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海水咆哮的向岸边卷来,我横靠门框,忧郁的眺望这一线天的壮景。咸涩的风吹进木屋,书桌上的日记本一页页的翻过,勇士们乘风破浪搏击巨浪的景象模糊,往事如过海云烟的浮现。
傍晚的余辉被收拢,我放下手中的家务,欣赏艳阳在尘世的最后一抹光彩。白色的巨轮冒起浓烟,向望不到边的天际驶去,海鸥剪影般的浮过海面,薄暮皑皑的夜空,凄凉的哀嚎。我锁上小木屋的门窗,发动汽车向夜幕中驶去,车灯闪烁的时候明星璀璨。
屋外还是寒意料峭,风没有收敛的打算,尘土夹起白色方便袋旋上灰空。路灯亮起来,我握紧你的手,递上一支绿箭,你打着寒噤撅起小嘴凝望我,顺从的放入口中。路人在旁边匆行,霓虹灯下我们没有察觉,彼此握住对方温暖的手。沉默不语的我,低头踢起路间的圆石。
“我到了”你的手臂搁在我肩膀上。
“嗯,不知不觉到了。”白刹的灯恐怖的投射过来,我从出神状态恢复过来。你踮起脚亲吻我的脸颊,迈起碎步不留情的向你住宿的地方冲去。黑夜里,我看到你抬起手臂擦拭落泪的眼角,裙带被风吹起,一阵寒意,我浑身打了个冷颤。
“等下”我喝住你移动的步伐,向你跑去,从身后把你整个身体抱进怀里。
我们坐在木椅上,樱花馥郁的花香从你的身上透散出来,你躲进我的风衣里,我挖起一勺冰淇淋放入口中,甜丝丝的感觉。
“我也要”你数起天上的星星,使劲掐我的臂膀,撒娇的抗议。
“当心变肥猪”我捏捏你的小鼻,嘲讽你的塞给你一口。
“你又欺负我”你鼓捣起孩子气的鬼脸,从我怀中挣脱,采撷头顶的樱花。
车在高速路上急驶,机械的马达声浮躁的响动,对面的卡车呼啸而过,打开电台收音机,里面正播放张启辉的爱你不后悔,悲伤的音律从小盒里跳出。我把音量开到最大,套上耳机拨起车载电话,“嘟,嘟嘟”,那边是你熟悉的柔音,我没有说话把车速拉到极点。
天边鱼肚泛白,那是黎明的记号。车从右边拐上一条岔路,熟悉的风景又一次映入眼帘。枫树旧叶凋落又催生出新叶,白玉兰清心寡欲的开放,我一夜未眠的从车上下来,“啪”,脑海下意识知道那是自己关车门的声音。拐进一家早餐店,要了杯咖啡懈怠的坐下,窗外是越来越多的上班族,脚步匆匆。眼涩的生疼,我趴在桌上眯眼瞌睡,海棠花的影像一直萦绕心头。
清澈的溪流,你光脚站在水里,手里拿着刚从树上折断的枝丫,学着武侠小说里的女侠,刀光剑影的挥动枝杈,平静的水被你波澜的搅动,水花溅起,大颗的水珠落在我的衣襟上。我有些气恼的看着顽皮的你,卷起袖管捧起大把把的水向你泼去,你巧笑嫣然的闪避,明眸皓齿间窈窕的女娃气质显露无遗。我气喘吁吁的纵身跳起,整个人没入水中,抱住你洁白无瑕的脚丫,把你顺势的曳入水中。甘甜的溪水恢复平静的从我们身边流过,你和我对坐在水中,水从各自的发丝间流下,我抚摸你娇柔的脸蛋,相互偎依的仰望蓝天白云,上方的秃鹫在盘旋。岸边的海棠树随着青岚的风怒放起来,你开心的跨上岸来,穿梭海棠花间。日光云影里你花荣招展,荡漾起幸福的微笑。我拿起相机悄然的走进,趁你没注意我的时候,按下快门,你那自然的甜美摄入胶卷里。
“先生,先生”我慵倦的被服务生推醒。洗水间总是飘着消毒水的味道,我看着镜子中形容枯槁的我,拧开水龙头,洗掉一夜的疲惫。窗外刺眼的光明照进来,我抵挡不住的再次把双眼闭上。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你睡在我的肩膀上,眺望苍翠的远山,蓝色的苍穹没有半点瑕疵,云缠绵的耳鬓厮磨。
“什么的女孩是你喜欢的?”你转过身把睡脸埋在我怀里,梦呓的问我。
“你说给我看看,什么样的女孩是适合我的,以某人的标准”我抚摸你高耸的胸脯
“让我形容嘛”你兴致勃勃的竖起来,从史诺比女包中掏出铅笔和速写纸,咬着嘴唇认真思考起来,双眼凝神的盯着画纸。
“留着一排前刘海,把整个眼帘隐藏在里面。”你拉我起来,强迫我看你画画。
“眼神是忧伤的,最好是带着黑眼圈。”
“那性格呢?”我绕起你的长发,天籁的香味又来了。
我从西装里掏出笔和纸,一口气喝完冷掉的咖啡,你和我的琐事清晰起来。台阶上那个成天浮想联翩的女孩,马路中央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女孩,我托腮的敏思,望一下面前的白纸,奋笔急书的为你写下最后一封情书。
一所海边的木屋,隔绝所有好友的联络,逍遥自在的感受自然的明恩。海鸥歌唱的时候从梦中醒来,你沿着海岸线拣拾贝壳,我划船出海打鱼。用玫瑰当床单,用柳枝做器皿,洁白的衣衫悬挂户外,靓丽的蓝天下怡然飘动。海轮归来的傍晚,我们坐在木阶上,喝咖啡品绿茶,欣赏夕阳落日红的精彩。夜晚木屋里点起蜡烛,柏拉图,苏格拉底,尼采,罗素,弗洛伊德等等大师席地而坐,我们澄明灵魂皈依他们的思想,畅游智者天堂。
这是你跟我说的理想,我时刻铭记在心,那天我不辞而别去了海边,一半的理由是为了这个,你温柔的慈悲鼓舞我勇往直前。傍海建造的木屋,外面油漆你最喜欢的爱情蓝,我戴着安全帽伫立木屋前良久,我们的杰作我要在我们相识纪念日送给你。你蒙起红头巾,被我手牵着来到木屋前,解开头巾瞬间,你会惊喜的不知道如何言语。
多么的一厢情愿,那天江南雨下的很大,你打电话告诉我你讨厌这连绵阴雨。生在烟雨江南的我们,难道不是天生和雨结缘?我反问你。你没有说其他,只是留下一句“我讨厌这样的落寞”便挂断电话。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我认识的那个熟悉的你哪里去了?是你说的,为了我们光明前程,我们要耐得住寂寞,希腊圣哲们都是在寂寞中度过一生的。
一封短信从南国飘来,是你的笔迹,我急不可耐拆开阅读,没有甜言蜜语的柔情,没有牵肠挂肚的爱问,有的只是一句冰冷的绝情诗。“为了理想,我选择了你,当青春的梦破碎,由艺术的空间进入生存的空间,我选择了彼方。”我腿脚发软的躺在沙滩上,怀着一丝怅然安慰自己,你和我间的爱恋是一场纯粹幻想曲,没有泪水没有怨愤。信被海风肆意吹走。
今日是我们相识纪念日,我们是两颗不同轨道的明星,彼此相遇过,会合成相同轨迹一起嬉戏,但毕竟是两颗异星,不可能终身厮守,擦肩而过后是永远相望和分离。海边的木屋,参天的大树,细碎的浪花,你的理想我把它变成现实,它是我们相识纪念日给你的礼物。
不想勾勒悲伤往事,让过去的东西和凋零的花,一起随风飘去吧。本来打算约你出来,带你去海边看看那所沉浸在海风的木屋,现在觉得没有必要了。给你写下这封信,如果你想来海边散散心,随时欢迎,我不会介意他带你过来,也许他比我更柔情,更讨你喜欢。
桌上的郁金香散发迷人清香,我搁下笔,把写满字的彩纸装进信封,拐角处塞进信箱。拿出车钥匙,回望熟悉的街道,路人依旧茫然的行走,挥一挥手,开着psa闪进九曲回肠的车流中,多雨的城市又落雨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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