说王一峰回来也没用，凭天由命吧。

大岭不打，妈妈去找高英，高英在抗上躺着，感冒了，烧的很厉害。从高英家出来，碰到赵奎，赵奎把电话打了。

王一峰从北京回来，正如大岭所说，他也不可能强留嫂子不让走。王一峰做通妈妈的工作，和哥哥也讲明道理，一句过头话不讲，对云霞的哥哥仍如以往好好招待。

王一峰和云霞谈过：明知道你走意味着什么，但我们不能不让你走，你如一生都与王家有缘，那你必然会回来。王一峰还说：我打算回咱高地村。我就不信改变不了它。

云霞与哥哥走的那天，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把他们送上车，并还为“得病”的妈妈带有厚重的礼品。

听妈妈说高英病着，王一峰去看望，留一百元钱，说她感冒也得治，不能拖延。

十二

王一峰回到北京，与李静说了回家的想法，力马遭到李静的强烈反对，说他是异想天开，向个小孩过家家儿，就那破地方，你能干出什么名堂，再说，你回去一天挣多少钱？咱这就要吃底保的家，还能架你几折腾。

王一峰继续回公司上班·

一个月了,他给家那边打电话，得知云霞没回去。

过了些日子，他又打电话，蔡云霞仍是没回去。他实在沉不住气了，又向李静提回家的事。李静说你非要回去，我也不一再阻拦，但你得把这个家安排了。王一峰问咋安排？李静讲天各一方，哪还像个家，了断它，别无选择，要不你说该怎么办?

没办法，王一峰仍是上班去。

两个月过去，蔡云霞没回来，已是个回不来的信号了！这可苦了王家人，王老恒拒绝服药，不想继续拖累家里。

高英病倒了，吕彬套上车拉她去乡卫生院，查出的结果令人痛心，胰腺癌，已晚期。大夫说已耽误了治疗，为什么不早来！看他们贫寒，说你们还是回家去吧，回家养着，有好的就吃点。

高英回到家，一下惊动全村，比蔡云霞一去还返要强烈，几乎全村的人都去看望。王大岭也去了，躺在炕上的高英就看王大岭，那神色，全屋的人都明白。

大岭给王一峰打电话，让他回来看看高英，她恋你一回，如今她已没多少日子了。大岭哭了，云霞一去不返，高英又病入高亡，他的心承受的太多了！在跟前的赵奎说他，哭哭吧，心里会好受点。大岭瞅赵奎一眼，不哭了，将眼泪擦干。

十三

王一峰从北京回来，带了三万元钱，高英住进市医院。

大夫说手术能延长她的生命，完全治疗已是不可能。

但手术不是很成功，癌细胞已大面积括散。大夫仍是埋怨，来的太晚了，这种病耽误不得。王一峰问高英，高英说从那次感冒就没得好，总觉得是感冒，没什么大不了的。王一峰说：我不让你治吗，高英说：你给的钱让我给孩子买衣服了，她已一年没添新衣服了。

王一峰没再回高台村，从市直接返北京，他去公司辞了职，这次是铁了心回家乡去。

那我们离婚吧。李静说。王一峰说我也这么想的。

俩人去办理离婚手续，工作人员问他们因为什么离婚，俩人相互瞅瞅，王一峰回答是为了工作。工作人员问，你们感情破裂了吗？俩人仍是相互瞅瞅，谁也没回答。工作人员让他们回去，离婚不是儿戏，再考虑考虑，非要离也得三周以后再来。王一峰说我不能等，等不得，我们马上就离。工作人员说这不行，我们也要负责的。你们有孩子吗？得知有，工作人员讲：这更要好好考虑了。王一峰说给我们一周的考虑时间就够，工作人员说不行，已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就这几天还等不起吗!

十四

等待的日子里，李静采访写搞仍是很忙，王一峰却无所事事，度日如年。

双休日李静放假，王一峰想去她爹妈家看看。从他念书时起，二老一直对他不薄，他要有点良心。李静说他：你还提良心，你还有良心吗？你的良心还值几个儿钱？

李静和王一峰还是去了，他们像以往一样，没让爹妈看出有什么不同。并在那吃了中午饭。走时，李静说王一峰你先回去，我再呆一会。

王一峰走后，李静哭了，把一切告诉了爸妈。

爸爸妈妈不同意他们离。

这天，妈妈去做“手脚”，与工作人员说，他俩的感情没破裂，不要给他们办，实在不中还是脱。

到了日期俩人又去，工作人员便说：我们调查了，你们感情没破裂，这样的离婚我们不批。离婚自由不假，但也得分什么情形。

回到家，王一峰说我不等了，你在家办着，办妥了通知我，我回来签字。

王一峰说走就走，任凭李静哭泣。

王一峰没打车，也没坐公交，他要慢慢地走去东站，好好看看这北京城。从前离开都是一时的，可这次和以往不同。坐上车了，他就顺车窗往外看，直到北京城离他远去。

路漫漫哪，自从他离开家乡，在这条路上已往返了三十多次，似乎注定他这一生都将穿棱于这条路上。但今天离开，不知啥时再来了。

十五

王一峰回到家，得知高英在三天前就已去世。

王一峰去了高英家，吕彬和英英都在，看着八岁的英英，王一峰直想哭。

高英的坟在一座山脚下，王一峰在坟前坐了很久。当他站起身，就顺着山坡一步步登上山顶。山顶的风很大，吹佛着他的头发，衣襟，裤角。

王一峰给乡里写了一封长信，表白了自己的想法：……儿不嫌母“丑”，更看不得她衣不遮体样子，会是伤心，更是难过！母有病痛，首先心疼的莫过于儿，实在是听不得她那呻吟声，所以儿要千方百计为她疗伤、为她医治，直到获得新生。儿有义务让母亲穿得好一点，让她体面儿，显她高贵，更希望她那灿烂的笑颜……

仅隔一天，乡党委书记路小刚和乡长就召见了王一峰，对这样的游子有谁不重视。但，就他的职务问题让人很为难，高台村的班子齐全，支书村主任都有，担个副职又不好开展工作。后来还是路小刚想出了好点子，让他在乡里挂个职，然后下派到村里，如此实权更大。

第天，路小刚和乡长来了高台村，召开了一个会议，自此，王一峰开始工作了。乡长问起他的工资问题，王一峰答：很可惜，出去十来年，没变成大款，得生活呀。我如能将工作开展下去，村干部挣多少就开我多少吧。

王一峰首先带领村班子成员去山上田间转了一天，然后将计划和盘端出，让他们首先认识接受。计划的中心是：一、靠山吃山，再也不能让慌山秃岭沉睡。村民自己没有能力和资金承包，那就向外开放。如此即可获得一部分承包金，村民还可在治理的过程中受益；二、这点有限的土地，全体村民谁也吃不饱，更富裕不了，所以必须减少以土地为生的人口。全村一千三百四十七口人，至少要有六到七百人分流，让他们脱离土地。

村民大会开过，村里沸腾了。这个计划确实让人们觉得有希望。但分流六到七百口人，可不是一件易事。持不同意见者，觉得这是可笑之举，根本办不到，甚至说这是异想天开，做梦吧。

王一峰也担心，分流人口是计划中的难点。不过，在他的心里，它的难易，取决于荒山承包的这个环节。

十六

王一峰将重点放在荒山承包上，它是整个计划中的骨架。当年曾经号召过承包，但没人响应，如今可别再是如此尴尬的局面。为把握起见，他将广告做到县里，市里，省里，以及国家级报刊上。

村里有荒山两万四千来亩，划出一万五千亩做为先期承包。根据地形地貌，分成不等的三十二快，最大的面积有一千来亩，最小的快也在二百亩以上。

王一峰在外联系广告业务的同时，自己也做起游说员。一位叫朱旭的商人，听了他的介绍，挺感动，表示有意承包。

因广告宣传到位，正式招标那天，一下来了近百人，全部承包出去，获得承包款四百四十七万多元。

一下有了这么多钱，在贫困山区有点不可想象。村民无不欣喜。有人立马就算出，平均每人可分到三千三百多元，他家四口人，一万多元哪！

如何使用这笔钱，方案出来。为解决眼前困难，每人分五百元，其余的用作发展资金，主要用在人口分流上。脱离土地者，每人获一次性土地补助两千元，举家搬迁的，另给发展资金一万五千元。号召村民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千方百计寻找门路，或打工，或经商，或搞养殖。

分的太少，甚至有人要全部分掉，诱发的风波不小，惊动了乡政府，乡党委书记路小刚和乡长来高台村，对方案做了认真研究，觉得切实可行。但把发展资金降下五千，给一万元。剩余的一部分资金给那些仍以土地为生的农户，不分给他们，不妨借给他们解决种子化肥。他们觉得，分流的人口越多越好，这些人必定会先富，而且比种地的农户富裕的多，尽管他们的人均土地增加了一倍或一倍多。但关键性的问题是你必须得有门路，人出去了，没事做、没活干，绝对行不通。所以在这点上，必须严格把好关。书记路小刚最后总结说：这条路，是农村发展的必由之路，与发达国家比，我国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口所点比重太多，要想改变，必须分流。高台村的经验就是，将十几年、二十几年的发展之路刺激性的一下完成，其速度快的惊人。速度快了，富裕的日子必然随应加快。

王一峰不让书记乡长走，开个村民大会，把他们分析的过程、结果讲给村民，算做一个动员大会，“何去何从”自己去斟酌。

全村轰动起来，已有多人出去找门路。

十七

春季造林的时间快到，承包者们都在充分准备着。有一部分承包者与当地村民搞起合作，即合伙承包。已不是村主任的崔四，高云山、王大岭、赵奎等十一户参与了合伙承包。

王大岭被宋先奇选中，他出资金，植树、看护等，由王大岭组织实施，以后的利润六四分成。王大岭眼下生活困难，他先期支付一些，等荒山获益时扣出。另外十家的情况，基本与王大岭相似。

没有与当地人合伙的，也都雇用了当地人。朱旭承包了三块，共计两千一百亩，他不但与赵奎等三户合伙，还又长期雇用了三户。被雇用的户按男女两个劳动力算，出去一年的生活费用，还能纯剩一万元左右，这与往年种地相比，强于几倍。

仍然有出去寻找事由的，先期出去的已有返回的了。

李祥要去县城开个小吃部，5口人，土地补助一万元，再加给的发展资金一万元，费用基本已够；张玉喜要在乡政府所在地高岭村办个沐浴，属于首家。霍二去县城的三中门前承包个小门市。牟田福去市里养猪，他妻子的舅舅在市里开饭店，全年的泔水无代价地给他。焦顺学过汽车摩托车修理，出去办个修理部……多数还是出去打工，以及投亲奔友等。也有家不搬迁，但脱离土地，就在当地打工（一般都是家有年迈老人，或其他因素走不脱）。

有几户村民看出了承包的前景，向村委会提出申请。村里满足了他们，还可缓交一部分承包费，并将为他们申请一些林地，让他们搞林粮间作，远近效益都有。

人口分流已基本达到目的。

乡党委书记路小刚又来高台村。全乡在学高台村的经验，乡里新成立一个“开放改革”领导小组，王一峰任组长，副组长是路小刚和王臣（乡长）。路小刚说，这下你可不是挂职了，副手是我和乡长，既是对你当今工作的肯定，也是对你以后的信任。你的工资也不再是村干部级别，与我的看齐。农村实在是缺少人才，所有上大学的农村孩子，没有再回来的，可你带了这个头，并工作上大有成就，我们如不把你安排好，从而留住你，那便是向全乡百姓的犯罪。

十八

李静又去办理离婚。王一峰已走　，他们的婚姻已不能维持。工作人员说，那也得俩人一起来。李静问，一起来了马上就给办吗？工作人员：根据你们的情况，可以了。要不是你母亲来过，上回就给你们办了。也许出于好奇，工作人员问李静：他为什么非要走？在京有家，有不错的工作。李静说：他的家乡太穷了，他想回去改变它。工作人员：噢，这是很感人的举动呀！李静说：就那穷山恶水，谈何容易，他是在找罪受。我们参加工作近十年了，挣的钱大部分都让他拿回去还债，和贴补家用。这我到不怪他，看他人不错，值得信赖，这也是我父母不同意我们离的原因，但如今天各一方，有什么办法呢！

李静一次次打电话，崔王一峰快回来。

爸爸问起他们的事，李静说打了不下十次电话了，他总推脱忙走不开，等忙过这阵子。爸爸说：非离不可了？李静：他肯回头吗？难道非得我也去那穷地方！爸爸：王一峰这人可是不错呀，他如此的举动也令人起敬！

同事对李静的家庭也予于关心，时常问起。对李静同情，也为王一峰感慨。一个编辑说李静：你如把王一峰写出来，我会在报上给你发，他是个人物呀，与这样的人谈离婚，很可悲。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李静没说啥，也没生气，但震动不小。

李静又给王一峰又打电话：你回来的当天就能办理，我已经说好的事了。并说王一峰：你大嫂一去不返，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操持这个家，况且还有需要照料的父亲，太需一个人手帮帮了。我们离了后，有相当的你不妨成个家呀，如此我也该想想自己的问题了。王一峰：你算说到“点”上了，家里还真是这样，等我忙完这阵，马上回去。咱们了结后，我也不管她相当不相当，只要能干，能把这个家操持起来就行。

他究竟咋个忙？李静不等了，她要亲自去。她让工作人员把离婚书办了，她带上去找他签字。如此也是办法，工作人员便给她办了，嘱咐她签上字后，把属于我们存档的这份送来。

李静带上这份还没生效的离婚书，踏上王一峰经常来回穿梭的这条路。

十九

植树开始了，全村人几乎全出动，挖坑的，栽树苗的，浇水的。拉水车来来往往，中间也有拉树苗的。

晚上有人来村部，说这活干着憋气，累死累活栽下的树，全是人家外人的！王一峰听了很生气：放屁，人家出钱栽树，改变的是咱高台村的生态环境，最大的受益者是咱们。当然人家得获益，不然几十万上百万的白往你这投呀！再说，你干活栽树，挣着人家钱呢，有什么憋气的？你想不劳而获吗？

不理解的总是有，王一峰耐心地向他们解释：十年前就曾号召承包，为什么没人包？有几户承包的，为什么半路退了？一句话，自己没能力，没这笔资金。十年哪！这些秃山荒岭又白白地挨了十年，可以说什么价值也没给我们创造，反而给我们造成年年大旱。因为生态严重失衡，吸引不来雨水，如同没林子就没有鸟一样，属于协调关系。兴安岭林区为什么天天有雨，而沙漠地带却常年不下雨，这不很显然的道理吗？有如此明显的道理在，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让这些荒山继续光秃着。我们想变，想过上好日子，就必须从这做起。他们承包了我们的山，就等于这山一下给我们创造了几百万元的收入，而且还不止，在治理的过程中，以及看护管理等还将为我们创收几百万甚至千万，就因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可过上富裕日子。

王一峰常来这栽树现场，向人们讲述解释，也亲自动手干，一棵棵的小树被他栽下。他又来到山脚下，在高英的坟前站住。这里已栽上树，坟的前后左右留一定的空场。

这座山已被朱旭承包，他走过来，见王一峰在坟前发呆，便问这里埋的是谁。王一峰说，最让我怀念的人。朱旭讲，这之前我虽不知道，但在栽树时，特意让他们离开点。王一峰：这到不必，栽的靠前些更好，让她睡在林荫下更舒服。她很喜欢树，她曾说要在小院栽几棵果树，院内风景好了，还能结果。朱旭：她栽了吗？王一峰：还没有，就睡到这里来了。

王一峰走后，朱旭来到赵奎跟前，向他询问这坟埋的是谁，与王一峰是什么关系。听了赵奎的介绍，朱旭很感动。赵奎又说：王一峰毅然离开北京回到这穷地方，也可说有她的因素。你可能还不知道，王一峰现在很苦，压力也大。父亲得了脑血栓，不能自理；他嫂子，也就王大岭媳妇，是湖南人，如今是一去不返；王一峰从北京回来后，妻子一劲打电话追他回京办理离婚。他和大岭在外忙，家里就落七十岁的老母亲照料，有时母亲把饭做中，没做中，哥俩儿回去就现做，简简单单吃饱就行。说起他家的事，我都替他们难受。

班车来到高岭村，在乡政府门前停住，路小刚从车上下来，还有几位乡领导，下车就直接进了乡政府的院。从车上最后走下来的是李静。离高台村还有一段路，就的步行了。

李静刚走出村外，一辆警车急疾而过，扬起的烟土一下将她围住。

警车驶向高台村，到村委会找王一峰，等王一峰回来，给她戴上手铐带走了。

当李静来到村口，又是这辆警车迎面驶来，脱着一股尘烟。

二十

走进村来的李静，听人们在议论，立马也就知道了。她向人们追问：他犯在哪了？回答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李静葱葱奔王家，王家人成慌成恐，这到底是咋回事呀！这时李静突然到来。

村委会的来了，还有一些乡亲，全是云里雾里。村主任说：人是派出所小张子抓的，咱们去派出所。

一辆三轮车出村驶往乡政府，李静也在车上。

到了派出所，得知人是北京民警来抓的，大概是经济犯罪，详情也不知到。从派出所出来，人们去了党委书记路小刚的办公室。路小刚说他刚回来，当他知道时人已被带走了。他看到李静，认出在班车上见过，得知她就是王一峰的妻子，便说人是北京抓的，有问题的话也是在北京的事，你也一点不知道？李静没说什么，只摇摇头。

回到家，李静劝二老不要着急，如果北京那头的事，她敢保不是什么大事，弄不好就是一场误会，甚至是错抓了。她说她明天就走，究竟咋回事马上就会知道。妈妈为她做饭，李静也帮忙，并说我嫂子她还不回来，也实在是苦了你了。妈妈：你嫂子她还回来？李静：当然得回来，她和大哥没有离婚，她仍是王家的媳妇。

路小刚与乡里的几个领导来高台村，首先去劳作的山上看望，回来给村委会开了会，中心是王一峰此时不在，但工作一点不能停，就按王一峰安排的做，只能做好。无论王一峰因什么被抓，但他回乡后的工作没有一点差错。

开过会，路小刚来王家，他带来王一峰两个月的工资，王一峰在时说什么也不支，就等秋天得个村干部的钱。路小刚说：这样的人有经济问题，我实在难以相信。他又转向李静：你们的事王一峰和我说过，他一点不怨你，他觉得对不住你。一个是穷山沟，一个是你，他说他的选择非常难，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里。说实在的，我都应该向你道一声歉，代表全乡的百姓。在班车上，我就觉得你不是本地人，并看出你心事很重。李静落泪了。

不断有乡亲来王家看望，予以安慰。还有那些荒山承包者。宋先奇与王大岭合伙承包后，就吃住在王家。

李静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的外地人来此承包，他们有的不是以赢利为目的，为得是生态环境，为了这贫困山区。那位朱旭，还给两位老人带了丰厚的礼品。没有王一峰，他们不可能来这里搞承包，如今王一峰被抓，他们的感情要比乡亲们的复杂。

晚上，李静和宋先寄谈了很多。

二十一

早上起来，李静说她不走了。她帮妈妈把饭做中，吃罢饭，就和王大岭宋先奇上山了。

和往日一样，村民们都来山上栽树，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宋先奇和王大岭承包的这座山，有四百亩，现已栽上的杨树有二十来亩。山下较平缓的地方还空着，宋先奇说：打算在这里建个果园。他领李静又往前走走：房子就盖在这里，这山上可能打不出井，在山上修个蓄水池，安上自来水，连浇这个果园，拉水车买个稍大一点的。我敢保证，几年以后，这里可不是这样了。

李静和他们栽了一会树，又去别处看望。

李静来到高英坟这，见赵奎把栽下的树又拔出来，问为什么。赵奎说，我的合伙人想往这栽果树。李静注意到，这里有个坟，又问：就为这座坟？赵奎说是。得知坟中埋的是高英，李静很惊讶：她死了？赵奎：你还不知道？李静：我昨天才来，也没听人说，王一峰也没向我说起过。赵奎：王一峰回来时，她才死了三天。李静：你的合伙人是谁？赵奎：朱旭。他还打算把高英的坟用混凝土抹上，并给她立块牌。李静：朱旭在哪？赵奎：在那。赵奎一指。

做记者的李静，善长接触人，交谈中很容易得到那些实质性的东西。朱旭来之前，曾有一位制片商让他投资电视剧，他都答应人家了。可后来偶尔见到了王一峰，又让他改变了主意。他觉得将钱投在这方面，是非常有意义的，赢不赢利无所谓，他的目的就是改变这山，改变这里的生态环境，改变这里人的生活水平。他说：公益事我以前没少做，但都无法与此次比似，我曾拿出一百万建了一所希望小学。可前年我又去，一个学生也没有了，空空的校舍闲在那里，原来学生都合并到乡里的中心小学去了。那里的人仍然是矮土房，豁豁丫丫的矮墙头，一看就晓得生活水平什么样，可那闲至的校舍确非常醒目。一百万哪，如救助失学儿童，得救助多少人；我的家乡发大水，河堤决口，将村庄和农田冲的很惨，我拿出五百万修河梯，可是那些尖商偷工俭料，在后来的一次大水中，仍然是决口！打这以后，我再做什么公益事业，必须觉得特别值，并绝对不会有任何差错。见到王一峰和高台村的承包广告，我不假思索地就订下来了，一件非常有益的事呀，并还觉得自己终于寻到了一个很好归宿，等到晚年，我就定居这里。我在城里生活大半辈子了，不缺钱，就缺这么一块僻静的地方。这蓝天，白云，清新的空气，与城里相比，那里如同地狱！你别笑，我这比喻一点不夸张，随处的垃圾，混浊污染了的空气，以及喧啸的环境，就连吃的水也是被污染的，尽管放了这个药那个药，一喝那味道，就知道已不是好“角色”。我还要在这里种四到五亩地，再种一个小园，栽几棵果树，多施农家肥，一点化肥农药不用，全是名副其实的绿色食品。并把电、电话接到山上来。也能收几十套电视节目，也能和城里的亲人朋友聊天。……我不是在讲世外桃园，这都能变成现实，这就是我将来的生活。

晚上，李静说妈妈：你老不用担心，我不会与一峰离婚了。她掏出离婚书：我来是让一峰往离婚书上签字的，但我改变主意了，这东西也就没用了。她把离婚书撕了。妈妈的老脸热泪横流，抱住李静哭，李静也是哭：妈我明天就走，一峰不会有什么大事，有我你们就放心吧。

二十二

李静回到北京，去公安局过问，才知道王一峰贪污公司房三万元。她没听王一峰提起过，更没拿回家。等她见到王一峰，才知道他把钱带回去给高英治病了，想当年她许身换钱，让他继续去念书；如今她病了，没钱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他说他的本意不想贪污，想以后挣钱归上。所以他没做假帐，那怕稍加“装式”，不然不会这么快被发现。他说他很后悔，为什么过后不向公司说明，非等如今查出来。事到如今了，没法再辩白，就自作自受吧。李静说她回去想办法把钱还人家，并说明情况，争取宽大处理。

李静去报社，向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借了三万元。她说她母亲手也有一笔钱，但她想留下干别的用。

李静去公司把钱还了。她说了前因后果，张经理有些难为情，说这事一查出，就在公司上下传开了，为了严明纪律，他也是迫不得以。他说他会去公安局说明情况。

事实清楚，法院很快做出判决。考虑到不是恶意贪占，所以从轻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三年，这个事实对王一峰来说太沉重太沉重了！他哭了，很痛心，双手捶墙，指关节的血染红了捶打的墙璧。

昏昏沉沉的两天过去，稍许安静点的他，拿起笔和纸，给家乡高台村写了一封长信。

二十三

村民知道了王一峰因什么被抓，开始捐款，把钱还给人家，王一峰就可能出来。

朱旭来到村部，说这钱不用村民捐，由他出，他正想回公司一趟，捎代就把钱给李静。村民已捐够两万元，只好又说服着退了回去。

不多日子，王一峰的信到了高台村，乡亲们相互传阅：……自我考学走，就没打算再回到家乡做什么事，但四年的学涯以及工作后的几年间，我一直没有脱离家乡的贫困，也就是说，家乡的贫困也一直困饶着我。后来我彻底想透了，因我的根仍在家乡，家乡对我有太多太多的牵挂，我这游子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我终是做出了回去的决择，……我从来没想到我也会面对铁窗，实在是让人痛心哪！铁窗将我与家乡隔离，这是我更无法接受的事实！三年，也是好长的一段时光呀！……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端。随着经济的好转，最近一二年可能就有盖新房的（旧房已不能住等），我想我们应该将新村挪去后山坡，吃水的问题可以在山上修水塔，安装自来水，如此我们的新村不但看着整洁，在原来的村落上，将又增加三百亩好平地。

朱旭来北京，把钱给李静。李静把她想去高台村的想法说了。三年的时间，也许去乡下好过些。对于家庭她是做不了啥，但对王一峰的父母多少是点安慰。她也将承包一块山，在劳作之余，搞点创作。

李静来看望王一峰，说她明天就走，去高台村。王一峰问，你也想搞承包，那来的钱。她说把妈妈防老存的十万元支了，给她存到绿色银行去。

二十四

王一峰成了劳教所的教员，出文化补习外，也讲一些专业性知识。授课半年多了，做了一次小型测试。

一个狱友有人来子看望，他把吃的东西拿给王一峰些，并说王一峰：印象中，好长时间没来人看你了。王一峰说：我妻子去乡下了，不在北京。

说的很巧，下午就有人来看他。他以为李静从乡下回来了，却原来是岳母。但所带的东西有家乡那边的，岳母便介绍，李静在京没站，去湖南了，她如能把蔡云霞找回来，就一起来看他。

这几天，王一峰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可十天过去了，谁也没有来。一气到了第十五天，李静蔡云霞终于出现了。他和蔡云霞已一年多没见，如今见面还在监狱里，云霞的哭泣，王一峰的心当然也好受不了。

一峰最想知道家乡的情况，李静介绍：人一大干，这老天爷怕了，或者就是为了照顾咱们，今年的雨水特别好，可说是风调雨顺，栽下的树百分之九十都成活，长势良好。朱旭投入的本钱大，栽的全是二年或三年龄的苗木，老远望去，齐刷刷的成林了。可惜的是，咱家承包晚了，错过了栽树季节，所以这一夏天全挖树坑，以挖了五千多个坑。李静还介绍，所有的承包者，都在山上盖了房，我也盖了，但相比之下，最次的一个，又底又矮的小泥屋，但我自己觉得不错，到山上把活安排好，我就回到小泥屋搞点创作。给咱家干活的人都很卖力，不用你看着他们。我有时也干点，但总觉体力不支。就这小泥屋，我去报社和他们一讲，可把他们羡慕死了，说以后盖了新房，那小泥屋也不要扒，他们好去住住。李静还提到；高英的坟已被朱旭做了美化，坟用混凝土抹了，立了牌；他买了一车大龄松树苗，栽在坟的后面，前面栽的是果树，到那一看，风景这边独好。中秋节那天，去祭祀的人不少，坟前的供品都摆不开了，宋先奇也去了，他说：高英，我虽没见过你，但知道你，你虽平凡，但也伟大，我是代表王一峰来看你的。说的我心里都咯丁一下。介绍到父亲，李静说老人离开拐杖也能行走了，你虽不在跟前，但只要我在，他就特别高兴，这也是我坚决回去的原因之一，包括妈妈。这次我说去接嫂子，爸爸非的把我送到大门口，眼里含的是泪水……

自此，王一峰的脑里全是家乡，已几次在梦里梦到家乡，在一次梦中，他回到了家乡……

劳改大队要组织一台自编自演的文艺节目，离春节还有两个月就开始排练。王一峰理所当然的成了骨干，他编了一个《梦故乡》的节目，试演时，上面的领导也闻讯赶来观看，当演完《梦故乡》时，台下已一片唏嘘。

一峰获得减刑半年。

十五

春节来临，从乡下回来的李静，给王一峰带来了新消息：你所构想的新村，已列入正式日程。村里有不少危房，加上今年收入可观，真的有人想建新房了。路小刚找来技术人员，对新村做了规划。街道是绿化形的，每户院是一亩地，大房在中间，东面是仓房，西面可盖敞棚，搞养殖用，东南角是猪圈，农家必不可少的粪坑就挨猪圈，为街道整齐，不让在外面了。并且还争取到一笔新村建设资金，所有去新村盖房者。补贴七千元。一统计，全村都打算盖，大房盖不起，就先建小房住，等把大房盖起，小房就用做仓库。人们计算了，如盖小房，补贴的那七千就够。我回来时，乡里去人正帮助测量，自来水用的机井正在打着。

王一峰问起英英家，李静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吕彬也被朱旭列为合伙承包人了，他对他的合伙承包人都照付工资，说不这样他们怎么生活，他的本意是，要他们把那山当成自己家的，严格管起来，三分造，七分管，管理太关键。李静说英英越长越可爱了，她从小学到大学的费用，朱旭说他全负责，村里已有十多名学生得到了他的救助。还有一件事，朱旭已打算往山上通电了，前几天把水泥杆都拉去了。他还计划把电话线也扯到山里，有了电脑，就能直接管理公司了。这对我也是大好事，真希望能用上电脑。

临别，李静说她正月初二来，把除夕夜吃的饺子给他送来。

可到了正月初二，李静没来，初三初四也没来，这让王一峰挺困惑，李静从来说一不二，不可能失言。狱友劝他：你就别想那么多，咱是入狱之人，不能事事都叫针儿了。王一峰：我不是叫什么针儿，我担心她会出事。

个春节，监狱同样准备了自编自演的文艺节目，在本队演出后，初五去总部联合汇演。王一峰仍是主角，忙前忙后。

王一峰汇演结束归来，管教人员转给他一些东西。他以为是李静终于来了，可一问，却是他岳母送的。李静为什么一直不来？他怎么也想不透彻。是她不在京？还是她病了……在各种猜测中又度过十多天，仍没有任何消息。他终是“承受”不起了，要求打个电话，得到准许，他便拨通了岳母家的电话。

原来李静在节前就去乡下了。回来的那几天，她怎么也呆不住，心如长草。妈妈说她，找你从前的同士聚聚，她就真的去了，去了一整天，可过后仍是不行，妈妈说你再去找他们，她说人家都忙，咋能一劲去。已腊月二十七了，她突然盟生去乡下的念头。这想活一出现，便是不可遏制。说乡下一大家子，还有来来往往的乡亲，以及那些外来的承包者，气分太好了，根本无闲心想这想那。她简单地收拾一下，急步去车站。说走就走，头也不回的。

二十六

这年的夏天，监狱发生一起集体打架斗殴事件，王一峰在帮助管教人员制止时受了伤，住进医院。监狱领导说他，可以通知家人来医院照料你，王一峰说不用，我妻子没在京，在乡下。

总得有人照料，监狱便派来一名叫安珍的护士。

安珍也在偏远的山区生活过，她说那地方非常穷，中秋节吃不到月饼，一年吃不上一个苹果，男人有一半打光棍儿。她家在那实在生活不下去了，投奔叔叔搬到平谷，那年她十四岁，到了平谷才正式上学，然后考护校。王一峰问她：你后来回去过吗？安珍说没有，我们家谁也没回去过，似乎都没那个念头。不过如今我到想去一趟，在那里有我很多童年的记忆。王一峰：应该去看看，再穷也是生咱养咱的家乡。安珍：我一定要去，这次认识了你，更坚定了我这想法。二十一年了，那里如今怎么样？

一天安珍告诉他，基子你的表现，你又获得减刑半年，来年四月，你就可以出去了。安珍问他：出去后，最想做的是什么？王一峰没有直接回答：你说呢？安珍说和家人团聚，然后找一份比较不错的工作。王一峰讲：找工作的事没想过，我首先得回家乡去。安珍：家乡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王一峰：我道没意识家乡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但自我考学离开它，风风雨雨十来年，就没断了与它的瓜葛。家乡这个概念，说她轻，可能就很轻；说它重，可能就很重。说它轻，如同你们，可以去不复返；说它重，如同我这，总有扯不断理还“乱”的情结。从总的来看，人们对家乡的理念比较浓厚的，一提起家乡，不由的有一种亲和感，温馨感，特别是远离它的儿女们，从大到一个伟大，小到平民百姓，无不如此。他接着问安珍：你说我现在最想知道什么？安珍问：是什么？王一峰：来自家乡的消息，已七个多月没有家乡的消息了！

马上是中秋节了，有人提起谁谁可能来看他，会带什么好吃的。另一个说：你们发现没有，一到节日探监的就多，什么端午节，中秋节，特别是春节。马上有人顶他：废话，这不用你“发现”，明眼的事。又一个：可说，我到有一个发现，咱们蹲监狱的，和他妈死人差不多，也是这几个节日，也拿吃的花的去看望祭祀。

探监的是不少，包括王一峰，但来的仍是岳母。她抱怨：李静从上次走，她还真在乡下呆住了。但再能呆，春节咋也得回来看看。

进入冰冷的冬天，一天打饭时，他看见安珍了。安珍问他：有家乡那边的消息吗？王一峰：没有，一直没有。安诊：我们想力用这个春节假期，回那老家看看。

闲着无事，王一峰在一张纸上写满了“家乡”二字，最后又写下大大的“消息”二字。

二十七

李静给家里打电话，春节不回去，村里在办庙会，她也参加了。等接王一峰出狱时再一起回去。

一天中午，王一峰突然出现在岳母家。原来，这个春节，监狱允许一部分罪刑较轻，表现较好的人员回家与亲人团聚。王一峰出来了，岳母要打电话让李静回来。王一峰说别打，她参加庙会，一定抱有交，让她回来，等于半路搓台。岳母还是打了，李静说她是秧歌队的指挥，实在是离不开。她不知道王一峰在，王一峰不让岳母说。

除夕夜，李静给家打电话，向二老恭贺新年，她这才知道王一峰也在，并与王一峰通了话。还有妈妈，嫂子，大哥，以及在家的小妹王靓，都和王一峰通了话。小妹说她正月初六回安徽，到北京一定去看他。

家乡那边终于有人要来，并还是小妹，王一峰很高兴，盼着这个日子。

正月十一那天，小妹妹王靓来了。王一峰出事她一直不知道，家里没向她说，是她这次回家才知道。

对王一峰，别的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乡那边的消息，他已期盼整整一年了。小妹告诉他：有一半的人家已住进新村，今年将全部住进去。新村共计三道街，街宽三十六米，街道绿化去年已搞了一部分，今年全部完成，家家通电话，安装有线电视。朱旭的山上已通了电，还有几家打算今年接线，我二嫂也说今年一定把电接到山上；山上的树长势可喜人了，望去已经成林，去年下了几场大暴雨，竟然没有下山水。农业挨着两年丰收，家家的收入都是成倍增长。生活好了，人们自然想到了娱乐，所以春节办了庙会，高桥，秧歌，旱船，尽管水准不是很高，但比那专业的要受看，真叫逗。大嫂是秧歌队的一员，二嫂是秧歌队的指挥。她拿着一根一米来长的指挥棒，头儿上傍着红瑛，就和哪个国家仪仗队的指挥棒一样，该行进，该打场，原地扭，编花扭等，都由这指挥棒说了算；锣鼓喇叭一响，高桥走起来，秧歌扭起来，真让人心动。最逗的是旱船，一淤船时，拉纤的左拉也拉不动，右拉也拉不动，划船的叫劲，坐船的“注威”，能让人笑出泪来。妹妹还告诉他，你还没出狱，但已有人考虑如何欢迎你回村，说这秧歌，高桥，旱船必须得用上。乡亲们都将你视为功臣，你出狱一定会受到最热烈的欢迎。小妹说，年前她去高英的坟地，正赶上朱旭也去，他把丰厚的供品祭在坟前，和咱乡下人一样，燃了一柱香，烧了纸钱。去高英坟地的人不少，各种花，供品，还有夹去书中的彩色树叶，花瓣，坟前已摆满。不难想象，人们纷纷去高英的坟地，也是怀着对你的感恩和思念。小妹还告诉：朱旭和老伴就在山上过的春节。他安装了电视接收天线，能收三十多套节目。除夕夜，内蒙台没转播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好多人去了山上，满满的一屋人。朱旭拿出水果、糖块、瓜子招待大家。因提前没准备，量有限，他又回村一次，一下买了好多，让大家随便吃。因村里只能收内蒙一套电视节目，所以安装有线电视被列为重要一项。小妹又介绍说：朱旭看起好的电视剧就入迷，跟着剧情激动，流泪，愤怒等，我二嫂在写长篇，他让我二嫂把它改编成电视剧，没人投资他投。我二嫂已答应他，写完了就改编。

小妹介绍，王一峰听得如痴如醉。

十八

李静如期回到北京。

王一峰出狱那天，就她自己去接。

他们首先回到爸妈家，吃罢爸妈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接风饭，才回到自己的家。

好长时间没人居住了，他们收拾几乎一下午。李静问王一峰：咱们这个家，将经常这么空着吗？王一峰：不会吧。李静：我也这么觉得。不是从前了，哪的人就是哪的人，界线分明。如今可以到处为家，乡下城里我们各有一个家，愿在哪就在哪。我们这次去乡下，就到山上的小泥屋住。打盖上，夜里还没在那住过。让朱旭说，夜里静极了，出非自己睡醒，没法将你吵醒。有风时，那风声犹如琴声，一点不吵闹，是首催眠曲，让你更容易入睡。王一峰：你别说了，没住之前，你要想死我！李静：凭啥不说，因为我也陶醉嘛。如今我们有两个家，让我最想的，就是乡下这个家。咱们的蓝图我以构勒好，在乡下时间过长，也免不了寂寞，那我们就回来，找一份称心的工作，照常上下班。我甚至想过，我们不妨办一个什么公司，这样城里乡下各有一份事业，这不更好吗？王一峰：想到了，我们就努力。怕的是没有去想，或者是没想到。

十九

他们在家住了三天，然后起程踏上这条回家乡的路。

在车上，王一峰两眼不得闲，看车上的各色行人，看车窗外的各种景象。李静：从打上车，你就一劲瞅。王一峰：竟然二年没走这条路了！李静：对你说时间太长了？王一峰：可不。

列车先还在原野上行驶，这会钻进大山中，过桥梁，进涵洞。李静睡了一觉又一觉，又一次醒来，见王一峰仍是精神百倍，就问他：看出什么感想了？王一峰说：一路觉得变化不小。李静；那当然，两年的树木和四年的树木大小能一样吗？王一峰：想起第一次走这条路……李静：不用你介绍，神色和今天差不多。王一峰一笑：毕竟第一次远行嘛。李静：今天也是第一次？王一峰：这不刚刚经历一次“洗礼”吗。从这个时段起，又将是一次人生，一次更加珍贵，珍惜的人生。

这之后，王一峰让李静讲家乡的事。李静说；讲的还少吗！王一峰：可我想听呀。李静：那么好吧，就讲这次如何欢迎你。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你非要听，那就不必了。这次对你的欢迎很隆重也很热闹，乡政府的两台车都给用，爸爸也要到车站接你，所以早上一辆车去村把爸接上。你一下班车，会看到三轮车，四轮车，摩托车不下十几辆，迎接的人有三四十，和他们见面后，我们坐路书记的车，来接的人各坐上自己的车，一路拉开，直奔高台村。在村口，乡亲们都在那里迎候，秧歌高桥列队路两边，车队一开来，鞭炮，锣鼓喇叭齐鸣，秧歌高桥随跟扭起来。我这个指挥由大嫂接替了，将在村头打个场。场打毕，车队缓缓进村，秧歌高桥仍是夹道路两边，旱船尾随之后，走过旧村，直到新村，将新村的三道街都驶过，然后驶进新村的村部，在村部院里再一次打场，再一次鞭炮齐鸣。欢迎结束，进屋小螅。到中午，驱车去山上，午饭由朱旭招待，他说至少得准备五张桌。下午的安排就在山上“旅游”，介时你会看到满山的硕果，焕然一新的高英坟幕，以及咱家那间小泥屋，和我这二年的心血。到了晚上，咱家也准备了四到五张桌。入夜，是一台丰富多彩的文艺节目，已经把市县文工团请到了。

听李静讲述，王一峰的眼睛湿润了。不过他说？这么弄不过分吗？李静；我和路书记说过这事，无论怎么，你毕竟是从监狱出来的。但路书记讲：村民们自己要这么搞，我们非得阻止不许吗？高台村能有今天，是他王一峰的功劳，想想也不为过。为人们办了好事，人们要记着他，拥戴他，能给予限止吗！我不但不能扫大家的兴，到时我还要来，乡里的两台车也拿来用。我的疑虑不但没起到作用，反而将“事态”扩大化了。

三十

王一峰李静到了县城，坐上最后一站班车。

班车在乡间公路上行驶，让他们离家乡越来越近了。李静问王一峰：打你上学走，这是第几次回家？王一峰：算起来，第三十六次了。李静：我这本书的名子有了，就叫“三十六次回家乡”。这时李静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手机接，回答：再有十几分钟就到。放下手机，她的手捂在胸口：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问王一峰：你呢？王一峰：我直想痛痛快快哭一场。李静看看他，拿过他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手机此时又响了，李静接罢，对王一峰说：路书记打的，让咱们有个精神准备，县里的王县长闻讯赶来了，高岭村的村民也自发地集结在车站，迎候你的归来。李静再看王一峰，王一峰的两行眼泪已流了出来。

班车疾驰，前面已见村头，以及那迎侯的人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