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想来,已有几年未踏上这一条洒满月光的小径。小路是父亲亲手用鹅卵石铺就,在月光下泛着朦胧柔和的光。路的那头,连着在河那边的小屋,连着我亲亲的父亲。父亲啊,你是否依然执着的坐在小河边,摆弄着手中寸步不离的破旧的小纸伞,痴痴地等着儿子的归来?父亲爱好纸伞。小时候,父亲用废旧的纸变着花样给我折叠纸伞,五颜六色的纸伞装载满了我童年的无限乐趣,想那条丝带一样的小河,牵引着我的童心在父爱的港湾里晃悠。父亲很疼爱我这个最小的儿子,老喜欢用粗糙长满老茧的手刮我嫩嫩的鼻子,不顾嚎啕大哭的我,兀自傻呵呵地笑。每天日落黄昏,父亲便在河边的小屋教我叠伞。叠累了我便靠在父亲的腿上,看天边的夕阳将父亲的头发染上点点金色。我爱父亲,更爱父亲的小纸伞。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我开始讨厌父亲,讨厌他满嘴烟味,讨厌他的黄牙:讨厌他背着破烂的竹楼到学校找我,还从窗外傻傻的盯着我,我还讨厌他的愚笨,只知侍弄几分薄田,连我的学费也赚不回来。我和父亲渐渐有了隔阂,在遭了几回白眼和吼声,父亲便不在到学校找我,不再唠叨我的学习。他保持着沉默,打破沉默唯一的方式就是在他年轻时在戏团里自己最拿手的曲子《三郎探母》,如怨如泣。
我到外地去发展。临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走到那条熟悉的小路,感觉到一丝丝的不舍。路像月光在地上划过的痕,也划过我的心。几年间我从未回过一次家。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我走后,父亲想掉了魂似的,茶饭不思,只知到河边哀怨的唱着《三郎探母》。最终我应母亲的再三请求回到家里。到家已是夜晚,月刚刚升起,当我怀着无尽的思绪在小路上行走,遇到了等我的父亲,当我看到苍老的父亲,我忽地哭了起来,紧紧的抱着父亲。我请求父亲在给我唱《三郎探母》,父亲答应了。哽咽的曲子又在耳边响起,响在了撒满月光的小路上,勾起我无尽的回忆。我感觉到父亲眷眷的爱子之情,感到愧对父亲,父亲爱着自己的儿子。他为我唱了一十八年,而我此刻才发现他和我的心竟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
路很美,很美,是月划过的痕。月是路的魂,父亲是我的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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