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吃饭了!只可惜又隔壁阿满叔先,怎么老这样!
我叫六奈,排行老六,可我最壮最结实,说话最响亮的自然也是我。本来是妈妈的,可前不久我们分开了。阿满叔说我们就在她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阿满叔见识特别广,因为他说他吃的比我们七个加起来还要多的多,我们恍然的点头。阿满叔很喜欢讲他的故事,我们也很喜欢在他缓气的空挡抛出数不尽的问题。“每天送吃的来的那家伙干吗立着?”“你没长眼啦!没看前面两支脚残了吗?”“哦!那为什么~~~”------他还说过,他自己很帅,我有些不信,想他怎么也不可能比我们老三更好看。于是当我能够用后脚直立起来的时候,我就把脚和脑袋一快搁在了护栏上。那一刻,我真的相信了阿满叔是最帅最有气质的猪。安静地卧在地上,整个身子微微卷缩,壮硕的四肢向外自然平伸,很是写意,两支阔风大耳偶尔轻轻煽动,一支大鼻出气通畅平稳,一双眼睛似开似合,一切显得那么静谧和谐。
夜,静得厉害。我打个哈欠,推开老七搭在我肚子上的脚,翻了个身。突然间,我发现眼前的围栏似乎变矮了,自己轻轻一跃就能过去 ——“啊! 我肚子!”“怎么了”“谁!?”一下子,尖叫在寂静的夜里撕开了一道口子。“哈哈!老二你肚子弹性还真不错啊”“六奈! 你怎么出去了!快进来!”“是啊!快进来!”“六奈!快进来!听阿满叔的话!”“对不住了!各位!我要到隔壁的隔壁去看看,拜拜”
过道里的自己有些[蹒跚,因为见到的不再是那傻气的六个兄弟,不再是帅气的阿满叔,不再是爬满糊糊的那道围栏---所有的都是交织在一起的陌生和新鲜。
时间 !?自己究竟有没有正眼瞧过这位生命的伴客?或者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也许就在冲出过道的那一瞬,生命的印记才完全抖掉了面上那一层厚厚的封泥,开始变得灼热——过道外的世界好大,看不到头 ,也看不到顶·莹白色的星辉一泻到底,仿佛漫天洒满了粉尘,张扬着他的华丽,他的宏伟·一丝凉风不小心撞到了我鼻子,红薯和萝卜的气味差点阻塞了鼻孔·"啊!我来了!爱你不够的红薯!"尖叫似乎也对外面的世界有着不小的兴趣,眨眼间就拖着长长的尾巴跑个没影·
嘴里塞满红薯的时候,我想起了只剩可笑的过去·
很快我撑着肚子,壮志满怀的向大片萝卜冲过去,然后看见了残了两条腿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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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围栏加高了,即使站起来连阿满叔头上那几根饱含光泽的头发也看不见·阿满叔有些怨我,走调的声音从隔壁跳过来,"叫你小子回去,你不听!这下好了!害得你兄弟们再也不能看到我这有助食欲的帅气脸庞了!哎!真是作孽!"
残脚的家伙依旧准时送来三餐,阿满叔他们依旧用腮帮子奏响着兴奋和满足,我也并没示弱,因为我需要更强壮,更威猛,只待有一天再次踏足那个世界·饭后的时间里,依旧有阿满叔在牧牧不倦地讲着他的光辉史,一顿吃了百多个玉米棒子,十几天没放屁,诸如此类,老四依旧追着咬老七的耳朵,直到老七躲到我身后,老三依旧趴在水槽边一遍又一遍地审视水里的自己------很多时候,我都懒散地卧在角落里,平静地看着,眼神里的悲哀却浓得在空气里快要化不开·其实我有过冲动,有过给予他们憧憬的冲动,可每每看见兄弟们嘴脸上肆无忌惮的憨痴,终究没有开口·我明白那个世界离他们还有多远,即使在梦里他们也不能窥得一角·
生活的舵暂时没握在自己手里,可我怀里揣着罗盘,我有方向,而他们!没有!
残脚的家伙来过了六百多次,阿满叔的故事还是那么冗长,弟兄们嘴脸上的憨痴仍旧没丝毫收敛,而对于那道围栏我还是束手无策·那一夜突如其来的感觉,我一直以为是阿满叔口中的老天在指引我,让我摆脱这生活的沼泽,所以我只有一直期待着他的再次临幸·
或许老天真的如阿满叔所说,能垂听祈求者的心声·一天大早里,那道熟悉不过的围栏终于在残脚的家伙几番收拾下让出了背后的过道·我一边心里感谢着阿满叔介绍了老天给我,,一边朝着过道冲去·兄弟们的无知在这一刻彻底显现了出来,他们挤在过道口,你推我攘,似乎个个都想到前面,又似生怕站在了最前面,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字·我放弃了从他们跨下窜过去的打算,有些无奈的哼哼了几声"你们还犹豫什么?机会难得?外面才有我们 真正的生活,那里有吃不完的红薯,萝卜和玉米棒子·"片刻的静寂过后,口水滴答声在过道口陆续响起,但我预料的争先恐后场面却没出现,大家仍然犹豫着立在过道口,不肯进又不肯退,看来,他们的无知早已不可救药·
残脚的家伙或许也开始觉着懊恼,扯住前面老四的耳朵就往外拖!"阿满叔!大哥!六弟!"四哥的嗓子毫不保留得把恐惧释放了出来,震得大家直往后退,险些踩着了我·看着四哥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实在有些揪心,"四哥!你要相信我!相信我!我去过!"一个接着一个出去了!只剩下了我和七弟·瑟缩在角落里的他有些颤抖的问我"六哥!真的有吃不完的萝卜吗?那红薯大吗?妈妈是不是也在那?"我惊疑地望了一眼隔壁,阿满叔大概还在往死里睡吧!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妈妈!?我晃了晃脑袋"你六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呆会你就放着胆子走出去,勇敢拥抱新的生活,别象你四哥他们那般没出息·妈妈嘛!肯定已经和四哥他们在一快了!""哦!"残脚的家伙把七第留在了最后,也许知道他胆小,故意吓唬吓唬他·我轻轻咬了下他耳朵,"别怕!我们会在外边等你!""一定要等我!""一定!"
再次来到这个神往已久的世界,面对突然闯入双眼的画面,我却全然忘了酝酿好久的兴奋·好大一座木台上,四哥他们一子排开,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白皙的皮肤卖力的衬着胸口那道鲜红的口子,长长的口子·脸上没了那曾经令我讨厌极了的憨痴,只剩下眼皮微微往下搭着,嘴角懒懒地上扬着·象在嘲笑·"卑鄙!无耻!你们这些残脚的混蛋!放开我!放开我!"竭思底里的尖叫在我不断挣扎的身子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依然没阻止到什么·明晃晃的刀子在脖子下从容划过,我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感受着那一丝冰凉的痛·冷冷的刀锋里,我看见了殷红的血,奄奄地冒着热气·
妈妈!老七!
“老天——”
我微微搭下眼皮,懒懒地扬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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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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