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

林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就一手掌管了祖传十三代的“亨运古董店”。店虽小，招牌却老，方圆百里无人不晓。林年轻气盛，决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让祖上这份家业薪火相传。

林主事的第十天，正值三伏，阳光赤灿赤灿。

柜台内的两个伙计拿着鸡毛掸子和绸布擦拭着玉器，林则躺在一把黑漆藤椅上，悠闲地呷着紫砂壶里的铁观音。

“请问，谁是掌柜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叮了林的耳朵一口，他把眼睛眯了一条缝，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怀里搂着一破布褡裢。林只道是讨饭的，便示意伙计给他两个铜子儿，打发他出去。

“我是为这东西来的。”老头打开褡裢，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柜台上。

林睁大眼睛，两个伙计也伸长脑袋。

那是一堆黑红色的硬片，表面凸凹不平、毫无光泽。林拿起一块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凭他的经验，这只不过是一些分文不值的废铁片。

“老人家，这些东西不值一文！”林将手中的铁片扔在柜台上，拿起抹布拭了拭手。

“怎么会这样？”老头一下子瘫坐在柜台旁，“柱子他娘，你死的好惨呀！咱欠人家五十两银子，满指望能卖了它还债，谁知道是一文不值的废物，这可怎么办呀！也罢，我随你去吧！”

老头愈说愈伤心，一头撞向柜台。幸亏伙计眼疾手快，才未出事。

林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俗话说：古董生意“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要是自己能广积善德，还愁以后名声不能远扬，生意不会红火吗？这么一想，林觉得自己一下子高大起来。

“这是纹银五十两，你的货我要了。”

“可是……”老头感激涕零，一时语塞。

“我一向以德揽客，你就安心去吧！”

老头跪谢而去。

十日后，一南洋古董商来挑货。那么多的玉器古玩他都不满意，目光却被扔在墙角的那堆废铁片吸引住了。他把玩之后，赞叹不已，说这些铁片可不简单，看似一文不名，实则是昔日铸干将、莫邪二剑所剩的精铁。他略作估计，说这东西价值纹银四万两。

林听得目瞪口呆，一口气半饷没顺过来。

南洋客商临走时拿出银票一万两，带走了四块铁片，并一再许诺：五日后再来补齐货款，勿转手他人。

一万两！足以买下林的大半个店，林寝食难安，每天对着那些黑黢黢的铁片发呆。按理说，自己不会看走眼，可为什么他会出这么大一笔钱？林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其中原由。但他还是很高兴，不管怎样，这是祖上至今最大一笔交易。兴奋之余，林想到那个可怜的老头，他不会醒过味来反悔吧？那就给他一万两，足以满足他的胃口。

五日后，南洋客商如约而至。他二话没说，扔下三万两银票，带着剩余的铁片和票据走了。

又五日，老头果真找上门来，又是一番哭诉，要用五十两银子赎回那些铁片。林照自己的计划给了他一万两纹银，老头千恩万谢离去。

林意气纷发，春风得意，甚至准备扩大家业。

就在这时，风云突变。南洋客商将林告上衙门，说他私卖赝品。县衙审理结案：林拿回铁片，并退还南洋客商四万两纹银。林无奈，交出三万两银子，并将“亨运古董店”尽数抵押给南洋客商。

半个月后，对面街上新开一店，名曰“运亨古董店”，掌柜的正是那可怜老头。店里仅有一名伙计，就是南洋客商。

林将那些废铁片扔进尘土，远走他乡，发誓永不染指古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