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喜欢被人称作“三妹”,因为从小到大,我就是被亲人们这样叫着长大的。
结婚以后,很少有人再叫我三妹了,老公家乡的风俗习惯与我老家的不同,他们对我一个个不同的称呼表明了我一个个不同的身份。
今年回娘家时,一路上碰到了很多亲戚,他们有很多人几乎已经认不出我来了,经妈妈介绍以后才满脸惊讶地大大叫出一声“三妹”,那声“三妹”叫得呵,就好象是彭丽媛唱的那首《父老乡亲》里说的一样:多少疼爱,多少开心!而我,离家了那么多年,许多面孔对我已经变得陌生,有的人我甚至已经不记得该怎么样称呼他们,于是我只有腼腆地笑着,对每一位叫我“三妹”的人都笑,含羞而真诚。
看着旧时的人,总会想起些旧时的事。许多模糊的记忆,经妈妈提醒也慢慢地变得清晰:那个正在土里割红薯藤的不就是大表嫂吗?几年不见,禁老了许多,妈妈说,大表嫂的儿子去年读大学了,要很多钱呢,大表嫂在家辛苦,脸上能没有风霜的痕迹吗?迎面走来的是那个独处一生的张大爷吧,哦,真老了,背都驼了,妈妈叫了一声“张大爷”,张大爷颤颤地应着,睁着一双浑浊的眼,仔细地打量着我。妈妈说是我家三妹呀,张大爷才张大嘴“喔”了一声:“是三妹呀,哦,是那个胖三妹吧。”
张大爷一说“胖三妹”,我和妈妈都忍不住笑了。我的胖在很多人心中都留有印象的。小时候,我得了支气管炎,不能做太多的运动,于是,我就长得特别的胖,那时候没有粮食啊,个个孩子都饿得黄皮寡瘦的,唯独我长得白白胖胖,在众多小伙伴中我就显得特别的打眼。那时候,胖的孩子惹人爱呀,连幼儿园老师都特别喜欢我。
妈妈陪我去了一趟姑姑家。
其实,姑姑与妈妈时有小口角,但去年年底时,姑姑瘫痪了,妈妈又成了姑姑最忠实的照顾者。我走到姑姑床前,姑姑说不出话,但她伸出三个手指头,眼里含着笑,妈妈说:三妹回来了,三妹来看你,你还认得吗?姑姑眨眨眼,我读得懂她的意思,她还认得我。我的眼泪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想想当年多么威风凛凛姑姑,想不到到晚年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因为在外读书和工作,我一直很少有机会去看望我的那些长辈和亲戚们,然而,让我倍感亲切的是,即使是多年不见,即使是瘫痪在床,姑姑也还认得我,还能伸出三个手指头来表示她知道她的侄女“三妹”回来看她来了。
因我的远道而来,我的叔叔婶婶们也来看我了,远远地听到他们叫着三妹,我就快步地迎了出去,婶婶拉着我的手,那种亲热劲一点都不亚于妈妈见到女儿,叔叔说话还是那么轻言细语慢条丝理,他不断地问着我在外的情况,结婚后的家境,每说几句便会叫我一声三妹,直听得我心中的幸福感不停地向外澎涨。
我从小乖巧听话,一直是爸妈心中的宝贝,结婚之后难得一次回娘家,爸妈更是把我奉若上宾,他们仍然那么自然地叫我三妹,也许,在他们心中,即使我到八十岁,也仍然是他们心中的宝贝,仍然是他们的三妹。
离开家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姐姐姐夫,表哥表姐们都到车站去送我,他们拧着沉沉的家乡特产,一路叮咛,在一班吵吵嚷嚷的送行人群里面,爸爸妈妈显得特别的沉默。爸爸为我搬行李到车上,妈妈只是用眼瞅着我,我知道他们心中的不舍,我倚在车门一一和他们道别,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不知三妹下次要等到几时才能回来哟”勾起了我离别的伤感,我的眼泪立刻就随着脸庞滑了下来,我走到爸爸妈妈面前,紧紧地拥抱着他们。吵嚷的人群安静下来,离悉别绪传染了每一个送行的人,我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眼圈都慢慢地红了。
爸爸把我送上了车,拍着我的肩膀说:“走吧,三妹,路上小心,在外要注意身体啊!”
我唯有使劲地点头,刚止住的眼泪终于又忍不住滑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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