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知道一场雨能下得如此韵味悠长,仿佛是应验那穿透岁月千年若有似无的生命呼唤,密密绵绵的雨丝像我们在时光中逆向行走的注脚,找不到来处而消逝在去处。我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看着烟雨笼罩中的禅院,一声声庄严的梵唱,在细雨中停驻在我们思想的枝头,触动我们心头最柔软的神经。
我们曾经站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峨嵋山巅,俯瞰着这山下舒卷地如同生命源头的层云,一场雨在我们来不及忧伤的时候悄然而来。像我们生命里经过的邂逅,定格在心灵深处的只是瞬间飘逝的情绪,而忽略了我们在记忆穿梭的身影。而我们想念那一场雨,或许只是因为生命里的有些路过,会随着时光的沉淀而历久弥新,一场雨恰如其分地见证了这一切。
而我们有些忧郁的青春,便像佛祖拈指微笑的淡定,以它俱往存在的规律消逝,而以我们的主观认知而存在。那场雨中的我们背对着禅音袅袅的寺院,看着时光郁郁葱葱声音弥漫了空旷深沉的山间,那时瞬间飘过的思绪,在我们从容或艰难到达的今天,又有几人能在不经意间拾起。
生命是个逐步淡忘的过程,如庄周《齐物论》而言,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我们悲伤的是美好的事物总不能留驻在我们触手可及的距离内,而当我们怀念美好一切的时候,仅仅是因为美好已离我们远去。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追忆的过程,包括生命中的一些人或事,瞬息万变的思想。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是一种深入肺腑的痛。我们永远与美好的一切擦肩而过,正如时光的河流永远向前奔流。
多年前三千多米峨嵋山巅的一场雨,淡然似岁月不经意留下一抹墨迹,在潮湿的季节重新涣发出它近乎纯粹的芬香。细雨中随风摇荡的松涛声,绿树疏影中鸟儿扇翅而过的流动痕迹,隐约而去的人群遗留在下山小径的背影,淡淡的空灵的音乐连同我们望向远山的目光消失在烟雨濛濛的天空。这有些恍惚的记忆丰润了我们忧伤的路过,在我们逐渐淡忘的过程予我们接近本来的慰藉。
我们的生命河流总是在现实与想象交替的空间中挣扎而行,我们听见一种音乐在我们未知空间开花的声音,我们看见我们心灵深处的自我在细雨濛濛的远方寻找飞翔的翅膀,我们感知到土壤深处那勃勃律动的生命与天空、阳光和雨滴的一个约定。
我们回忆一场雨,只是因为我们在细雨中站立的姿态,或者更接近我们思考的本身。一场雨下得如此韵味悠长,瞬间逼入我们思维深处的是什么,物理世界的花、树、肃穆站立的人群,美丽忧伤的文字,流动隐约的音乐,一声声庄严的梵唱。
我们忧伤着,是因为我们的描述无法接近一场雨的本质核心。流注生,流注灭,空明的思想隐隐约约的闪烁,整个物理世界在它的笼罩之下,又倐然远逝,回归原处。空即是色,有无相生,跌宕起伏,循环往复,一滴雨滴落的瞬间涵盖了过去、现在与将来,温暖着我们的感觉。消失的一场雨,酝酿着前方路上一场未来的雨,而我们逐渐淡忘的生命过程,美丽的是在一种淡忘中,重新寻找让我们淡忘的因素,生命总是在这样一种恍惚的境界中执著地上路。
我们怀念一场雨,只是因为我们始终无法接近我们思想的核心,那些飘忽即逝的心念,只是告诉我们存在着,或者应该如何选择存在的姿态。我们在细雨中感知的一切以及延伸的思维,或者只是为了在我们脸上描绘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而我们的生命带着微笑仍跋涉在漫漫的时光河流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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