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京是个热闹而嘈杂的城市，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熙来攘往的人群，挤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可这条位于北京近郊的小街在这个春天的下午却安安静静，春天的薰风吹进临街的“白氏中药方”里，即便在药房里浓浓的中药味里仍依稀辨的出桃花的清香。

今天下午这个药房如往日一样没有客人，老药剂师白宇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一个打杂的小伙子也斜倚在椅子上打盹，药房里只有白宇的女儿白雪还在整理着药材。春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周围静的能让人感觉到空气里尘埃的流动，白雪在和暖的阳光里也不觉神思恍惚起来，她放下手中的药材，倚在窗前望着静悄悄的街道。白雪长得很瘦，长长的白大褂下露出两条瘦骨嶙峋的小腿，塌陷的脸颊上长着一双温柔明亮的大眼睛。她安静的脸庞会让你觉得她是个对生活很知足的幸福女人，但你只要凑近她看就会发现她波澜不惊的脸上总是透着一种隐忍的表情，嘴边长着的细细的纹路让人觉得她仿佛一直在默默忍受着什么痛苦。

白雪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着，眼神无意中触到了挂在药店门框上的镌刻着“五好家庭”的鲜红色铭牌，她薄薄的双唇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这样的家庭也算得上是“五好”?

当然，这样的苦笑白雪是绝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来的，因为在任何人眼里这个家庭都称得上是模范家庭。靠经营不景气的中药房和父亲相依为命的白雪五年前遇到了现在的丈夫李洛，李洛是一家大企业的部门经理，相貌堂堂，事业有成，但这样的李洛却从没在外面惹过什么桃色新闻。与一般嫌弃老人的女婿不一样，李洛主动要求白雪的父亲和他们一起生活，他对老岳父很孝顺，甚至拿出钱帮他周转药房。白雪和李洛虽然一直没有孩子，但这样温馨的家庭应该能弥补这一点了吧。

但白雪心里明白，这个家绝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样和美。三个人一起生活的日子，白雪已经默默忍受五年了，她一直渴望能和丈夫两个人一起生活，但这在她这样的家庭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也正因为父亲的存在，李洛才仍然在自己的身边吧。但如果有一天父亲死了，自己该怎样继续留住丈夫呢？想到这里，白雪仿佛不堪重负般的把头疲倦的靠在了玻璃窗上。

“哟，我怎么又睡着了？”白宇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他打着哈欠，伸长胳膊舒展着自己睡得有些发麻的身体。白宇还不到六十岁，颀长的身体仍保留着年轻人结实的线条。打杂的小伙子被白宇的声音惊醒了，他赶紧坐直身子，装作从没打过瞌睡的样子。

“爸，你醒啦？”白雪问道。她已经把刚才苦涩的表情从脸上抹得干干净净，削瘦的脸颊又如往日般的温和。

“在这里趴着睡不舒服，我干脆进屋去睡一会吧。”白宇说道。在药房后面连着一间没窗户的小屋子，供人平时休息用。

“爸，你最近下午好像精神不好啊。”白雪关切的问。

“可能是因为最近晚上老出去扭秧歌的过吧，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白宇笑着回答道。

“那今晚就别去了。”

“那可不行！”听了女儿的话，白宇立马大声反对。话出了口他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你李大妈晚上还等我呢。”说完就进屋了。

白雪注视着父亲消失在门后，浓浓的忧虑的神色淹没了她脸上原本的安详。父亲最近一段时间晚上总出去和那个姓李的单身老太太一起扭秧歌，邻居也经常开玩笑的说老白要来一把夕阳红了。独身的老父亲晚年想找个伴也许本身无可厚非，但这在白雪的家庭里是绝对不允许的。白雪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赶快阻止这件事，爸爸绝不能离开这个家！

阳光渐渐倾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白氏中药房”门前，李洛下了车朝药房走来。高个的李洛身上每一处都散发着成功人士的魅力，线条坚毅的面庞显得有些冷冰冰的。五年来，模范女婿李洛每天这个时候都亲自来接妻子和岳父回家。

白雪看见李洛进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她赶紧迎上去说：“你来了。”她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乞求的热切的神情，这种神情充分表明了她不仅爱她的丈夫，而且还崇拜他。但李洛却看也不看她，只顾四处张望着问：“爸爸呢？”听了李洛的话，白雪的脸色暗淡了下去，她回答说：“在里屋睡觉呢，我叫他去。”李洛听了她的话立马板起了脸：“跟你说多少次了，那个小屋那么阴冷，爸爸在里面睡觉对身体不好。”白雪默默的承受着李洛的斥责，转身进了小屋。过了一会，李洛突然听见从屋里传出白雪撕心裂肺的嚎叫，他赶紧冲了进去。

“出什么事了？”他焦急的问。小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低瓦数的灯泡照明，李洛一时适应不了屋里的昏暗。渐渐的他辨出了屋里的东西，小屋里有一个小小的洗手池，靠墙放着一个壁橱和一张小铁床，他的妻子像木头人一样呆呆的坐在床边，岳父躺在床上。李洛迟疑的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岳父的脸色很不对劲，身体极不自然的扭曲着，一只手里握着个空酒瓶。

“爸爸怎么了？”李洛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白雪头也不回的怔怔的回答：“爸爸死了。”

听了她的话，李洛如五雷轰顶般瘫坐在了地上。

二

在一条小胡同里有一家叫梅兰的小花店，虽然是周末，花店还是一早就开了门，店里有个女孩正整理着鲜花。她穿着样式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白净的脸上总挂着淡淡的微笑。她就是这家花店的主人——梅兰，一个连名字都散发着淡淡芬芳的女孩。她抬起手看了看表，心想：他该来了吧。

刑警谢云这个周末一早就出了门。他前一夜显然没睡好，脸上挂着疲倦的神色，但即便如此，他整个人仍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他个子很高，宽厚的肩膀和胸膛显示出这是个坚持长期锻炼的人，他的皮肤被阳光晒成了小麦色，线条分明的脸庞显得很英俊，但他卸去防备的时候你总能在他脸上发现一种孩子般纯净的神情。昨天晚上谢云一直在思考那个离奇的案子，直到现在仍旧毫无头绪。每当这时他总会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可以安静的听他倾诉烦恼，并总是给他他想要的答案。

梅兰远远的就看见了谢云朝花店走过来，她冲他甜甜的笑了：“今天可真是早啊。”

“唉，别提了，一晚上都没睡好。”谢云径直走进了花店，一屁股坐在一把竹椅上，竹椅抗议般的低低呻吟了一声。

梅兰微微的笑了，她走进花店里为谢云泡了杯茶。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谢云长大后当了刑警，梅兰则继承了外婆的花店。从小到大，梅兰已经习惯了听谢云倾诉他的烦恼，然后在必要的时候给他帮助。随着时间的流逝，梅兰的眼睛里对谢云有了些许闪闪烁烁的期待，但谢云这个榆木脑袋对此永远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无动于衷的表情。

“这回又碰上什么案子了？”梅兰在谢云对面坐下来后问道。

“昨天的案子简直像个灵异事件。”谢云若有所思的回答。

“灵异事件？”梅兰听了她的话不由的笑了，唯物主义的谢云居然会用这样的词。

“是个密室杀人案件，但不是一重密室，而是双重密室。”

“双重密室？”梅兰不由也来了兴趣。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下午五点十分我们接到报警，‘白氏中药房’药剂师白宇死在自己的药店里，五分钟后我和庄严赶到现场……”听到这里，梅兰轻轻叹了口气。庄严是谢云的女同事，谢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梅兰面前总是提起她。

“当时在场的只有白宇的女儿白雪，女婿李洛和一个打杂的小伙计。据三人的证词，当天下午三点左右，白宇进入了药店里的一间小屋里休息，直到五点没有任何人进出过这间小屋。五点李洛来接白宇和白雪回家，白雪去叫老父亲的时候发现白宇已经死亡。我们去现场看过，白宇休息的小屋没有窗户，唯一和外界联通的出口就是一扇门和洗手池的下水道，而进出这扇门必须经过药店，也就是经过白雪和小伙计的面前。而白雪和小伙计相互证明两个人整个下午都待在药店里没离开过。屋里除了洗手池，铁床和壁橱外再无其他家具，也没有可以藏人的死角。白宇的尸体躺在床上，没有被搬动的痕迹，死者手里握着一个还有残余的酒瓶，白宇死前喝过瓶子里的酒，经法医断定他死于中毒。”

“那个酒瓶里的酒有毒？”梅兰问道。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谢云苦笑着说，“可经检验那个酒瓶里的酒根本没毒！更离奇的是白宇的胃里也没有化验出任何毒物，毒素是直接进入血液使其致死的，但他浑身上下连个针孔都没有。”

“这就是你所谓的双重密室吧。”梅兰若有所思的说，“小房间本身就是一个密室，白宇的身体是另一个密室。两个密室都无法出入，但白宇却被他血液里的毒素给毒死了。”

“确实是这样。”谢云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会是自杀吗？”梅兰问。

“已经排除这个可能性了，据说白宇的家庭非常美满，女儿和女婿对他极其孝顺，最近他似乎还有再婚的想法，而且当天他没有异常的举动。”

“那么这个案件除了当时在场的三个人外还有其他证人吗？”

“三点之前有邻居看见白宇还在药店里，可以肯定他三点之前确实还活着。但从下午三点到警察赶到这段时间，证人只有在场的三人。”

“那会不会是三个人串通起来骗人？”

“我们也想过这个可能，但似乎讲不通。从尸体的僵硬成都可以判断白宇是死于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而李洛是五点才去的药店，而且在死者遇害时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在白宇遇害的这段时间虽然证人只有白雪和打杂的小伙计，但打杂的小伙计刚在这里工作两天，似乎没有什么可能性和白雪一起编造谎言。况且我们多方打听白雪和李洛是出了名的孝子，对白宇十分好，实在没有什么杀人的动机。况且李洛是大公司的经理，生活很富裕，白宇死了也留不下什么值钱的遗产，更没买过巨额的保险。我们到现场的时候两个人好像都受了极大的打击，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他们刚杀死自己的父亲。”

“那么有白宇有什么仇人吗？”

“也没有，”谢云摇了摇头说，“白宇就是个普通的药剂师，他的女儿也想不起他父亲得罪过什么人，以致要杀人灭口的地步。”

梅兰说道：“其实这个案子算不上是个完全的密室，因为在白宇遇害的时间里唯一的证人就是他女儿和打杂的小伙计，两个人完全可以串通起来骗来制造一个所谓的密室，甚至可能李洛也在这场骗局里，虽然目前动机难以解释但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谢云说：“你说的也许有道理，但现在关键问题是我们连白宇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有种预感，这个案子只要破解了第一重密室，离找到凶手就不远了。”

梅兰问道：“白宇中的是什么毒？”

“这个法医也一时断定不了，总之是十分罕见的神经性毒素，让人呼吸麻痹致死。”

梅兰站起身来在屋里慢慢踱着，心里思考着这个案件。假定白雪和小伙计没撒谎，那么在三点到五点的两个小时内白宇完全处于一个封闭的密室里，白宇尸体里有一个酒瓶，他临死前喝了瓶里的酒，之后中毒身亡，而酒里却根本没毒，毒素是直接进入白宇的血液里的。问题一定出在那个酒瓶上。梅兰轻轻抚摸着着一丛兰花，兰花的叶子在墙壁上留下了蛇信子般的影子。

谢云看见梅兰似乎也被难住了，他伸了个懒腰悻悻的说：“所以我才说这是个灵异事件，今天跟庄严再去查一趟吧。”

又是庄严。梅兰轻轻叹了口气。她望着那些随风轻轻摆动的影子突然有了个想法。她问谢云道：“那件屋子除了那扇门还有其他出口吗？”

谢云想了想说：“还有就是洗手池的下水道了，但似乎从那里……”

“果然如此！”听了谢云的话，梅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怎么？你有思路了？”谢云眼睛一亮。

梅兰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要是能帮我解开这个案子你让我怎么谢你都成！”谢云高兴的跳了起来。

“你就送我一枝花吧。”梅兰微笑着说。

“花？”谢云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道：“你自己不就是卖花的吗？”

“我就要一枝花。”梅兰坚定的说。

“行啊，一大把花都可以，你快说是怎么回事吧。”谢云着急的催促道。

梅兰坐了下来，微笑着说：“你记不记得福尔摩斯有一个叫《斑点带子》的案件？”

谢云不知道梅兰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他想了想说：“好像是看过，一个人为了夺取侄女的财产训练一条毒蛇去谋害侄女……”说到这里谢云突然停下了，他惊讶的看着梅兰说：“你是说蛇？”

梅兰点了点头。

“可死者身上并没发现类似蛇咬伤的痕迹啊？”谢云疑惑的说。

“你真的检查过全身了吗？”梅兰问。

谢云肯定的点了点头说：“绝对检查了每一寸皮肤。”

“那么舌头呢？”梅兰问。

“这个……”听了梅兰的话谢云愣住了。

梅拉从容的解释说：“这个案件全部的疑点就在于白宇手中的那只酒瓶，白宇喝了里面的酒被毒死了，如果酒本身没有毒的话那么酒瓶里必然有其他有毒的东西，能放在一只酒瓶里的毒物也只能是蛇了。白宇进屋后看见了那瓶泡着毒蛇的酒，他是药剂师，当然知道用蛇泡的酒可以作为补药，所以就打开喝了，但他玩玩没有想道里面的蛇其实还活着，只是被酒精泡的麻痹了。打开瓶盖后，接触到氧气的蛇又复苏了过来，就咬了这在喝酒的白宇的舌头，白宇就这样被毒死了，而一条能放进酒瓶的小蛇想从下水道爬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谢云听了梅兰的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上学的时候我们学过各种毒蛇的毒性以及被其咬伤过的症状，其中有一种是银环蛇，银环蛇的毒性极强，而且是一种神经性的毒素，被其咬伤后人会死于呼吸麻痹，而且银环蛇咬过的伤口不会出现红肿等现象，如果是咬在舌头上的话确实是很难发现。”

梅兰点了点头说：“我记得小时候我外婆曾经用银环蛇泡过药酒，她说银环蛇是一种很珍贵的药材。”

谢云紧接着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一家中药房想弄到一条银环蛇一定不是什么难事，看来凶手就是内部的人，只要去问一下药材商最近药房里什么人向他们买过活的银环蛇凶手就差不多找到了！”

梅兰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谢云振奋的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现在就去查这件事。”说完就飞奔出了花店。梅兰望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三

“白氏中药房”在昨天警察来过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虽然父亲昨天刚去世，但今天白雪还是照常开了门，她的眼神无比的空洞，除了来这个没有客人的药房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突然她听见有人进来了，她一抬头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警察。

警察径直朝她走过来，那个男警察开口说：“我是昨天负责您父亲遇害一案的刑警谢云。”他指了指身边目光犀利的女警察接着说：“这是我的同事庄严。”女警察冷冷的冲白雪点了下头。

谢云接着说：“我们已经查明您父亲是被银环蛇咬伤后中毒身亡的，而且一个药材商告诉我们三天前您曾从他那里购买过一条活银环蛇，所以我们希望您能跟我们走一趟让我们更多的了解些情况。”

白雪听了谢云的话削瘦的脸颊立刻变得惨白，但她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副平静温和的表情，她轻轻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我会跟你走的，但在那之前能先听我说些事吗？”

谢云和庄严迟疑的对视了一下，白雪看见两个人的目光苦笑了一下说：“放心，我不会跑的。”

谢云想了想，点了点头同意了。

白雪请两个人在柜台后的凳子上坐下，她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在两个人对面坐了下来。她轻轻的呡了一口咖啡，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宁静的街道。白雪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嘴角的皱纹愈发的明显。她放下咖啡杯说道：“我承认毒死父亲的蛇是我藏在店里的，但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毒死父亲，那条蛇是我用来对付别人的。”

谢云和庄严听了她的话不由愣住了。

白雪呡了口咖啡继续说：“五年前，我遇到了我的丈夫李洛，他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优秀，虽然有时候他对人总是冷冰冰的，但正是这份冷漠让我相信他是个正派的人。当他像我求婚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平凡的我。”说到自己的丈夫，白雪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温柔的神色。她顿了顿，一丝苦涩的微笑浮上了嘴角，她接着说道：“结婚后李洛一直要求父亲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是个孝顺的好人，可时间长了我才发现不对劲。李洛很少夜里来找我，反而愿意和我父亲在一起，他对我总是冷冰冰的，却对我父亲无微不至，我对于他而言只是照顾父亲的工具，三年前我终于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李洛原来是同性恋，他和我结婚不是因为爱我，而是爱上了我父亲。”

听到这里，谢云和庄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雪也沉默不作声了。她低下头默默喝着咖啡，药店里只有街道上春天喜鹊欢快的叫声。白雪慢慢抬起了头，接着说：“后来我知道在我们结婚不久后父亲就发现李洛有问题，但他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让丢家里的脸，而且李洛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种生活继续下去，而我被他们蒙在鼓里整整两年，后来我才渐渐知道了真相。”说到这里，白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庄严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白雪摇了摇头，嘴角浮上了一丝苦涩的笑，她平静的直视着庄严的眼睛说：“因为我爱李洛。”

庄严听了她的话，不禁哑然了。

白雪望着窗外明媚的蓝天，脸上再看不到丝毫的苦涩，她静静的微笑着，自顾自的继续说：“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爱他，即便知道了他是同性恋我还是爱他，想要和他一起生活。虽然他不可能爱我，但只要能生活在他身边我就很幸福了。我常常想只要父亲还活着，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下去，不管他怎么看我，只要大家还在一起我就是幸福的。可是一个月前父亲认识了一个单身老妇人，两个人似乎有结婚的意思，那时候我就很害怕，我想如果父亲再婚的话，李洛就要离开我了。”

“难道那条蛇是你买来毒死那个老妇人的？”庄严问道。

白雪点了点头说：“是的，三天前我去进药材的时候偶然发现药材商那里有一条活的银环蛇，我知道那个老人腿脚不好，而银环蛇泡酒对人腿脚极有好处。于是我突然想到把活蛇泡在酒里给她送过去的想法，于是我鬼迷心窍就把那蛇买了回来，泡在了酒里藏在店里，但是之后我一直都在犹豫。但昨天我万没有想到父亲居然打开那瓶酒喝了，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谢云默默的注视着白雪，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个温柔安静的女人怎么都没办法让人相信她是个凶手，她默默忍受了五年的痛苦，她虽然有过害人的心却并没有真正付诸行动，最终却误杀了自己的父亲。这个女人的悲剧全部是出于她那没有希望的爱。

白雪仰头喝干了手里的咖啡，平静的把手伸给了谢云，春天明媚的阳光把她的脸上照的没有一点阴影，她微笑着对他们说：“我已经把一切都交代了，保证没有一点隐瞒。父亲的死和李洛没有一点关系，希望你们不要再问他了。从父亲死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再也留不住李洛了，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你们带我走吧。”一颗眼泪划过了她苍白的面颊，一直流进她嘴角里去。她哽咽着补充了一句：“请告诉李洛，我从没恨过他，不能爱我不是他的错，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谢云迟疑的拿出了手铐，当他正准备要往白雪的手腕上拷时，白雪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谢云赶紧扶住她，回头冲庄严喊道：“快打急救电话！”

庄严拿起白雪刚用过的咖啡杯闻了闻说：“没用了，咖啡里有毒。”

“可是说不定还有救啊！”谢云着急的喊道。

庄严看着躺在地上的白雪那消瘦的身体，带着无限的怜悯说：“让她带着尊严死吧。”

四

梅兰围着围裙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正给店里的花浇水，她对那些花儿微笑着，好像那些花儿也是活生生的人一般。这时她听见有人过来了，她不用猜就知道：是谢云。

谢云有点扭捏的走了过来，一只手背在身后，他挠了挠后脑勺说：“那个……上次谢谢了，多亏你才破了案。”

梅兰笑眯眯的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客气。”

谢云低下头，轻轻干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说：“上次答应你，要是能帮我破案就送你花的，今天我是来实践自己的诺言的。”说着，他把后背的那只手拿了出来，在他手里拿了一枝金黄色的向日葵。

“呀。”梅兰轻呼了一声。她万没有想道，谢云会真的送花给他。她从谢云的手里接过花，抬起头冲他笑着说：“谢谢。”

谢云伸手又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梅兰微笑着注视着谢云宽宽的肩。她记得谢云小时候很瘦，肩膀的衣服一抓能抓出一大把，可现在那里的衣服被撑的鼓鼓囊囊的。“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梅兰对他说道。

一丝红晕浮上了年轻刑警的脸，他转过脸去干咳了一下说：“那什么，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那么，再见了。”梅兰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谢云看着梅兰的笑容，连声再见也忘了说，转身就跑了。梅兰看着谢云落荒而逃的背影，摇了摇头笑了。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盘憨厚的冲她微笑着，有点像谢云傻乎乎的脸，梅兰看着那朵花。

自言自语的说：“这个傻瓜啊，就不能买枝玫瑰吗？”

本文已被编辑[纯白陰影]于2008-4-5 22:05:4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